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玄
凌晨,瓦尼尼終于發(fā)現(xiàn)了他們。她還記得他們之間叫過的名字——阿山泰和詹布。
年幼的雄獅詹布坐在傘樹上,成年雄獅阿山泰焦躁地圍繞那棵樹旋轉(zhuǎn)著。在詹布頭頂不遠(yuǎn)處的樹枝上掛著一只死去的雌性瞪羚。
那是花豹的食物,也只有花豹才能在那么高的樹枝上掛上像瞪羚這么大的獵物。
阿山泰和詹布想偷食花豹的食物,那真是荒誕無稽的妄想。雖然獅子也擅長爬樹,卻遠(yuǎn)遠(yuǎn)爬不到花豹那么高。阿山泰和詹布被美味的食物誘惑,眼巴巴望著無法爬上去的樹。
這是個好機會。
瓦尼尼自己是無法對付兩頭雄獅的,她需要幫助。雖然花豹不可能幫助獅子,但是瓦尼尼可以創(chuàng)造那樣的條件。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沒過多久,就有一頭像在炫耀優(yōu)雅姿態(tài)的花豹搖晃著尾巴回來了。那是一頭體格健碩的年輕雄性花豹。阿山泰和詹布專注于瞪羚,根本沒發(fā)現(xiàn)花豹回來了。
很快,花豹發(fā)現(xiàn)了阿山泰和詹布?;ū律碜?,直直地豎起尾巴,露出尖牙吼叫。阿山泰和詹布這才發(fā)現(xiàn)花豹,詹布急忙從樹上跳下來。
“啊哦哦!”花豹兇狠地咆哮著,抬起兩只前爪,豎直了身子。
就在這時——嘭!震耳欲聾的尖銳聲爆發(fā)出來,嗆鼻的氣味像煙霧一樣擴散。
瓦尼尼嚇得猛然站了起來。好像發(fā)生了很恐怖的事情,但她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瓦尼尼不知所措地環(huán)視著周圍。
花豹也是精神恍惚地環(huán)顧周圍,卻不巧,剛好和瓦尼尼對上眼。
花豹瞇眼緊盯著瓦尼尼。面對對瞪羚有所企圖的雄獅,不明所以的爆炸聲和刺鼻的氣味,還有躲在巖石后面的雌獅,花豹看起來打算先向雌獅問責(zé)。瓦尼尼甚至來不及辯解。
花豹朝著瓦尼尼起身飛撲過去。
嘭!嘭!嘭!
又爆發(fā)出天雷般的聲音,花豹的肋下涌出鮮血。花豹瞪大眼睛,搖晃著,沒走兩步,就倒在了地上。哐!他就像被雷電擊倒的大樹一樣,一動不動。
瓦尼尼全身都在發(fā)抖,眼前發(fā)生的一切嚇到了她。這真是太殘酷了,太可怕了。瓦尼尼實在無法理解到底是為什么。但她能感覺到有危險在逼近,可身體又僵住了,無法移動。
“喂!振作起來!”阿山泰突然大喊著跑過來,然后直接咬住瓦尼尼的脖子跑了起來。瓦尼尼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阿山泰拖走了。
過了好一會兒,阿山泰才把瓦尼尼放在草叢中。
“小東西真夠重的!我的犬牙差點被你扯掉了,做好事真是不容易啊?!卑⑸教┼止局阉拇笞旆磸?fù)張開又閉上,活動著下顎。
瓦尼尼逐漸清醒過來。有著黑色茂密鬃毛的雄獅阿山泰,還有鬃毛正在發(fā)育中的小獅子詹布出現(xiàn)在面前。阿山泰和詹布……兩頭雄獅……瓦尼尼突然打了個激靈。
是他們!是那些入侵者!
“嗷嗚嗚!”瓦尼尼跳躍起來,用前爪狠狠地拍向阿山泰的臉,鋒利的指甲瞬間在阿山泰的臉上留下一道口子。
“啊呀!”
阿山泰憤怒地大叫一聲,但也僅僅叫了一聲。他沒有一點兒搖晃,直接用前爪把瓦尼尼推倒,然后踩住了她的背。瓦尼尼使出全力想掙脫出來,卻無濟(jì)于事。成年雄獅的力氣,不是一頭小獅子能抵擋得住的。
“啊嗚!啊嗚嗚!”瓦尼尼放聲痛哭?,?shù)习湍棠陶f得對,我是無用的獅子!是傻瓜!
