劉利民

開灤檔案館藏有從創(chuàng)刊號到第五期的《開灤工友》，創(chuàng)刊號1937年6月14日出版（圖1），第五期1937年7月24日出版（圖2）。這是能查到的、保存至今的開灤最早的刊物。

圖1 《開灤工友》創(chuàng)刊號封面

圖2 《開灤工友》第五期封面和封底

《開灤工友》32開本，向右翻頁，豎排版，鉛字印刷，頁數(shù)第一期至第三期是22頁，第四期和第五期也許是稿件多了的原因，增加到了28頁。封面使用的是比較好的紙張，底色為黃色。封面和封底都有圖案，每冊的圖案都一樣。由于年代久遠，圖案已經不太清楚了，封面圖案好像是個工人在挖煤。封面的上方印著黑體的“第一卷·第 期”，由右向左橫排?？赡苁且荒隇橐痪恚赃@五期都為第一卷。封面中間有個鋸齒線方框，方框里邊是豎排的“本期要目”（刊物里沒有目錄，此要目代替了目錄）。左側豎著印有“開灤工友”四個黑體大字。封面下方有兩行橫排字，上行是“民國 年 月 日”，下行是“開灤礦務總局出版”。封底看不出是什么圖案，沒有任何文字?？锢镞叺募垙堎|量稍差，都已經發(fā)黃變脆，深深印上了歲月的痕跡。

《開灤工友》由開灤礦務總局出版，天津《大公報》報社承印，每周出版一期，除第一期因為稿件不足延期四五天外，都能在每周四出版。每期印數(shù)3000冊，由天津開灤礦務總局總務部發(fā)行，免費發(fā)放到唐山、秦皇島等地開灤工友的手中。

開灤礦務總局為何創(chuàng)辦《開灤工友》已無從查考，但根據當時形勢和相關資料可以做出一些推測。中國共產黨成立后，領導了全國的工人運動，全國工運風起云涌。在1937年辦刊之前開灤就爆發(fā)了1922年的五礦同盟大罷工和1934年的開灤五礦罷工，勞資矛盾日趨尖銳。1936年12月，中共河北省委派周文斌到達唐山，成立唐山工作委員會。周文斌在開灤活動，恢復發(fā)展我們黨的組織，為進一步開展工人運動做好準備。在這種形勢下，開灤總局有可能想通過這個刊物宣傳教育工人，達到緩和勞資矛盾的目的。此外，從《開灤工友》文章的內容看，1937年6月30日是開平礦務有限公司和北洋灤州官礦有限公司聯(lián)合，即開灤礦務總局成立25周年紀念日。開灤礦務總局也為開、灤“聯(lián)姻”25周年舉行了隆重的紀念活動（此前沒有搞過紀念活動）。此時出版《開灤工友》，是通過這個刊物進行慶祝，并且宣傳開灤的成績，教育工人為開灤的長久發(fā)展任勞任怨地努力工作。再一個原因，就是想通過這個刊物，增長工人的知識和技能，這也就是《開灤工友》中所說的辦刊宗旨。

《開灤工友》的辦刊宗旨在創(chuàng)刊號的“開場白”（圖3）中這樣提到：“想利用這個刊物來灌輸工人知識，增進工人生活技能?！贝_定這個宗旨的原因，“開場白”也進行了說明：“工人有了知識，有了生活技能，才可以增進工作效率，提高社會地位”。這個宗旨體現(xiàn)了舊開灤管理者的一種理念，就是員工的文化水平、綜合素質提高了，企業(yè)才有更好更快的發(fā)展。于是，礦局通過各種途徑，提高各級員司以及工人的知識和技能水平。比如在高級員司俱樂部都設有圖書廳，備有各國報紙、畫報、采煤技術書籍等；中級員司俱樂部設有圖書館和閱覽室；工友俱樂部設有工友識字班、工眾圖書館、問字代書處等。

圖3 《開灤工友》創(chuàng)刊號封二“開場白”和正文

刊物定名為《開灤工友》，說明刊物的讀者定位就是開灤的工人，稿件從工友中來，刊物到工友中去。編者在“開場白”中對工友提出了希望：“希望全體工友，都要做《開灤工友》的讀者，并且都要做《開灤工友》的編輯者。”對出版內容也作出這樣的要求：于豐富中寓謹嚴，文字力求通俗淺顯，刊稿以適合于一般工人需要為標準。在出版的五期《開灤工友》中，也一再鼓勵工友寫作投稿。比如在第一期“編余”中說：“編者很歡迎工友們多寫一點稿子，寫不好沒有關系，把意思能表達出來就行，反正是我們工人自己的刊物，自己來看，誰也不笑話誰?！?這也確實調動了工人參與辦刊的積極性。開灤檔案館存有代收的唐山區(qū)域工友投給《開灤工友》的稿件目錄。從目錄看，一共有30多篇稿件，于7月1日和7月23日兩次寄出。開灤檔案館還保存著林西礦工人李竹坡寫給《開灤工友》編輯的信（圖4）。信中說：“本局出版的《開灤工友》，鄙人已畢閱，本刊宗旨亦皆明了，鄙人乃本局林西礦工人，濫竽寫作已逾四載，對于寫作雖無深刻研究，亦稍有認識。鄙（人）既本局工人則有擁護愛惜本刊之責。故投函陳請準予投稿，并希約為本刊長期撰述或記者，以便竭誠服務?！睂τ诳锔袷?，李竹坡還列出了表格以供參考。這說明刊物起碼受到了一部分工人的歡迎和喜愛。作者投稿有的直接寄到天津開灤礦務總局編輯部，登載后稿費直接寄發(fā)作者；有的由唐山勞工處寄到編輯部，稿費則由作者到唐山勞工處領取。稿酬每千字1元至3元（當時一般工人的月工資20至30元）。

