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筒
我們那一帶的人都說:好人不在世。村里的抲蛇佬死的時候,他們也如是說。
我并不知道抲蛇佬算不算得上是一個好人,那時我剛初中畢業(yè),不大諳世事,有點懵懂。只是當我挑大糞上坡的時候,有一次碰到抲蛇佬,他見我吃力難上,二話沒說,幫我挑到了嶺頭。當時我確是從心底里感激他。據(jù)村上的人說,這樣的事,抲蛇佬是常在那里做著的。
抲蛇佬其實有一個很雅的名字,叫詩文。這似乎和他的農(nóng)民身份有點沾不上邊,但他一點也不覺得,因為他根本不懂這名字的本質(zhì)含義,斗大的字他還認不得一籮呢。當他還在娘肚子里寄生時他的父親就去世了,他自己也說不清這名字是誰取的,周圍的人當然更無從得知了。詩文從小到大活得很苦,到三十歲左右的時候,好不容易混上個媳婦,接下來的三年給他生下了三個蝌蚪似的男孩,使得他連氣也喘不過來,生活更加艱難。妻子在家燒燒飯、帶帶孩子。家里常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大人的衣褲尚勉強可以遮體,孩子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光腚的日子占其大半。冬天到時才從鄰居家要一點破衣爛褲,稍微縫補一下,給孩子擋一擋嚴寒。所幸的是他家還有一間祖上留下來的破屋,為一家人遮風(fēng)擋雨。
上世紀七十年代末時,我們村那滿地爬著的大蛇變得值錢了,蛇毒和蛇膽均可入藥,尤其那能致人死命的蛇毒,更是名貴無比,和黃金一般值錢。只是鄉(xiāng)親們對這被稱之為長蟲的大蛇的懼怕與生俱來,提起它都會起一身的雞皮疙瘩,相遇于道要么避之不及,要么將其打死。沒有人會想到去抓它來換取謀生的票子,也不敢去抓。只有詩文是窮極無怕,認準這是一條能夠改變家庭境況,使全家人有飯吃的捷徑。于是,他在參加集體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勞動之余(當時的生產(chǎn)隊是不允許擅自缺工的),拿著編織袋,出沒于荒墳野地之間,干起了抲蛇的行當。這抲蛇的活是冒險的,社員們戲稱之“拿生命開玩笑”。一次,詩文在抲一條蘄蛇時,不慎大拇指被咬,他深知這種蛇的厲害,毫不猶豫地用刀削去了大拇指。詩文雖然失去了大拇指,但迫于生計,他仍然樂此不疲,只是抲蛇時比以前更加小心了。此后,他再也沒有被大蛇咬過。他的家境漸見好轉(zhuǎn),由村里的赤貧戶變?yōu)橹械?,老婆孩子的衣著也一天比一天光鮮,只是詩文的衣著依然如舊,披一件綴滿補丁的上衣,終日在山野間晃蕩,為生計而奔波。
久而久之,詩文的大名在鄉(xiāng)親中沒見人叫了,取而代之的是“抲蛇佬”的稱呼。這倒也名符其實,詩文的家里擺滿鐵絲做的籠子,里面關(guān)滿了大蛇,等待蛇販子上門收購。
歲月悠悠,世事實難預(yù)料。當我真誠地為詩文祝福時,他卻意外地死了。而且我親眼看到了他的死。那是一個夏天,夏至過后的第二天中午,我利用午休時間去自留地為番薯鋤草。路過一個蓄水庫,見詩文和他生產(chǎn)隊上的二十來個社員坐在水庫前的柏樹蔭下乘涼閑談,我便也參與其中。這天出奇地悶熱,沒有一絲風(fēng),樹上知了的聲聲鳴叫,更襯出這夏日的難熬。社員們在天南海北、雞毛蒜皮地神聊后,話題便扯到了眼前的水庫上。這是一個不大的水庫,嚴格地說,是蓄水池,因為沒有地下水或山水納入它的懷抱,它全部的積水是靠抽水機從一公里外的溪塘里抽水送入水池,以備天旱時灌田。因此,池水不是很深,最深處也只有五米左右。在水庫的南邊角上,從西岸到東岸,各有一株小柏樹,相距約有三米。話題便是從此開始的,悲劇也由此發(fā)端。不知誰開的頭,說是兩株小柏樹間有多少距離,不會游泳的人能不能由水上從這株柏樹到達那株柏樹。議論者自然分成兩派,一方的人說,這一點點距離準行,另一方的人則說,不會游泳的人肯定不行。詩文不會游泳,但他堅信憑著自己一米八的個頭,結(jié)實的身體,當然能夠橫渡這不起眼的三米。