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 虹/四川

外婆墻

舅舅家那個寨子有一道殘墻，外婆還在的時候它就聳立在那里，外婆都走了三十五年了，這道墻依然還在。

那么多道陽光，那么多次風(fēng)雨，都沒有留下一絲印跡。我每次到了那里，都要用手輕輕地?fù)崦?xì)心地尋找。可是，哪怕是寨子里熱鬧時的喧囂，悲愁時的泣訴，都無跡可尋。

記得每次離開時，外婆都會站在那道墻上，看我們走遠。

現(xiàn)在我更加相信一個古老的故事，故事里說，所有的寨子都會有一道墻，專為女性準(zhǔn)備的墻，讓她們站得更高，好看自己的女兒帶著孩子離去的身影。

春天只在一條柳絲里

河水流淌的聲音沿河堤浸漫進柳條里，小鳥扇動翅膀，以風(fēng)為線，在柳絲里來回穿織。

春天來了，我只相信柳絲帶來的消息。你看，那閃著鵝黃的線條，輕輕飛舞，布滿整個天空。

世界就這樣在朦朧里擺弄著任性，張揚著矯情。

就如同夏天只在一杯清茶里一樣，春天只在一條柳絲里。

金沙江邊上

一陣風(fēng)來，吹落樹上的攀枝花，天空下了一場花瓣雨。

我看見一層層田地，長出了青綠的禾苗，清亮的流水，淌過一道道溝渠。

一對年輕的夫婦，在田里勞作，風(fēng)攜著一團團火圍繞他們，他們的臉紅得像太陽。

他們低著頭，將力運到鋤頭上，把泥土挖起來，壘成一條條土壟。偶爾抬起頭來，看一眼對方。那眼神，男的滿是關(guān)愛，女的滿是幸福。

一只小狗從家門口跑來，在他們的身邊歡快地跳躍。

想念小阿依

她披著一肩美麗的秀發(fā)，微笑著站在陽臺上。我看見她時，她正用手輕輕地?fù)崦艿艿念^。陽光照耀著她，世界在這一刻竟是如此溫暖。

這是一個多么美好的早晨，美麗的小阿依，站在她家的籬墻邊，全世界都安靜，只有一只小鳥的鳴叫在她的鼻尖上閃亮。滿含洋芋花香味的風(fēng)吹著我，使我陶醉得仿佛要飛起來。

我用眼睛撫摸她的頭發(fā)，而我的心開始在無邊的高原上流浪。是她的目光讓我感到了孤獨，是她的目光讓我生出了從未有過的憂傷。我聽見一種歌聲，遙遠得不可追趕的歌聲，在高原上像彩云一樣流淌。

小阿依，她輕輕地將手伸過來，讓我把名字寫在她的手心上。那溫潤的小手，是心長出的枝葉，在這片枝葉上，我鄭重地寫上了我的名字，同時，把愛情的夢想也寫在了她為我張開的那一片天空上。

她告訴我，她喜歡山，她喜歡水，她想永遠在山里不走出來。她還告訴我，滿山的蕎花散發(fā)出的清香，是多么醉人。從她的敘述中，我看見那片山坡上飄落的彩霞，我看見索瑪花在輕風(fēng)中一朵一朵地開放，而幽幽的口弦聲，在看不見的時空里彌漫。

告別時她靜靜地靠在門邊上，舉著她的小手，那心長出的枝葉，緩緩地?fù)]動。我看見所有的山花都滿含憂愁。道路失語了，無言地伸向遙遠。

想念小阿依，想念被她的手揮落的那一圈圈金色的陽光，在一個早晨里，像小鳥一樣來回地飛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