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李國斌

國道351線夾金山段

古道如一縷光，從時空隧道穿越，灑下一路清輝，既有洪荒的力量，也有幽微的抵達。雅安的歷史和光芒源于古道，并在古道延伸處鋪展，縱橫在橫斷山脈與成都平原的交會處。

古道，是濃縮雅安歷史的代名詞。南方絲綢之路、茶馬古道，聯(lián)通南北，勾連西東。千年悠悠，人們從成都平原邊緣一路西向南行，沿途關(guān)山重重，雅安就是這千里之行的第一站。

國道351線夾金山段

2004年，滎經(jīng)縣兩位鄉(xiāng)村老師在青衣江游泳納涼，一個不經(jīng)意的抬頭，居然錨定了南方絲綢之路的方向和定位。他們發(fā)現(xiàn)國道108線路基下的河邊絕壁上有一些字跡，風(fēng)靡了近千年的“何君閣道碑”竟然就鐫刻在大相嶺峽谷的絕壁上?！昂尉w道碑”在中國書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具有早期漢隸的典型特征，反映了由篆轉(zhuǎn)隸的演變過程。石刻書法結(jié)體寬博，古樸率直，以篆作隸，堪稱“金石瑰寶”，其拓片早被宋代金石學(xué)家、文物收藏家趙明誠收錄在《金石錄》中?！昂尉w道碑”的重出江湖，轟動了全國，不僅讓這一書法名篇找到源頭，更用鐵證鎖定了南方絲綢之路的走向就是從雅安穿越大相嶺，抵達遙遠的滇緬甚至印度。石碑鑿刻于東漢建武中元二年，即公元57年，距今已1965年，短短的52字，介紹了在絕壁修建棧道的情況。歲月無聲，石刻有形，它一直在南方絲綢之路的重要節(jié)點上默默地訴說著千年古道的歷史滄桑。

當(dāng)年，西漢風(fēng)流才子司馬相如，正是沿著南方絲綢之路出使西南夷，將西南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納入中國版圖，而何君閣道石碑所在的滎經(jīng)縣當(dāng)時被稱作“嚴道”，是中國第一批設(shè)立郡縣的地方，一條古道將秦帝國的統(tǒng)治半徑延伸到西南邊陲，雅安則成為中央溝通聯(lián)結(jié)西南的樞紐。

雅安還是茶馬古道的起點。作為世界茶文化的發(fā)源地，茶祖吳理真在雅安種下了世界上第一株人工茶樹，茶葉就此成為世界上最重要的飲料，茶文化成為中國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

云端高速——雅西高速公路

雅安毗鄰青藏高原，茶葉在不經(jīng)意間流入西藏。世界屋脊氣候嚴寒，農(nóng)作物難以生長，藏族人民必要的維生素獲取十分困難。茶葉抵達藏區(qū)后，和酥油、糌粑完美搭配，既解決了藏族同胞缺乏維生素的困擾，也消除了牛羊肉肥膩難以消化的難題。

藏民從此離不開雅安的茶葉了，甚至“寧可三日無食，不可一日無茶”。雅安的先民用背夾子把茶葉一包包從雅安背到康定，再從康定用牦牛馱運到青藏高原直至抵達尼泊爾。雅安茶葉順著橫斷山脈源源不斷地輸入青藏高原，形成一條茶葉輸送的道路，這就是著名的茶馬古道。

此外，在雅安和樂山自貢之間還有一條沿陽山江而建的鹽業(yè)輸送之路。陽山江是古代大渡河的別稱。陽山江道，讓川南的自流井鹽經(jīng)川西的大渡之水來到雅州府，千百年來，古道將四川盆地的富饒與西蜀雅州緊緊擁抱。雅安的參天楠木，成為建造故宮的棟梁之材。這些楠木，正是通過陽山江水路，順陽山江、岷江、長江而下，再轉(zhuǎn)由大運河，一路安抵京城。