雙方的爭論越來越激烈。于是,有人提議打賭。立即,爭論雙方各跳出一人。響應(yīng)的一方當然是詩文。賭注是一包新安江香煙。當時的一包新安江香煙,只要二角四分錢,差一點的大紅鷹只要一角三分錢,好一點的上游是三角六分錢。最好的要數(shù)牡丹煙了,當時流行著這么一句順口溜“工資三十三,香煙吃牡丹。”詩文是沒福氣抽牡丹煙的,連新安江他也只抽過一支,還是人家送給他,他不舍得一次抽完,抽了三次,煙蒂也沒有丟掉,放在旱煙鍋上再抽。他一般只抽旱煙葉,有時嘴饞又遇兜里有幾角錢,便買包大紅鷹香煙來過過癮。這次見有一包新安江可得,加上詩文又天生膽大,他便義無反顧地應(yīng)戰(zhàn)了。當他撲向水庫時,便走向了死亡。沒有人阻止,包括詩文自己在內(nèi),沒有人會預(yù)料到這將會是一個悲劇。很多人相信詩文自己的話:我人這么長,一撲就過去了大半,再劃幾下就可以拽住對面的小柏樹。一包新安江香煙篤定贏得了。就沒有人會想到過不去將會怎樣。
悲劇就此發(fā)生。詩文下水后只撲騰了一下就不見了。沒有人敢下去救詩文,他長得五大三粗,像座鐵塔,都說即使用榔頭敲也很難敲死詩文。而生產(chǎn)隊里幾個特別會水的人當時都不在現(xiàn)場,二十幾號人眼巴巴地看著詩文不再浮上來。當附近的做瓦老師拿著長竹竿準備搭救詩文,機會已不再出現(xiàn)。
詩文就這樣去了,僅僅一包新安江香煙,二角四分錢。愚昧?無知?看著他的尸體,我的心里酸酸的,悲涼感頃刻襲滿全身。
三年后我考上中專,離開了家鄉(xiāng)。在我求學(xué)的日子里,大哥來信時順便告訴我,詩文的妻子改嫁到他鄉(xiāng)去了,帶著三個男孩。我想這是必然的結(jié)果,那種酸酸的感覺仍然浮上來,只是淡了些。
學(xué)校畢業(yè)后,我天南地北地闖蕩,領(lǐng)略了太多的世態(tài)炎涼,然后是娶妻生子,平庸地一直活到了現(xiàn)在。漸漸地已將詩文淡忘。今年清明,在回家祭掃了父母的墳?zāi)怪?,我忽然想起了詩文。大哥將我領(lǐng)到詩文的埋葬地,他的墳只是一個土包,沒有墓碑,茅草高高地長著,荒荒的,很久沒有人上墳的樣子。他的妻兒不知身在何方?村里又有幾人能記得有一個叫詩文的抲蛇人呢?人生大抵便是如此了!
“自己的頭由別人來剃”,這已是常識,這句話也已流傳久遠。然而,偏偏有這樣一位剃頭老師,自己給自己系了個解不開的死結(jié),出了個令他自己及世人都難以解決的難題。
這個剃頭老師剃了多年的頭,手藝嫻熟,生意奇好,門庭若市。有一天,他突然心血來潮,突發(fā)奇想,在店門口做了這樣一則廣告:我給所有不給自己理發(fā)的人理發(fā),而且只給這些人理發(fā)。一個來剃頭的看了廣告后不經(jīng)意地問了一句:那你自己的頭發(fā)誰來給你剃呢?剃頭老師給問住了。因為,從廣告的內(nèi)容來看,這位剃頭老師的頭發(fā)既不能由他自己來理,也不能被其他任何人來理了。而頭發(fā)是終歸要剃的,這就難住了。這則廣告也成了邏輯史上的一個著名的悖論。
當然,我家鄉(xiāng)的剃頭老師們還沒有聰明到或者愚蠢到寫這樣的一則廣告來為難自己,同時也為難別人。他們只知一門心思地剃頭,賺錢來養(yǎng)家糊口。計劃經(jīng)濟時代,小鎮(zhèn)上的剃頭老師單獨開店的不多,大都集合在一起,共同開店,類似合作商店。一溜剃頭椅排在那里,等待顧客的到來。至于顧客找誰給他剃頭,那是顧客的事,以至常常出現(xiàn)這樣的情景:那些手藝好一些的剃頭老師身邊常常圍滿了人,門庭若市,有些顧客情愿等上一兩個小時也不愿意叫那些他們認為手藝不大好的剃頭老師剃自己的頭。而那些技不如人的剃頭老師,座椅前則門可羅雀,無人問津,他們也只有坐在那里清嬉了??梢?,大家對自己的頭還是挺看重的。難怪人們常說,剃頭老師的行當是“頂上”功夫。生意如此懸殊,也不知他們是如何分紅的。
顧客可以自由選擇剃頭老師,而剃頭老師也很會看人下菜,當他對你看不順眼,或者你不是小鎮(zhèn)的重要人物,便不會很認真很仔細地給你剃,草草了事。那么,你的頭便不會被修理得光潔,在剃好的頭上,常常這里那里地突兀出一撮撮毛來,弄得你很尷尬。