圖4 林西礦工人李竹坡寫給編輯部的信

《開灤工友》圍繞辦刊宗旨設置欄目，內容豐富多彩，這樣既有利于工人了解國內外和開灤大事，增長知識，開闊眼界，也具有可讀性、趣味性。下面結合五期《開灤工友》內容具體介紹一下各欄目。1. “一周大事”：綜合一周間國內外重大事件，分別敘述。以第一期為例，這周大事有《東北軍改編為國軍》《全國舉行禁煙紀念》《山西訓練村長》《日本更換內閣》等。有的新聞在敘述后作出議論評點或規(guī)勸。比如《全國舉行禁煙紀念》一文，在介紹全國各地照例在六月三日舉行林則徐禁毒紀念大會后說：“現(xiàn)全國處死刑者，據禁煙總會統(tǒng)計，已有九百余人，望吸毒同胞速速回頭?！碑敃r開灤也有工人吸食鴉片，這對他們來說應該有警醒的作用。2.“勞工消息”：記載一周間國內外勞工界的消息，以及開灤各礦工友的消息。也以第一期為例，這一欄登載了全國勞工界的消息：《我國在國勞會上的提案》《二十五年度全國工業(yè)災變統(tǒng)計》；也登載了開灤勞工的消息：《各礦開工人娛樂大會》。報道了端午節(jié)期間，五礦工人分別舉行工人運動及娛樂大會的情況。3.“開灤新聞”：報道在開灤范圍內發(fā)生的各類新聞消息，包括招工信息等。通過這個欄目，礦局向工人傳遞一些信息，也有通知通告的作用。如第一期中有《招考礦場學習工務員》《招考礦場學習工程師》等。4.“每周漫談”：登載與開灤有關的，與開灤工人工作和生活有關的漫談類的文章。第一期文章《工作》，闡明了作者對工作的看法：“想在事業(yè)上有所成就，一定要先把自己對工作的態(tài)度弄好”“應該利用自己的智能，來改良本身的工作方法和態(tài)度，要在工作上尋找自己的生活樂趣和生活意義”。第二期《過節(jié)》介紹了中國傳統(tǒng)的“三節(jié)”，即端午節(jié)、中秋節(jié)、春節(jié)。因為正值端午節(jié)期間，重點介紹了端午節(jié)的來源與習俗，最后提到“窮人過節(jié)直是過關”，借此奉勸工友做好收支預算，平日最好不欠賬或是少欠賬，過節(jié)時才能感受到節(jié)日的快樂。5.“科學常識”：介紹社會及自然方面的常識，以及關于開灤工人所需要的應用技術，如挖煤、防災方法等。第一期的文章是《大家一齊參加撲滅蚊蠅的戰(zhàn)爭》，介紹了蚊蠅的危害和撲滅方法；第三期文章是《煤是從哪里來的》，簡單通俗地介紹了煤的生成、煤的優(yōu)劣分類和我國煤礦的分布及產量，并希望政府能協(xié)助產銷。第四期的文章是《我們應該有衛(wèi)生常識——兩個中血毒的事實》，文章從林西礦的一個27歲的工友在工作的時候，煤塊把右大拇指砸破流血，因為沒有及時消毒治療而致死說起，提醒工人受傷后要及時抹紅藥水、碘酒或刀傷藥，也可以去礦上的醫(yī)院和臨時救護所治療（都是免費的），千萬不可大意，小傷造成大病，甚至丟掉生命。第五期文章是《病菌》，說明了什么是病菌，病菌的傳播途徑和危害，以及怎樣才能防止病菌侵入身體。這些科學常識對工人來說無疑是非常有益的。6.“名人傳記”：記敘中外偉大人物與科學家、發(fā)明家的事跡和對人類的貢獻，把他們作為成功的典型來激勵人們努力上進。第一期是《火車發(fā)明家斯蒂芬生——當初他也是一個礦工》，記敘了斯蒂芬生（即史蒂芬孫）由一個普通的礦工，通過刻苦學習，對蒸汽機日夜研究，終于發(fā)明了火車，號召工人以斯蒂芬生為楷模，吃苦耐勞，“用心研究身邊的新式機器，發(fā)明一些東西”。7.“風土漫談”：記述世界各地的風俗之情、物產、氣候、名跡，用游記體裁或報告文學，使工人在興趣中學習地理知識。第一期是《菲律賓的過去與現(xiàn)在》，第二期是《蒙古的風俗》，第三期是《廣西瑤民的生活》，第四期是《西藏的現(xiàn)狀》。8.“生活寫實”：專載各地各部門勞動者的生活狀況，尤其重視勞動者本人的記述，文學體例不限，要求真實生動。編者的目的是讓工人現(xiàn)身說法，規(guī)勸工人去掉不良嗜好，養(yǎng)成良好習慣。第一期的文章是《復工以后的感想——一個挖煤小工的自述》。作者是馬家溝礦的一名挖煤工人，認為每月都發(fā)工資，花完再掙，不知道儲蓄。馬家溝礦關閉后，“生活方面所受的痛苦，叫我形容也難以形容”。二次復工后，作者痛悔以前的行為，決心痛改前非，努力工作，努力提高知識技能水平，不亂花錢，實行儲蓄，并希望別的工友也這樣去做?？陀^地說，這篇文章對于那些沾染不良習氣的人是有一定的規(guī)勸作用的。9.“通俗文藝”：提倡工人工余創(chuàng)作，凡詩歌、劇本、詩詞、筆記、小說等，只要不違背本刊宗旨，均可擇優(yōu)發(fā)表，以增加興趣，文字上務求淺顯，內容必須接近工人生活。從這五冊刊登的作品看，有詩歌《我們是開灤的礦工》（第一期），小說《越王勾踐》（連載五期），相聲《捐款救災》（第二期），鼓詞《打虎》（第三、四期）。10.“漫畫界”：用工人喜聞樂見的漫畫藝術形式來描繪生活和時事，達到表揚、批評、諷刺或規(guī)勸的目的。《開灤工友》從第四期才開始有這個欄目，是漫畫連載，題目《癮君子》的寫法很有意思，“癮”字上面的點是個病態(tài)的人臉，其它筆劃用人骨頭寫成，“君”字都用人骨頭寫成，“子”的起筆是個骷髏，其它筆劃用人骨頭寫成。從題目看，寓意非常明顯，就是吸毒無異于自殺，奉勸吸毒的癮君子懸崖勒馬，戒掉毒癮。漫畫描繪了一個癮君子的丑惡形象。作品線條流暢，人物刻畫形象生動。11.“談話”：以談話的語氣規(guī)勸人們應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這個欄目從第四期才有，登在第一頁或者第二頁，可見編者很看重這個欄目。第四期的文章是《學習技能》，論證了學習技能的重要性，鼓勵工友“自己用心想用心做，不怕苦不怕累，拿出蘇聯(lián)斯泰哈諾夫或英國斯蒂芬生的精神，一心一意要研究出些什么東西來”。第五期文章是《靠自己》，論證了凡事依靠自己的重要性，最后發(fā)出號召：“我們都應該存心做一個不靠人的好漢?！庇械谋容^重要的文章不歸任何欄目，一般都放在每期的前面，比如第一期的《二十五年來服務開灤之回憶》，第二期的《開灤聯(lián)合廿五周年祝辭》，第三期的《談談勞工福利事業(yè)》，第四期的《我們對于勞工福利應有的認識》等。從這四期刊物來看，基本就是這些欄目了。為保證刊物出版質量，編輯部規(guī)定如果沒有適合某一欄目的文章時，寧可暫停發(fā)表，也不濫竽充數(shù)。

