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麗

本文主人公高景蓮

今年54歲的高景蓮，被譽為“米蘭遺址最長情的守護者”。自1999年當文保員以來，她已經(jīng)在新疆米蘭古城工作了23年，其中18年是獨自一人駐守在這片與世隔絕的土地，她是如何與千年古城遺址結(jié)緣的呢？

1996年，因家里孩子多，生活困難，高景蓮隨同鄉(xiāng)離開河南老家到新疆打工掙錢。她在餐館當過服務(wù)員，在棉田里摘過棉花……憑借吃苦耐勞的精神，高景蓮用汗水賺到了一筆筆辛苦錢寄回河南老家，才逐漸改變了家境。

高景蓮打工的地方在若羌縣，隸屬于新疆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曾是古絲綢之路的重要通道。若羌也是中國最大的縣，總面積20.23萬平方公里，全縣有漢、維、回、蒙古等15個民族。當?shù)赜兄毺氐拿褡逦幕吐糜钨Y源，樓蘭古城、羅布泊、米蘭古城、阿爾金山等，都是許多人向往的邊陲景點。

1999年初夏時節(jié)，高景蓮和兩名工友難得有幾天空閑，就帶上干糧和水壺，騎著自行車去若羌縣附近游玩。

“前面那片地方，就是米蘭古城遺址了！你們別看它現(xiàn)在不起眼，在漢唐時期，米蘭古城可是絲綢之路的重要通道?！庇形幕墓び严矚g歷史，在他的一路講解中，高景蓮和女伴聽得不禁嘖嘖贊嘆，對久聞大名的米蘭古城，又多了一些了解?！岸椅铱磿辖榻B過，米蘭遺址中擁有全國最早的佛塔，還有漢代的完整水利灌溉系統(tǒng)！在2000年前，米蘭可是絲路明珠呢……”

等高景蓮他們來到羅布泊以南的戈壁灘上，看到前方散落著各種各樣的土丘，有的是紅柳土包，有的是久經(jīng)風蝕的雅丹地貌，有的則是見證了千年前絲路交流盛景的古城遺址……這里就是米蘭古城了！

1999年的米蘭遺址還只是省級保護單位，沒有正式對外開放。高景蓮他們到達米蘭遺址的時候，因為拿不出相關(guān)證明，就遭到了文保員的驅(qū)趕。

但就在三人準備轉(zhuǎn)身離開時，高景蓮卻遠遠發(fā)現(xiàn)幾名日本游客，其中一位正彎腰撿起兩塊小石頭，想趁大家不注意裝進他的背包中！高景蓮頓時急眼了，對文保員沉聲說道：“同志，你先別忙著趕我們走，那幾個日本人拿了這里的東西！”雖然她沒讀過多少書，但在當?shù)卮蚬み@幾年，高景蓮也對米蘭的歷史文物價值有所耳聞，并在電視上看過考古學教授的相關(guān)講解，所以高景蓮下意識覺得，米蘭古城的一磚一瓦、一石一木都彌足珍貴，不能再流落海外！

在高景蓮的提醒下，文保員急忙轉(zhuǎn)身回去，搜查了那幾名所謂 “文化學者”的背包。從中找出了兩塊古城的石頭和一段胡楊木，其中一塊石頭上還有古老的漢字，價值非同一般！

最終，幾名不懷好意的日本游客被驅(qū)逐出了米蘭古城遺址。

當天，文管員對高景蓮很感激，就破例帶他們游覽了一番米蘭古城，并耐心地介紹道：“這片遺址擁有漢唐時期重要的屯田和佛教遺存，在近45平方公里的保護區(qū)里分布著佛寺、佛塔、烽火臺、灌溉渠道、戍堡等遺跡?！段饔斡洝分械淖幽负?，說的就是米蘭水庫……”

帶高景蓮一行參觀完古城遺址后，文保員望著樸實的高景蓮忽然問道：“高姐，你們幾個想不想留在米蘭古城工作，像我一樣當文保員??？”原來，因為文管所人手不夠，又開不出高工資，他平時既要巡視樓蘭古城，又要兼顧米蘭遺址這邊，根本忙不過來。

當聽說每月只有幾百元工資，還要吃住在荒無人跡的沙漠戈壁中，日夜守護這些古老的遺址時，高景蓮的工友們紛紛搖頭。

就在文保員感到有些失望時，高景蓮沉吟片刻表了態(tài)：“要不你們先試用我?guī)滋炜纯窗?！”兩名工友一聽慌了神，急忙把她拽到一邊勸說起來：“景蓮，咱給當?shù)厝苏藁?、收辣椒啥的，每月能賺兩千多元?。　薄熬褪?，守護古城遺址才給600元工資，而且這里荒涼得嚇人，連水電都沒有！”

高景蓮卻轉(zhuǎn)身望著那些古老的遺跡，目露柔光喃喃地說道：“不知道為什么，我今天第一次看到這些泥土和高臺，就覺得很熟悉，好像上輩子見過似的！”