痊愈為NIHSS評分減少≥90%,腦電圖正常;顯效為90%>NIHSS評分減少≥50%,腦電圖顯著改善;有效為49%>NIHSS分恢復(fù)≥15%,腦電圖有所好轉(zhuǎn);無效為以上指標均未滿足。
在我懂事的時候,我們鄉(xiāng)下就不大看得到擔著剃頭挑子上門剃頭的剃頭老師了。只有一個例外,那就是距小鎮(zhèn)不遠的山村里的一個剃頭老師。鄉(xiāng)人們稱他為“王大壽”,他的真名則無人知曉,我想,這樣一個充滿貶意的稱呼,總不會是他的真名吧。此人有點有趣,在我們鄉(xiāng)下是個名人,提起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據(jù)說,他有間發(fā)性神經(jīng)病(我們鄉(xiāng)下稱精神病為神經(jīng)?。?。不發(fā)病的時候,他可以把你的頭剃得好好的,而且手藝也不賴。發(fā)病時,那你就慘了。往往剃到一半或三分之二時,他會突然收拾剃頭工具,說是今天有事,先剃到這里,下次再來給你剃完。說走就走,弄得你哭笑不得,最后只好戴上一頂帽子或包上一塊手巾,到剃頭店央求別的師傅把頭剃完。求剃這半拉子頭,還得看人臉色。
起先,還有人請王大壽剃頭,因為他的收費比剃頭店便宜,一般剃一個頭不會超過一角錢,而且是上門服務(wù),又方便。鄉(xiāng)人們貪便宜,圖方便,王大壽的生意也好過一陣子。但隨著尷尬事的不斷發(fā)生,上下三村便再也沒有人請王大壽剃頭了。王大壽卻總是擔著剃頭挑子,終年走街串巷,也不管有沒有生意。真不知他是用什么來謀生的。
這都是陳年往事了,卻很難從我們的記憶中抹去。隨著社會的進步,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人們對儀表是越來越注重了,以至于理發(fā)行業(yè)空前發(fā)達?,F(xiàn)在,不管是城鎮(zhèn)還是鄉(xiāng)下,理發(fā)店、美容美發(fā)店,如雨后的春筍,遍地是。只是,面對如此眾多的店鋪,我們無所適從了,不敢輕易地走進一個剃頭店。多數(shù)的剃頭店,名曰美容美發(fā),實則連一個完整的頭也剃不下來,又何談美發(fā)。
走筆至此,倒懷念起掛著“磨礪以須,問天下頭顱幾許?及鋒而試,看老夫手段如何!”對聯(lián)的剃頭店來。膽敢掛出這樣對聯(lián)的剃頭老師,其手藝一定了得。因為,剃頭畢竟是“頂上”功夫呵。
不知鹽菜花還在不在人世?我已好久沒有回故鄉(xiāng)了,物是人非,滄海桑田,老鄉(xiāng)故人在不斷地故去,偶爾回去,熟面孔越來越少,陌生面孔在蓬勃地多起來,真是“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天真的青少年竟將我這個“反認它鄉(xiāng)作故鄉(xiāng)”的本地人當作了他鄉(xiāng)客,讓我“近鄉(xiāng)情更怯”啊。
和所有人一樣,我的故鄉(xiāng)情結(jié)始終不解。故鄉(xiāng)的人人物物,是是非非,山山水水,始終縈回在我的腦中。我的情感小船始終泊于故鄉(xiāng)這處港灣,那里有我前行的航道。在這個前行的征途中,故鄉(xiāng)人始終陪伴著我。當我靜下心來,會常常想起他們。一切好好壞壞,恩恩怨怨,都灰飛煙滅,化作一泓清澈的春水。
侄兒從老家來,告知我鹽菜花尚在人世,雖然老態(tài)龍鐘,卻很能吃飯,她的丈夫也活得很滋潤,只是實在太老了,已不再操扛棺材的生計。對于一生扛棺材的老棒來說,能割舍這一營生,肯定是力不從心了。
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及八十年代初期,國人普遍生計艱難,我的老鄉(xiāng)也不例外,一年總有幾個月吃不飽飯。因此,鹽菜花的老公老棒扛棺材的營生,就很讓人眼紅。但眼紅歸眼紅,沒有人會去搶老棒的飯碗,畢竟和死人打交道,不但不干凈,還不吉利。因此,盡管扛棺材可以吃到豬頭肉,喝喝老酒,用鄉(xiāng)人的話說是“吃香的喝辣的”,但不到萬不得已,是沒有人愿扛棺材的??腹撞木瓦@樣成了老棒等少數(shù)幾個人的專利。