阿山泰慌了,他稍微把爪子拿開。
“喂!我……我也沒怎么樣你啊,干嗎哭得那么可憐?不就打了一下嗎?而且那也是你先攻擊的我!真是的……”阿山泰說。
瓦尼尼突然止住了哭泣,抬眼看向他們。阿山泰和詹布也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
他們看起來依然很寒磣,一看就是餓著肚子流浪的雄獅們的模樣。那時候,瓦尼尼就是對這可憐的模樣感到心軟,所以給了他們逃走的機會,拖延時間沒有叫醒媽媽們,但也是因為他們,馬萊卡倒在了血泊中。
“啊嗚嗚!”瓦尼尼再次咆哮著沖向了雄獅們。與此同時,阿山泰和詹布遠(yuǎn)遠(yuǎn)地向后退了一步。看來他們一直在警惕瓦尼尼再次展開攻擊。
瓦尼尼又一次栽倒在地。她很生氣,為自己的無能而感到很生氣。“啊嗚!啊嗚嗚!”她大聲咆哮著,胡亂地用前爪刨地。
“叔叔,現(xiàn)在還沒想起來嗎?她是瑪?shù)习偷暮⒆影?。那天晚上幫過我們的小獅子?!?/p>
“啊,對!對!”阿山泰欣喜地又靠近瓦尼尼仔細(xì)看了起來,“對!這是那天在無花果樹上的那頭小獅子啊。但是,哎呀,怎么瘦成這個樣子?毛都掉了,身上也都是傷口……怎么回事?這段時間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就是呀??雌饋砜隙ú缓唵?。喂,你說說呀,到底是怎么回事?”詹布問瓦尼尼。
瓦尼尼氣得說不出話來。阿山泰和詹布真是厚臉皮,簡直像鬣狗一樣無恥。那一臉擔(dān)心她的天真無辜的表情讓瓦尼尼感到惡心。她實在是無法繼續(xù)聽下去了。
“對!我是瑪?shù)习偷暮⒆?!不對,我曾?jīng)是瑪?shù)习偷暮⒆?!那天晚上幫你們的傻瓜就是我,但你們是怎么報答我的?你們那天晚上在傘樹叢對馬萊卡都做了什么?”
阿山泰和詹布茫然地對視了一眼,又一起看向瓦尼尼。
“那天晚上……傘樹叢?”
“你在說什么呢?馬萊卡又是誰?”
“是啊,你們肯定不知道她的名字。就是那天晚上你們在傘樹叢襲擊的那頭小獅子!她的名字就叫馬萊卡!馬萊卡!”瓦尼尼吼起來。
詹布和阿山泰同時干笑起來。
接著,詹布對瓦尼尼說道:“不是的,這是誤會。我們根本沒有能力那樣做。那天晚上,在你面前我們都嚇得直哆嗦。我們雖然是雄獅,但我才剛剛兩歲,而阿山泰叔叔雖然成年了,但他瘸了腿,根本跑不快。我們怎么可能會襲擊瑪?shù)习偷暮⒆??只要看到瑪?shù)习偷挠白樱覀兌紩樀锰优苣??!?/p>
阿山泰用洪亮的聲音開始訓(xùn)斥起來:“草原現(xiàn)在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最近獅子們怎么都變成這樣?竟然敢頂撞成年獅子,還聽不進(jìn)去話,救了性命連句謝謝都不會說……我不想看到獅子被人類射殺,為了救你牙齒差點都要掉了。你倒好,什么那天晚上怎么了,連報恩都不懂,你這哪是獅子?是鬣狗才對!”
