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風

第十四章 ? ?雪中行

我和劉寶很快就到了我們村西面的老眼村，打聽到了趙老師的家。

敲開門，劉寶畢恭畢敬地對趙老師的愛人說：“師母好，我們找趙老師?！?/p>

這聲“師母”不但把我喊愣了，把趙老師的愛人也喊愣了。等明白過來后，趙老師的愛人“嘎嘎嘎”地大笑起來。她對劉寶說：“從來沒人這么喊過我，把我叫蒙了。你們趙老師去縣里了，找他有事？”

我們倆把老唐想讓民子繼續(xù)上學的事簡單說了一遍。趙老師的愛人聽完說：“這個好辦，等你們趙老師回來我就告訴他。反正你們村離這兒也不遠，讓他找你們?nèi)?。?/p>

我和劉寶去老眼村時，天就有點陰了，只是還沒落雪。等我們往回返時，空中飄起了雪花。一開始雪不大，星星點點的，可沒過多長時間，雪花就開始飄飄灑灑地漫天飛舞了。不多會兒，我和劉寶周圍就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劉寶說：“小雨，我看‘燕山雪花大如席這句詩，夸張得有點兒過了！雪花要真那么大，還不得把人壓趴下？”

我可不想為了跟劉寶探討雪花的大小耽誤了回家，于是像大衛(wèi)那樣說了句：“別扯了，趕緊走吧！”

沒想到，劉寶卻說：“急啥??？踏雪而行的感覺是很好的！”

這時，我忽然想起了音樂老師的手機鈴聲，便笑著對劉寶說：“咋？你還想唱一個呀？”

劉寶看了看我說：“唱啥？音樂老師手機里那個《雪中情》嗎？不適合咱唱?！?/p>

“哪里不適合了？你剛才還說‘踏歌而行呢。”

劉寶一撇嘴：“我剛才說的是‘踏雪而行，跟《雪中情》沒關(guān)系?！?/p>

“你不會唱就說不會唱，別找借口?！?/p>

“我是不會唱《雪中情》，但我會唱《校園的早晨》和《腳印》?！?/p>

一聽劉寶說這話，我哈哈大笑起來。

劉寶有些無語：“你笑啥??？有什么好笑的嗎？”

“都是老掉牙的歌了，你看現(xiàn)在還有誰唱？”

劉寶不服氣地說：“不管新舊，只要能激勵人、感動人的就永遠都是好歌?！?/p>

我想了想，覺得他說得也有道理。

見我不說話了，劉寶揶揄我道：“沒詞兒了吧？”

我本來想說“你有詞兒，你肚子里全是詞兒”，但突然想到有“豬八戒吃碗碴兒——滿肚子都是瓷（詞）”這句歇后語，擔心說了劉寶會認為我取笑他，便沒有說。我絕不會像民子那樣取笑劉寶的。

正不知說什么時，劉寶竟然大嘴一張，在雪中唱起《腳印》來：

潔白的雪花飛滿天

白雪覆蓋著我的校園

漫步走在這小路上

腳印留了一串串

劉寶剛唱到第四句，我便按捺不住，跟著他一起唱起來：

潔白的雪花飛滿天

白雪覆蓋著我的校園

漫步走在這小路上

腳印留了一串串

有的直有的彎

有的深有的淺

朋友啊想想看

道路該怎樣走

潔白如雪的大地上

該怎樣留下

留下腳印一串串……

我倆一邊走一邊唱，等把這首歌全部唱完時，回頭一看——我們身后潔白的大地上，留下了一串串屬于我倆的腳印。我一下子覺得，“踏雪而行”的感覺確實不錯。

我們回到村里，正沿著街往東走，準備各自回家時，大衛(wèi)和民子突然從一條巷子里跑了出來，后面還跟著兩個七八歲的孩子。這兩個孩子，一個小名叫二歪，一個小名叫鋼球。

民子看見我和劉寶，表情有點尷尬。大衛(wèi)卻朝我們大聲喊道：“你倆干啥去了？不知道民子回來了嗎？”

我說：“昨天民子他爸來我家，我就知道了?！?/p>

大衛(wèi)說：“那你咋沒去看看民子？”

我平時很少去民子家，就大衛(wèi)愛去?？僧斨褡樱矣X得這么說不合適，就對大衛(wèi)說：“別看我沒去，但我卻幫民子辦事去了?！?/p>

大衛(wèi)一臉的不相信：“辦事？你能辦啥事？別扯了！”