時光流轉(zhuǎn)，古道變新道，雅安換了人間。新道，成為雅安飛躍時代潮流的打卡點和網(wǎng)紅名片。

20世紀(jì)和21世紀(jì)，雅安公路建設(shè)的第一抹亮色就是川西抗戰(zhàn)公路樂西公路。

樂西公路北起樂山，南到西昌，全場525公里，是四川通往緬甸國際公路的一條最直接的通道。公路于1939年8月開工，1941年通車，其最艱難的工程就在雅安境內(nèi)，從漢源蓑衣嶺到石棉菩薩崗，沿著大渡河大峽谷的崇山峻嶺穿行并跨越大渡河。史料記載，在筑路的20萬民工中，死傷達1.4萬余人，其中以漢源縣境內(nèi)的巖窩溝和蓑衣嶺死亡民工最多，僅在打通巖窩溝7公里長的路段中就死亡1400多人。樂西公路一通車，國際援華物質(zhì)源源不斷地從滇緬印度抵達成都重慶，通車不到4年，日本侵略者就被趕出了中國。穿越關(guān)山險阻，雅安人用血肉之軀打通的樂西公路，成為了一條勝利之路。

緊跟著雅安大地迎來第二波公路建設(shè)熱潮。這就是國道318線，也叫川藏公路。這條國道東起上海，沿著北緯30度線橫穿中國一直抵達尼泊爾邊境的樟木口岸，全長5476公里。解放初期，解放軍筑路大軍要跨越的第一道天險是海拔高達3400多米的二郎山，二郎山是四川盆地到橫斷山脈間的第一道關(guān)口。筑路大軍頂風(fēng)冒雪，穿越橫斷山的無數(shù)高山江河，用生命鑄就川藏線，“二呀么二郎山，高呀高萬丈”，給世界留下了可歌可泣永恒的兩路精神。同時，國道318線也是景觀大道，現(xiàn)如今已成為許多國人此生必走或自駕的第一選擇。

而要說到我國最繁忙、最具魅力的高速公路，雅西高速算是其中之一。這條高速離開雅安市區(qū)后，在大小相嶺延綿不斷的山嶺間盤繞，隨著海拔的爬升，行駛在這條路上的汽車就像駛?cè)肓嗽贫?。雅西高速跨越大渡河和漢源湖，如同于碧海藍天間劈波斬浪，因此被稱為云端高速，也成為了熱門的旅游打卡高速。它沿著國道108線向前延伸，和南方絲綢之路的大部分并肩而立，古今道路融合，互為見證。

雅西高速的滎經(jīng)龍蒼溝臘八斤大橋，橋長1140多米，單墩跨度最大200米，它的10號墩有“亞洲第一高墩”稱號，高達182.5米。算上橋面、基座，全橋平均高度達200多米。遠觀，行駛于其上的汽車如同在半空飛馳，云霧中大橋若隱若現(xiàn)，氣象萬千。當(dāng)然，談及最具科技含量的，還要說雅西高速的石棉干海子和鐵寨子雙螺旋大橋。到了小相鄰嶺拖烏山，公路需要爬升的坡度超過了極限，雖然只有12公里長，但是爬升高度卻超過700米，平均每公里要升高100多米，為了克服這一難題，我國道路建設(shè)者在陡峭的山體上硬是開鑿出兩個螺旋狀隧道，讓高速路通過隧道盤旋而上，減緩了坡度。其中，干海子特大橋全長1811米，共36跨，是世界上最長的鋼管桁架梁公路橋。

近年來，隨著成雅高速、雅樂高速、雅康高速的相繼通車，雅安已經(jīng)成為四川的西向交通樞紐。而當(dāng)前正在建設(shè)中的川藏高速、瀘石高速、樂漢高速及夾金山公路隧道，必將改變雅安到?jīng)錾?、甘孜、阿?個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的通達狀況，帶有歷史印記的古道與標(biāo)記時光潮流的新道在雅安這片土地上互通連接、交織輝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