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晶輝
“你都不知道你大飛哥多忙。”星媽掀開鍋蓋,香噴噴的燒土豆的味道彌漫到星的鼻頭。
在北京漂這么多年,每次回到老家,星還是喜歡媽媽做的菜。
“媽,現(xiàn)在大家都在京東蘇寧網(wǎng)購了,都是正品?!毙潜г怪?,把咬了一半的土豆又丟向菜盤,似乎借此可以加重他說話的分量。
被咬了一半的土豆呈現(xiàn)出一個月牙狀的缺口。土豆是金黃色的,有些燒焦了。但星口味重,他很喜歡那種帶一些煳味的口感。
星媽每次都故意把土豆燒焦一些。
那半片土豆碰到菜盤的邊緣,彈回,又下墜,中途光顧了星新買的褲子,隨后啪的一聲落在地上。
蹲在一旁的朵朵應(yīng)聲跑過來,幫主人很快清理了地上的墜物,然后又抬起頭望著星。星這時候重新伸出筷子夾了一塊,快速塞到嘴里。
朵朵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然后盯住星夾菜的手。
“找人,找人,你就知道找人!現(xiàn)在都什么年代了?大家都是從網(wǎng)上買!”
星擦了一下褲子上的油跡。那片油跡經(jīng)過星的擦拭沒有消失,反而更加擴大了自己的領(lǐng)地。
“不就是裝修個房子嗎?”星說,“咱們不用找人?,F(xiàn)在蘇寧京東上都很便宜,你就放心吧,媽?!?/p>
星看著自己褲子上擴大的油漬,皺了皺眉,口氣顯得更不耐煩。
星用在北京打工掙的錢在自己老家縣城買了一套小兩居。對于裝修臥室用的木門,星建議直接網(wǎng)購省事——送貨到家,包安裝包售后。而且星這次十一放假從北京回來,正趕上電商的促銷活動,比以往又便宜了不少,星覺得很劃算。但媽媽和他的意見不一致,兩人發(fā)生了爭執(zhí)。
“你懂什么?!?/p>
星媽利索地把碗筷收到一起,又把擦桌布放進水里,又拿出來。星媽把桌上的油漬擦了一遍,留下幾道似油非油似水非水的劃痕。
“你大飛哥做門窗安裝好多年了,他關(guān)系多。咱們找他他還能坑咱們嗎?都是自己人?!?/p>
星媽把飯菜垃圾熟練地倒進垃圾桶。
星聽到那只垃圾桶里發(fā)出砰的輕響,里面的垃圾已經(jīng)滿了,即將溢出來,好像人吃得太飽一樣顯得有點兒大腹便便。
星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沒有吃飽,星有些餓意。
這只藍色的垃圾桶,星記得擺在門口好多年了。它的邊緣不知道什么時候殘缺了一塊,有一個月牙狀的缺口。星媽一直不舍得換。星每次回家,坐在沙發(fā)上注意到這個垃圾桶時,發(fā)現(xiàn)連這個月牙缺口朝向他的角度似乎每次都是一模一樣的。
星突然覺得這只垃圾桶會永遠蹲在這里,不會改變。
“你都不知道你大飛哥多忙,我找了好多次他才答應(yīng)的。”
星媽從冰箱拿出一個蘋果,又取出一把水果刀。
星啃了一口媽媽削好的蘋果,覺得很好吃。星無意和媽媽爭辯。星在北京上班,過幾天就要走。星起身準(zhǔn)備離開。
正午的陽光投射進來,透過門窗鋪到屋里的沙發(fā)上、桌子上,照到媽媽的頭發(fā)上。
沙發(fā)顯得更亮,桌子顯得更光滑,媽媽的頭發(fā)顯得更白。
事實證明,就算找熟人也不靠譜。大飛這幾年做裝修發(fā)了財,比亞迪換成了奧迪,自己的派頭也跟著上去了,但是做活兒的質(zhì)量卻開始下滑。
星媽打來電話,說大飛哥這次給星的新房臥室裝的門材質(zhì)不好,她用濕布擦了一下,發(fā)現(xiàn)布上一抹淡淡的紅跡。
“竟然有些掉漆,這也太糊弄人了?!?/p>
“我找你王姨打聽了一下,她家的門和咱家一樣的材質(zhì),比咱們的還便宜500塊錢。你大飛哥也學(xué)滑頭了?!?/p>
星媽憤憤不平地在電話里說。
“媽,我還有事,掛了啊?!?/p>
星到北京后諸事繁忙,老家的事兒他便沒太多時間過問。星接電話的時候正在幫自己的北京同事小崔搬家,小崔家拆遷分了兩套房子,這一套作為小崔的婚房剛裝修好。
星把行李箱拉到臥室門口。星注意到小崔新家臥室嶄新的門散發(fā)著耀眼的光芒。古樸深紅的顏色是星最喜歡的,星嗅到一種油漆的氣味,但是油漆味掩飾不住這木門特有的木料香味。星知道那一定是一種高貴的木料。
星用手輕輕地摩挲著。門的材質(zhì)光滑、細膩,并且有一種宜人的溫度傳遞到星的手掌,讓星覺得心曠神怡。
“你的門真好?。√K寧買的嗎?”
“我爸找的人,托關(guān)系買的!”
小崔緩慢彎下腰,把一盆巨大的盆景放到地上,直起身說道:
“走!請你吃鹵煮,正宗北京味兒!”
[責(zé)任編輯 冬 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