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一
讀作家搖搖的新作《說好不說名字》時,我驀然想起日本前衛(wèi)藝術(shù)家赤瀨川原平在《路上觀察學入門》里有這樣一段描寫:“透過觀察就會得到不同的發(fā)現(xiàn),即使走在普通的路上,看著常見的景象,只要轉(zhuǎn)換自己的想法,感覺上事物的價值就完全不同了?!?/p>
搖搖
作者青年時期,曾在街上到處物色城市建筑遺留下來的各種無用之物,用生銹的鐵釘、壞掉的燈泡、破損的舊輪胎當成“作畫”的“顏料”。藝術(shù)家以獨特的眼光表達日常生活的平凡事物,最終挖掘出了所謂的“超藝術(shù)湯馬森”。
搖搖文章中常有出人意料之外的細節(jié)描寫,這與赤瀨川原平早年間發(fā)起的“路上觀察”活動有異曲同工之趣。
路上觀察者其實就是關(guān)注其他人的言行舉止。當觀察者以入夢的角度觀察別人的世界時,呈現(xiàn)在筆端的,可以多維度、多角度,也可以是當下的或未來的。甚至可以虛幻一些,夸張一些,并賦予廣闊性、跳躍性和穿越性的意象。
作者與讀者的角色,類似于夢境中的觀察者與融入者,作者是觀察者,讀者是融入者。觀察者將自己的身和心都擺進去,開始造夢,進行細節(jié)的對比與溝通;融入者則把自己的眼光和思想擺進去,進行探夢,角度可能更加奇特,更加有跳躍感。
搖搖作為一個觀察者,她以獨特的視角去造夢,把每個讀者融入夢境中,當讀者從文章中跳脫出來,便會恍然一悟。這又是搖搖步履輕靈的一個體現(xiàn)。
在《味蕾折疊的往事里》,易一突然聞到炒榨菜的味道,就會想起媽媽做的肉絲榨菜片,不禁感嘆:“記憶里的榨菜和肉絲,就像一幅水彩畫旁的題注:‘你是你/我是我/如此反復成為好友?!缃窦幢悴粐L,仍有無窮的回味。”
菲利普·加爾森提到世界在變得復雜之前是激蕩的,哲思應(yīng)該回歸其“孩童繪畫”。在閱讀《說好不說名字》時,恐怕很難將任意兩個標題或是兩篇內(nèi)容聯(lián)系起來,像沐浴時獨立而互無聯(lián)系的泡泡,透明而折射著彩光,戳開了才能將它“綻放”一剎,好像成了一種孩童才能畫出的“光怪陸離”和夢幻。
本文對PAPP的結(jié)構(gòu)進行了表征,并將PAPP單獨的添加到PA6中,研究了不同添加量下PAPP對PA6復合材料的阻燃效果。同時,由于本文研究的是聚焦磷酸哌嗪的合成表征及其在PA6中的阻燃效果,由于時間關(guān)系,力學性能的測試尚未涉及,將會在以后的研究中繼續(xù)探索聚焦磷酸哌嗪對材料力學性能的影響情況。
周國平在《只是眷戀這人間煙火》中說:“現(xiàn)代人只能從一杯茶中品味春天的田野?!薄霸跓艏t酒綠的都市里,覓得一粒柳芽、一朵野花、一刻清靜,人會由衷地快樂。在杳無人煙的荒野上,發(fā)現(xiàn)一星燈火、一縷炊煙、一點人跡,人也會由衷地快樂?!痹趽u搖的筆下,有《那只盛滿春天的籃子》《宣紙邊角料中的乾坤》,搖搖眼里的些個事物,就在那一筆一畫、一感一讀中化成了燦爛香甜的美夢。
可能文字的世界,不僅是搖搖的造夢空間,更是她的快樂人間。
在《枕邊書的夢影》里,易九常在枕邊擱一本《量子宇宙》或是《意識宇宙》,臨睡前翻幾頁,就可以入夢了?!耙拙判Φ?,最高的睡商莫過于——剛在床上擺個‘大’字,就跟莊周夢蝶去了?!?/p>
莊周夢醒時,分不清是自己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變成了自己,排除物質(zhì)生活中的“有待之悲”,在虛幻世界中實現(xiàn)“無待之美”,在精神上追求“詩意的棲居”,力求達到一種逍遙自在的美好境界,那寫作的境界是否也是如此呢?