我說：“不信你問劉寶，讓劉寶跟你說?！?/p>

大衛(wèi)一聽，說：“還是省了吧，我可不愿意聽他給我講大道理，老‘事實事實的，煩！”

劉寶聽了，不滿地說：“我說的都是事實，你不信就算了！”

大衛(wèi)一聽，趕緊拿手捂著耳朵說：“你看你看，上來第一句就說‘事實，聽得我頭都疼了！”

劉寶沒理會大衛(wèi)，轉(zhuǎn)頭對民子說：“你爸說還想讓你回學校上學，剛才我和小雨去趙老師家說這事去了……”

不等劉寶把話說完，民子就“嘁”了一聲說：“我爸就是多事！你倆還真跟著他轉(zhuǎn)！”

聽民子的語氣，好像很不滿意他爸的做法，也很不滿意我和劉寶去了趙老師家。

這時，大衛(wèi)拍了一下民子的肩膀說：“這大雪天，路那么不好走，小雨和劉寶還去幫你，你可別不識好歹。你這毛病真得改改！還有，你爸脾氣多好啊！要是我或者小雨干出你那些事來，還不得被我們的爹一頓收拾？”

大衛(wèi)這幾句話，一下把民子說蔫了。大衛(wèi)還想說些什么，鋼球在旁邊催促道：“走吧走吧，要不我不給你抓鴿子了。”

我知道鋼球家有不少鴿子，但大衛(wèi)從沒說過他喜歡鴿子啊！難道大衛(wèi)突然想養(yǎng)鴿子了？

聽鋼球催促，大衛(wèi)朝我和劉寶揮揮手說：“不跟你們扯了，我得抓鴿子去了。等發(fā)展多了，我請你們吃鴿子肉。”

我逗大衛(wèi)說：“你請客有癮??？又想請客了？”

大衛(wèi)說：“就看我能不能養(yǎng)成吧，要養(yǎng)不成，你們連鴿子毛都吃不到?！?/p>

大衛(wèi)和兩個小孩走了。民子看看我和劉寶，也跟著走了?？粗麄兊谋秤埃瑒氞洁炝艘痪洌骸梆B(yǎng)鴿子有什么好？玩物喪志?！?/p>

我瞧了劉寶一眼說：“你這毛病也得改改，別總講大道理?！?/p>

“我說的不是大道理，是事實?！?/p>

剛才劉寶把大衛(wèi)說得頭疼了，現(xiàn)在我覺得自己的頭也疼了起來。唉，真拿這劉寶沒辦法！

第十五章 ? ?眼淚

隔天，掃完院子里的雪，我哪兒都沒去，劉寶也沒來我家。想起寒假作業(yè)一頁都沒做，我趕緊寫起作業(yè)來。

我做假期作業(yè)，向來都是一次做上個七八頁，然后玩；等玩上幾天后，再做七八頁。這樣到開學時，也保證都能做完。劉寶和我不一樣，他總是按假期的天數(shù)平均分配作業(yè)量，還說只有這樣才叫認真完成作業(yè)。我不服氣，憑什么他均分著做就叫認真，我一下子多做些就不認真了？這是什么邏輯？

我正寫得頭暈眼花時，劉寶又跑到我家來了。我想肯定有啥事，要不他肯定得在家看書。我媽也覺得奇怪，因為昨天劉寶來了我家，今天又來，一天一趟，這是很少有過的。我媽就問：“寶子，現(xiàn)在你咋也不好好在家待著了？可別跟小雨學，總想著玩?！?/p>

我媽咋老這樣啊！我好好的在家做作業(yè)，招誰惹誰了？我看著劉寶也來氣，好好的在家看你的書不成啊？非跑來讓我媽找著茬兒批評我！

劉寶朝我媽笑笑說：“嬸兒，我沒跟小雨學，是小雨跟我學！您看，他現(xiàn)在不是老老實實地在家待著呢嗎？”

這話說的，不知道他是在夸自己呢，還是在夸我！我媽“哦”了一聲，說：“倒也是，這些日子小雨是老實了不少?！?/p>

我這兩年一直都挺老實的，所以我很不滿意我媽這話！剛想反駁，劉寶湊近了對我說：“小雨，趙老師在我家呢，讓我來找你。”

還沒等我做出回應，我媽就急著問劉寶：“你們現(xiàn)在不是放假嗎？老師咋還家訪？”