最終，高景蓮不顧兩名同鄉(xiāng)的反對，決定留下來，守護國家的古老文化遺產(chǎn)！就這樣，來自河南的31歲打工嫂，成了新疆這處古跡的臨時文保員。

1999年的米蘭古城，沒水沒電沒信號。同事用摩托車在戈壁沙漠上穿梭幾十公里，給高景蓮拉來一些飲用水，留下些糧食，就把高景蓮獨自一人留在了戈壁荒漠中。

從此，她每天騎著一輛破自行車，在方圓四五十公里的米蘭遺址里巡視。戈壁荒漠上塵土飛揚，高景蓮沒有頭盔和護目鏡，經(jīng)常像一個渾身土白色的“兵馬俑”，出現(xiàn)在米蘭遺址中。

高景蓮說，她很快就喜歡上了這里，于是她開始自學文史知識，翻閱米蘭古城的相關(guān)資料。

高景蓮的本職工作不包括講解，但她喜歡這一行，后來就自學成為了講解員。到米蘭遺址參觀的中外人士，都會受到她的熱情接待。但誰若想從這里拿走一塊石頭，高景蓮絕不答應(yīng)！

文管所允許高景蓮在遺址附近開辟果園，她便種植了一些棗樹。若羌是產(chǎn)棗大縣，當?shù)氐幕覘椩趪鴥?nèi)很出名，這也能給高景蓮帶來一些收入。

但因為人手不夠，高景蓮一年四季都離不開米蘭古城。哪怕逢年過節(jié)，她也不好意思請假回家鄉(xiāng)探親，而是把寶貴的假期留給了同事。

一晃多年過去，高景蓮的兒女們都陸續(xù)成人，有的進了城里工作?！澳?，咱回家吧，你自己駐守在這荒無人煙的戈壁上，讓我們心里很不是滋味啊！”前來新疆探望高景蓮的兒女，紅著眼圈勸說她。

空中俯瞰米蘭古城遺址

但高景蓮舍不得，“不能回去，娘干的是守護文化遺產(chǎn)的重要工作?。《椅疫@個自學成材的講解員，也受到了中外游客的夸贊呢，他們都說我對米蘭古遺如數(shù)家珍，就像在千年古城里生活過的人一樣！還有老外稱娘是‘女兒國的國王’呢……”

戈壁灘光照強烈，地面溫度有時高達45攝氏度，常年的風吹日曬讓高景蓮皮膚黝黑。在被問及是否害怕遇見盜賊時，高景蓮笑著說：“我還真遇到過，但邪不壓正！”

米蘭遺址被列為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不久，高景蓮就曾遭遇過一波盜掠者?！澳翘焱砩详幪欤耧L大作，外面伸手不見五指。一輛越野車開著大燈闖進了米蘭遺址保護區(qū)，被我發(fā)現(xiàn)了……”當時高景蓮就騎上自行車，急忙追了過去。

“你們是干啥的？！”

“啊？我們……來考古。”

從越野車上跳下來的幾個男人，冷不防被高景蓮嚇了一跳。

“不管考古還是參觀，都要拿著相關(guān)證明白天來！趕緊離開，我已經(jīng)按響報警器了！”高景蓮把自行車往戈壁灘上一扔，手握菜刀呵斥道。

事實上當時的米蘭古城，既不能打電話，也沒有安裝報警裝置，這只是高景蓮嚇唬盜賊的說辭。

見這個守護員目光冷冽，連菜刀都亮出來了，幾個歹徒怕事情鬧大，急忙跳上越野車逃離了……

這些年來，高景蓮工作和生活的小屋，從土房子到磚瓦房；從一開始只有孤燈相伴，到后來有了通信信號和電視機……她駐站的條件漸漸改善了很多，連摩托車也騎上了。

工作之余，她喜歡閱讀與米蘭古文明相關(guān)的書籍，在專家學者參訪時也會與他們交流。隨著日積月累，高景蓮講解起米蘭遺址的故事更加有聲有色了。

“米蘭遺址主要由古城堡、東大寺和西大寺三部分組成。古城堡是吐蕃時代的一座軍事堡壘，南北寬60米，東西長70米，呈不規(guī)則方形。古堡殘存的城垣最高7米多，從裸露的墻壁可以看見是用黃土、柳枝、麥秸層層相間夯筑而成，城垣外積滿了流沙……?！比涨肮P者前往米蘭古城考察時，高景蓮熱情介紹道，“古城堡門前的流沙中，深淺不一埋著一排直徑1米多的胡楊樹根，這些樹根雖然都已經(jīng)枯死，但從繞城堡整整一周的胡楊林帶可以想見，米蘭城堡當時的威嚴！而且城堡四角都有角樓和烽燧。”

她每天的工作就是這樣，除了騎車巡視古跡，就是帶領(lǐng)中外游客了解米蘭古城的歷史文化。每遇到一處城池、佛寺遺址，她都能把它們背后的往事娓娓道來。

隨著米蘭旅游區(qū)的籌建，近幾年高景蓮還帶出了一幫徒弟。他們大多是本科畢業(yè)的年輕人，卻無不欽佩高景蓮對米蘭的長情付出。

2022年，米蘭古城遺址旅游基礎(chǔ)設(shè)施建設(shè)項目（一期）已完工，總投資5000萬元。

從31歲到54歲，來自河南的打工嫂高景蓮，把她人生中這段大好時光，全都獻給了米蘭這個“西域36國”中保存較完好的漢唐古城！她常年與丈夫、兒女聚少離多，只為守護昔日的絲路明珠，讓更多人了解中國燦爛的古文化！

責編/伊和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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