搖搖別有情懷,路上所見的柿子、餐桌上的生蠔、一襲白衣、一味鹽或是一次磨墨,都能成為一篇佳作的重心。這些文章,處處可見其孩童般的稚純與明澈。在《我的同學倪爺》文末,她寫道:“海鮮池里的章魚攫住他的眼球。他不禁伸手觸碰章魚卷曲的
長爪,驚奇地笑,手指被吸附了。那舉手投足間的眼神和笑容,都是我們初涉世時擁有的美好啊。”
在《小巷許你今夜夢圓》一文中,“坤生站在老木門外的石階上,孩子氣地拉起銅環(huán),一邊示范從前這般敲門:抬高,落下,一邊在朋友圈發(fā)了視頻:‘搖呀搖,蕩呀蕩\灰月亮升起來\你畫個餅\我畫個餅\許你今夜夢圓’?!比绻f莊周夢蝶是天地人和諧統(tǒng)一的外在表達,那這種情懷的外化,是否稱得上一種“筆法自然”呢?
恰如易一所言:“搖搖的文字觸摸不到,卻又由遠而近,仿佛它來過了。文字里能觸摸到空氣的感覺。幾乎每篇文章都要讀三遍,初時覺得神奇或者茫然不知,接著感覺來了,就像‘山是山,水是水’‘山不是山,水不是水’‘山還是那個山,水還是那個水’的三重境界。文中蘊藏的氣韻像中醫(yī),也像太極,回味無窮?!?/p>
一直寫到此處,才觸類旁通,文章是否宏偉好像無關(guān)筆觸落下的是大是小,作者的思想和才情往往從一個簡單的物質(zhì)存在向下扎根而向外擴散,在搖搖的文章中往往會找到古今中外對同一個事物的描寫和看法;但當你回過頭再細看時,才發(fā)現(xiàn)這不是贊物論,其實都是搖搖一天里的人間煙火或詩情畫意。
在《與魚有關(guān)的私密回味》里,易一點評:“人與魚有天然的親近感,所以有了美人魚。據(jù)說魚的記憶只有7秒,7秒之后它又如何記得舊愛與新歡?”也因此鑿開了2000多年前“濠梁之辯”的話題。
在易一看來,“子非魚,安知魚之樂?”應(yīng)是“魚不出水,不知有天;人不出太陽系,不知天外有天。見魚知漁,猶如見人知仁?!币蚨~、肉可以成為易學中的兌艮相交的卦相,又可以是“濠梁之辯”里子與魚的哲思。
再是一些對搖搖選材來由的進一步思考。王恩洋在為太虛的《法相唯識學概論》序中寫道:“諸所知者,不越眼耳鼻舌身五官之感相,色聲香味堅緩重輕?!鄙弥v故事者,一定不離這五官之感相,而觀察就是入門磚。也難怪我寫書評時推敲再三,由讀書引發(fā)的感覺而落筆。如此看來,先觀物再有感,好像無論選材還是撰寫都輕松了起來。
這是否也是搖搖文字的一種禪意呢?禪依于心,據(jù)于行。文字的流淌在其筆下如夢幻般。夢筆生花,核心是夢。夢,與“夕”有關(guān),夜是安靜的,有了夢,夜才生動。
夢是另一個世界的開端。夢筆生花,營造的就是另一個世界的認知,用生花之筆,把讀者帶入另一個可能的時空。搖搖的文字,觸摸到了這一點:奇崛、跳躍、穿越,與夢一起,去夢見全新的世界。
那要怎么解碼這種文字之美呢?“浪漫”一詞是我看搖搖文章時的第一反應(yīng)。但是感覺就此將搖搖的作品劃分為浪漫主義的文學創(chuàng)作似乎不太妥當;又覺得沒有必要深究,夏爾·波德萊爾給的定義是:“浪漫主義既不是隨興的取材、也不是強調(diào)完全的精確,而是位于兩者的中間點,隨著感覺而走?!迸c其說是浪漫主義的文字之美,不如說是搖搖和讀者之間的默契感覺吧!
后記:寫下這篇書評時,我正在外求學,看到母親新書《說好不說名字》出版,亦不說名字,但做一個“觀察者”,冥思之際決定以夢為引,寫下這些文字,恰以遠書作歸:母親觀察了別人的故事,我觀察了母親的文字。藉此串起所有人物對美好的向往,以及彼此間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