鹽菜花家的境況不好,按當時的標準看,也算得上是赤貧。她家人口眾多,上有老,下有少,兒子女兒一大堆,光填滿一家十來人的嘴巴,就很難。再加上鹽菜花是一個不會算計不會持家的女人,不知道過日子也是要有計劃的,要搞綜合平衡,不曉得忙時吃干的,閑時喝稀的,糧不夠瓜菜代。她是有錢即花,有飯就吃,大有“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他日難不難。兜里有錢,她不會留到明天,原本不多的糧食,她也不會勻著吃,而是狠吃猛吃,半年便將全年的糧食吃光。她家的日子就過得一塌糊涂,一家人穿得破破爛爛,餓肚子的日子有的是,只好東借西挪,湊合著過。好在鄉(xiāng)鄰們善良,看她家過得不像樣,勸說無效之后,也只好由她去了。不忍心的時候,就送一點吃的,拿幾件破衣服給她,聊作救濟。全賴鄉(xiāng)鄰們的好心,鹽菜花一家人才不至餓死。而鹽菜花則依然我行我素,一點教訓(xùn)也不吸取。
沾老公的光,鹽菜花一家人也經(jīng)常吃香的喝辣的,尤其是死人多的日子,她家的生活就像過年了。老家的習(xí)俗,扛棺材佬自己在喪宴上吃飽喝足后,可以用塑料袋裝一些吃剩的豬頭肉之類的菜帶回家。除這一點外快,喪家通常還要給些勞務(wù)費。當然,這為數(shù)不多的勞務(wù)費,老棒是不能裝入自己的口袋,要全數(shù)上交生產(chǎn)隊,再由隊里折算成工分給老棒。而老棒也會耍一點小聰明,千方百計地留點錢給自己買老酒喝,以不辜負帶回來的豬頭肉。
在這樣的時候,鹽菜花一家人的嘴巴便會油光光的,臉上也不再是人們常見的那種愁眉苦臉的顏色。
鄉(xiāng)鄰們?yōu)槔习艨上А0蠢碚f,扛棺材的營生,老棒一家人的生活會過得比一般人滋潤,由于討了鹽菜花這樣不會過日子的老婆,一家人的日子便過得難以為繼。而老棒是不管家事的,他是只管喝酒,偶爾遇有死人,就配上點豬頭肉。若是無菜可配,便淡酒也喝。除非兜里無錢。而他經(jīng)常是無錢的日子居多。可惜歸可惜,又有誰愿把女兒嫁給一個扛棺材的?哪怕子弟再優(yōu)秀,畢竟名聲不好聽啊。況且優(yōu)秀的子弟是不會去扛棺材的。得出的結(jié)論是,老棒只能討到鹽菜花這樣的老婆。這樣說來,老棒還是幸運的,和老棒一道扛棺材的還都是光棍呢。
盡管鹽菜花不會過日子,還邋里邋遢,但她吉人自有天相,身體是出奇的健康,生兒育女的本領(lǐng)不錯,為老棒接二連三地生養(yǎng)了一大堆的兒女,使得老棒家人丁十分興旺,也使老棒看到了未來的曙光。兒女總是父母親的希望之光。
自從鹽菜花嫁到了我們村以后,鄉(xiāng)鄰們時常會拿鹽菜花家和那些原本家境并不好,討了賢惠能干的媳婦后日子逐漸紅火起來的人家比,深感媳婦對一個家庭的重要性。因此,他們在選擇兒媳時便分外挑剔,將能不能持家過日子作為第一標準,由此也打散好多對忠貞不渝的戀人,悲劇也發(fā)生過。但鄉(xiāng)鄰們不管,鄉(xiāng)鄰們是務(wù)實的,他們把居家過日子作為第一要務(wù)。不會過日子的媳婦只是花瓶,中看不中用。
也許人的福分是天定的。盡管鄉(xiāng)鄰們有些鄙視鹽菜花,但鹽菜花老來的日子還過得相當可以。據(jù)說,鹽菜花的幾個兒女都比較爭氣,通過自己的努力,發(fā)了點小財,小日子過得很紅火??赡苁切r候的苦日子給他們的烙印太深了,使得他們從小懂得人生是必須靠自己謀劃的,得過且過便沒有好日子過,天上若掉餡餅,還要起早去接呢。
兒女日子好過了,當然不會忘記生養(yǎng)他們的父母。鹽菜花和她的老公老棒過著吃用不愁的日子,縱使她再不會籌劃,也有兒女們供著,用不著她來愁心。
只是,人們見到她時,她總是一如既往,一副老樣子,邋里邋遢的,沒有干凈的時候。也許她已習(xí)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