“對,他說的是真的。要是沒有阿山泰叔叔幫你的話,你早就被人類的槍射中丟了性命!”詹布補充道。
“救了我?”瓦尼尼一臉無奈地問道。
阿山泰和詹布一本正經(jīng)地點了點頭。瓦尼尼笑了出來。
阿山泰說道:“嘖,這里又有一頭天真的獅子啊。真是沒有經(jīng)歷過,就不會懂人類到底有多么可怕!你,看到剛才那頭花豹了吧?嘭!嘭!嘭!然后花豹胸口涌出好多鮮血,死了啊?!?/p>
瓦尼尼實在無法理解那些聲音是如何殺掉一頭花豹的,也無法理解那些聲音是人類發(fā)出來的,但那個聲音害死花豹是事實??磥戆⑸教┚攘俗约阂彩钦娴摹?/p>
仔細(xì)想,那天晚上阿山泰和詹布看起來似乎并沒有要攻擊瑪?shù)习酮{群的意圖。就像詹布說的,他們是沒什么能力的雄獅。
瓦尼尼感到很混亂。
那到底是誰攻擊了馬萊卡?那天晚上在傘樹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阿山泰還在埋怨:“而且,你這樣的想法本身就有問題。雖然不知道是誰襲擊了瑪?shù)习偷暮⒆?,但已?jīng)發(fā)生的死亡是不可以追究的。竟然因為誰害了誰而想報仇,這樣下去草原會變成什么樣?要是那樣計較的話,那我們之前抓了那么多角馬、斑馬、黑斑羚、瞪羚都怎么辦?你看到過他們成群結(jié)隊來報仇嗎?”
他說得確實有道理。追逐和被追逐,吃和被吃,這就像太陽升起又落下那般再正常不過了。即便如此,瓦尼尼也無法點頭認(rèn)同。馬萊卡是獅子,她不可能對獅子和獵物一視同仁。
“他們不是獅子啊。”瓦尼尼說道。
阿山泰仰頭苦笑,他的黑色鬃毛在空中飛舞:“哈!你以為獅子有什么特別的嗎?草原上一棵草和獅子的生命其實都是一樣的。你,看來一直在獨自流浪,難道沒有感覺到嗎?難道獅子是有兩條命還是三條命?獅子有什么厲害的?”
瓦尼尼啞口無言?,?shù)习偷莫{子們很厲害,但不代表所有的獅子都一樣厲害,自從她被趕出獅群后更是感受到了這一點。
詹布站到瓦尼尼和阿山泰的中間說道:“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吵了。流浪獅子們互相吵架打架才是真的愚蠢的事情。我們的力量都不夠聯(lián)手的,更不能打架了?!?/p>
這句話有點耐人尋味,詹布的表情也是如此。
瓦尼尼好奇地看向詹布。阿山泰也用充滿好奇的語氣問道:“詹布,你的意思是?”
詹布靜靜地看著阿山泰和瓦尼尼,接著,他開口說道:“我也是突然想到的。雄獅和雌獅互相需要對方,雌獅擅長捕獵,雄獅擅長打架。也就是說,雌獅不擅長打架,雄獅不擅長捕獵。對吧?”
瓦尼尼和阿山泰一臉疑惑地點了點頭。
“所以,我們要聯(lián)手啊。阿山泰叔叔和我是雄獅,可以保護(hù)你;你是雌獅,可以幫助我們捕獵。我們可以一起行動。怎么樣,是個不錯的想法吧?”詹布問瓦尼尼。
瓦尼尼本來想立即否定,但她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詹布好像也明白她在想什么,他看著瓦尼尼說道:“真的,我們沒有襲擊過瑪?shù)习偷暮⒆印H绻以谡f謊,就算被放逐到太陽升起一千次也不會下雨的草原也沒關(guān)系。”
既然詹布能說出這么可怕的話,那真有可能不是在說謊。
詹布說:“獅子不像獵豹,也不像花豹,獅子需要朋友。你之前獨自流浪的時候應(yīng)該已經(jīng)認(rèn)識到這一點了吧?”
這是事實。瓦尼尼在離開瑪?shù)习酮{群后的每一天都會用心體悟這一點,獅子不是可以獨自生活的動物。瓦尼尼不想再孤單地流浪了。詹布要是再問一次的話,瓦尼尼想答應(yīng)他們的邀請。
詹布把頭轉(zhuǎn)向阿山泰,說:“叔叔,你覺得呢?”
“???啊……那什么……我……嗯……好啊……”阿山泰一臉難為情地含糊其詞,卻沒有說不愿意。
詹布再次看向瓦尼尼:“你叫什么名字?”
“瓦尼尼,我叫瓦尼尼?!蓖吣崮峒泵卮?。
(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