劉寶趕緊解釋：“嬸兒，那天為民子上學的事，我跟小雨去了一趟趙老師家。他來也是為了這事?！?/p>

“這樣啊……那快去吧，幫民子好好問問?！蔽覌屢宦犑沁@事，就開始催我了。

我一點也沒耽擱，收拾好就跟劉寶出了門。

進了他家院子，還沒進屋，我就聽見趙老師在屋里說：“是的，不過劉寶挺努力，也挺優(yōu)秀。寒門出貴子，日后這孩子肯定有出息?！?/p>

聽見趙老師跟劉寶他爸夸劉寶，我有點小嫉妒。要是趙老師能在我爸面前夸我一次該多好??！不過，我爸外出務(wù)工，只有過年那幾天才在家，基本不可能跟趙老師坐在一起說話。

見我和劉寶進來，趙老師從炕邊站起身說：“走吧，咱們?nèi)ッ褡蛹摇！?/p>

老唐和民子他媽沒想到趙老師會來，都有些驚訝。民子卻好像事先知道一樣，顯得很平靜。

老唐趕緊請趙老師坐下，還讓民子去小賣部買點茶葉回來。民子拿著錢跑出去了，回來時他媽已經(jīng)燒開了一壺水。

民子在桌上擺了五個碗，然后在每個碗里都放了一小撮茶葉，最后往碗里倒開水。

我看著五個碗，有點不明白——民子泡的這五碗茶水，都是給趙老師喝的？還是說屋里的人人人有份？人人有份也不對啊，趙老師、我、劉寶、民子、還有民子他爸他媽，是六個人，還少一碗呢！

我正胡思亂想時，劉寶碰了我一下說：“水，水！”

我這才發(fā)現(xiàn)，民子正端著一碗茶水，在我跟前站著呢。我感覺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要知道，別說端茶水了，就是涼白開民子也沒給我端過一碗啊！

也許因為剛回過神，接碗時有點匆忙，茶水被我晃了些出來，燙得手生疼?？蛇@個時候，再疼也得忍著，不能松手。我忍著疼，把茶碗又放回了桌上。我不是不想喝，是想晾一會兒再喝。劉寶卻不怕燙，他一邊看趙老師喝著茶跟老唐說話，一邊喝著茶水?？此切腋?，好像喝的不是茶水，是蜜水。

我瞅了一圈，發(fā)現(xiàn)這五碗茶是民子給趙老師、我、劉寶和民子他爸媽泡的，他沒給自己泡。我覺得民子出去這一趟，好像有了點進步。

趙老師和老唐說話時，我沒什么興趣聽，反正就是說民子重新上學的事，但趙老師跟民子說話時，我卻特意往前湊了湊。

“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兒女有出息，這個你肯定懂。重新上學是好事，落下的課也可以補回來，不用擔心。在學校外面有不會的，你可以問劉寶，或者問小雨也行。等開學了，我跟甘老師說一聲，數(shù)學方面有不明白的你直接問他。語文就不用說了，可以隨時問我。不過你的作文真得繼續(xù)努力，多看點書，多練練筆，這樣作文水平才能慢慢提高。不怕學得慢，就怕不努力。我常說‘十年寒窗苦讀日，就是想讓你們明白，沒有苦讀的精神，是沒法把學習搞好的。古人為了學習，可以‘頭懸梁錐刺股‘鑿壁偷光‘牛角掛書。晉朝時有個人叫孫康，他非常好學，但家里窮，買不起燈油，夜里不能讀書，所以冬天下雪時，他不顧天寒地凍，去屋外借著積雪反射出的光亮讀書……”趙老師連著講了好幾位古人勤學苦讀的故事，聽得我一愣一愣的。我想，自己要是能這樣學習，估計成績早就能趕上劉寶了。

民子好像比我感觸更深，因為他流眼淚了，差一點兒就要流鼻涕了。趙老師見民子哭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別哭了。你要記住今天的眼淚，千萬不能讓這些眼淚白流！”在趙老師的勸說下，民子不哭了，但眼圈一直紅紅的。

老唐望著趙老師，想要說點什么，但似乎又不知道該怎么說。民子他媽在灶屋忙著洗菜做飯，準備留趙老師吃飯，結(jié)果被趙老師發(fā)現(xiàn)了。他對老唐說：“千萬別麻煩！唐益民的事你們就放心吧，等開學了讓他直接去報到就可以，沒有問題?！壁w老師說完就往屋外走，老唐拉住趙老師不放，民子他媽也趕緊過來勸。

最后，見趙老師執(zhí)意要走，這夫妻倆才松開趙老師。

我們跟著民子他爸媽把趙老師送到街上，目送他的背影遠去，又站了一會兒才各自回家。

（民子又能繼續(xù)上學了，在學校里，他們還會發(fā)生什么有趣的事兒呢？精彩請看下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