刊物出版發(fā)行后，在讀者中引起一些反響，不少讀者給編輯部寫信，對刊物表達自己的看法，提出一些意見和建議。編輯部經過篩選，在第五期中刊登了三位讀者的文章。文章對《開灤工友》的出版表示歡迎和感謝，同時也提出了不少建議，比如作品要通俗易懂，要切近工人文化水平實際和生活實際，內容要有趣味性，還要注意地方性和時間性等。秦皇島港的菊農寫了一首打油詩，現(xiàn)錄于此：“爭傳新出一種書，《開灤工友》萬人讀。老農看罷心歡喜，聊當賀敬獻打油。開宗明義第一篇，三爺（婁魯青）工作廿五年，內政外交兩負責，深慶得人有大賢。鴻文巨作喜連篇，論說新聞樣樣全。把卷讀來難釋手，增長知識不費錢（贈閱）。倡導工運作明星，勞資共存且共榮。如何供給好材料？全在諸君編輯中”。

《開灤工友》一共出版了幾期，何時?？瑳]有查找到相關資料，但“七七事變”后，日本占領了天津，承印《開灤工友》的天津《大公報》力主抗戰(zhàn)，表示“一不投降，二不受辱”，并于1937年8月5日?？纱送茰y，《開灤工友》也隨著《大公報》的停刊而?？耍晕覀儸F(xiàn)在見到的只有這五期。這五本小刊物能歷經85年的風雨比較完好地保存至今，已經很不容易了，尤其在開灤集團公司深度挖掘文化資源、大力發(fā)展文化產業(yè)的背景下，更顯得比較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