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TTIE TSENG

“女人是變化無常的。”羅斯金形容，“這話不是說像隨風飄蕩的羽毛，也不是說像搖曳的白楊樹葉下的陰影，而是像光線那樣變化無窮，可以反映出所照到的事物的顏色，并使它顯得更美?！睗u變藍綠色瓶身，冰爽葡萄柚與溫暖香草的碰撞，是三宅一生（Issey Miyake）想創(chuàng)造的神秘氛圍。香奈兒（Chanel）蔚藍男士香水以深邃的午夜藍為標志，木質(zhì)香調(diào)和氤氳的藍散發(fā)捉摸不定的光暈。令人好奇，無法定義是這些男香的特點，與性感女人的欲擒故縱不謀而合。尼采說真正的男子渴求著兩件事：危險和游戲，女人何嘗不是？

男人可以聞起來像朵玫瑰，女人身上當然也可以有煙草味。Tamburins的魅影雙生香水結(jié)合淡雅的橙花、松軟的棉花糖與苦澀的煙草，又甜又酷的香氣纏繞相擁。而祖· 瑪瓏（Jo Malone London）黑琥珀與姜百合香水讓深沉的枷羅木焚香與清新的姜百合并存；蒂普提克（diptyque）譚道淡香水里廟宇和森林的回憶，都讓我們聯(lián)想起精致濃郁的女人香。

“對我來說，我會很開心我創(chuàng)作的男香被女人使用。”卡地亞（ Cartier）專屬調(diào)香師瑪?shù)贍柕隆趥悾?Mathilde Laurent）表示，“一款香水本來就不應該獨屬于某個性別，因為氣味本身就沒有性別之分。”可以溫柔，可以強烈，破除偏見，是各種香水教會我們的事?！白罱K，香水讓我們成為更好的人。”

“穿”男香的女人不一定是個假小子，你可以喜歡粉紅色，喜歡高跟鞋，同時喜歡自由奔放的男士香水。寶格麗（ Bvlgari）溫煦之地男士香水帶有泥土的芬芳與大地的富饒，是一款自然且優(yōu)雅的木質(zhì)調(diào)香根草香氛。在克羅尼亞綠野俱樂部古龍水香檸檬與紅胡椒的氣息中，體驗灑脫隨性的意式自由時光。

對于在1990年代開始接觸香水的編輯來說，男女共享香水是一個普遍的概念。大名鼎鼎的Calvin Klein CK One香水在1994年誕生，在當時女人用這款中性香水，就像偷穿男朋友的Calvin Klein鉛灰色平角內(nèi)褲一樣時髦。三宅一生（Issey Miyake）在1992年和1994年分別推出了一生之水女香和男香，身為一個極簡主義者，三宅一生本人非常厭惡濃烈惡俗的香水味，他想要設計一款像純凈水一樣的香水，而一生之水完全滿足了他的想象。奇妙的是，和甜瓜味的女香比起來，柚子味的男香反而更受到女人的青睞。一生之水男香、CK One和1996年上市的阿瑪尼（Giorgio Armani）Gio寄情男士香水可以說是我們在上世紀最愛的三款男士香水，它們共同的特點是清新如水的柑橘調(diào)，這也是女人“穿”男香的最初想法，誰不想聞起來干凈又純粹？像剛洗過澡、雨后草地或是陽光下曬過的白色床單。

延續(xù)這股熱潮，祖· 瑪瓏（Jo Malone London）、帕爾瑪之水（Acqua di Parma）和法國歐瓏（Atelier Cologne）等中性風格的古龍水和香水，以各種新鮮活潑的柑橘香調(diào)搭配沉穩(wěn)的木質(zhì)香調(diào)，調(diào)配出皆大歡喜的男女口味。這就好像在吃西式早餐時總會點杯鮮榨橙汁加一壺咖啡，清冽的果汁和濃醇的咖啡看似不搭，但以合適的順序組合食用，又覺得和諧完美。

很長一段時間，男香一直遵循同樣的成功模式，你很少在男香里聞到花香，畢竟花香在女香里比比皆是，沒必要再去湊這個熱鬧。開在花園里的玫瑰很難脫穎而出，但山谷乍現(xiàn)的百合總會吸引你的目光。在男香里如果花香運用得宜，也會有一枝獨秀的驚喜。調(diào)香師Christine Nagel在創(chuàng)作愛馬仕（Hermès）H24男士淡香水時就決定擺脫男香常用的木質(zhì)香調(diào)，她想營造的是一根小綠芽破墻而出的氛圍，這個形容很貼切，完全解釋了我們女人愛上這款男士香水的理由。我們在男香中尋找的不是一束平凡無奇的鮮花，而是像Christine Nagel說的，植物界的小野貓。叛逆的，強悍的，與花朵嬌弱的形象無關。ChristineNagel選擇了獨特的花香萃取物：水仙原精，這種水仙不甜，反而帶著苦澀，還能讓你聯(lián)想起煙草香氣。H24成為了一種理想的男人，優(yōu)雅，感性，低調(diào)不裝，帥氣。

在2013年紀梵希（Givenchy）GentlemenOnly男士香水廣告片中，男星Simon Baker在滂沱大雨中為女模Cameron Russell撐傘，他西裝革履卻全身濕透，展現(xiàn)了名副其實的紳士精神。男人在男士香水中的形象是毋庸置疑地高大上，他是迪奧（Dior）曠野香水里的搖滾巨星，他是Burberry英雄男士香水里冒險犯難的神秘勇者，他總是忙著做各種角色扮演，當然，更不忘英雄救美。反觀女士香水的主題大部分還是自我覺醒，女人不需要去拯救世界，她只需要好好享受生活，順便去誘惑一下男人就可以了。

香水是一種藝術(shù)創(chuàng)作，和文學作品一樣，某種程度反映了一些世俗偏見。作家Jia Tolentino在Trick Mirror這本書里有一篇描述大女主的文章Pure Heroines，Jia Tolentino認為小說里的女主在童年時期還算自由奔放，到了青少年或成年后就命運多舛。她要不就是經(jīng)濟拮據(jù)，要不就是遇人不淑，更慘的是兩者兼而有之，能活著都是三生有幸。古典文學稍微好一點，羅斯金嘲諷莎士比亞看似大男主多，但單純?nèi)菀妆或_的奧賽羅，沒有耐心的羅密歐都不完美，每出劇的悲慘結(jié)局都是源于男人的愚蠢和錯誤，最后還要靠女人的智慧和美德力挽狂瀾。即便如此，多數(shù)創(chuàng)作還是籠罩在一個大男主的光環(huán)下。卡地亞（Cartier）專屬調(diào)香師瑪?shù)贍柕隆?勞倫（Mathilde Laurent）坦率地說大部分香水廣告為男女設計的形象迂腐過時，“我們盡量避免在廣告中放個性感男人或女人然后推銷給消費者，我們不需要去依附那種刻板印象，在現(xiàn)代社會里，男性與女性的角色定義本來就不是如此壁壘分明?！?/p>

英雄和紳士不分性別，女人使用這些標榜男子氣概的香水也不違和，契訶夫筆下那種“我們男人應當為女人打抱不平，因為強者必須保護弱者”的世界雖然也存在，但現(xiàn)實中的我們，與其指望男人，還不如自己帶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