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齊鳳艷
一
身世何物,野渡一橫舟。用舍隨時無定,得失于人有命,誰解曲如鉤。兀坐閱今昔,風(fēng)露一天秋。
——元·曹伯啟
“渡”本義有三:由這一岸到那一岸,通過(江河等);載運(yùn)過河;渡口(多用于地名)。于此可見“渡”是與空間相關(guān)的概念。從此岸到彼岸是地點(diǎn)的變更,也是時間上的一段歷程。當(dāng)我們說時間的時候,空間標(biāo)志物總是能夠使它具體起來,反之個體的人行走在大地上的足跡也總有與之對應(yīng)的他飛翔與其中的時間之片羽在大化中。所以當(dāng)亞男以“時光渡”命名他的散文詩集的時候,我捕捉到詩集黑色封面中時空各自延展的廣闊弘大和交織在一起時的妙合無垠,而“時光渡”三個字銀白的靜怡之光里,我領(lǐng)略到的不止是他寫詩時凝望的月華,不止是他在磨盤上找回的記憶之眸色,還有他情感與哲思的閃爍。
故鄉(xiāng)往事,旅途見聞,史海沉鉤,現(xiàn)實(shí)悲喜,無論寫什么,亞男都在吟詠對象上傾注一腔熱血?!洞喝铡分校麑懙溃骸拔矣|摸到了地板的冷,一個聲音有些痙攣,緊緊地抓住我的手,然后放了一些感情才漸漸地暖和起來。我的手是有火焰的?!薄缎⌒?,鐵》中,他說:“我要燃燒,以鐵的方式,將我的小鎮(zhèn)鍛打?!彼脑娛撬凇昂谥腥〕龅幕穑抵写党龅娘L(fēng)”。當(dāng)我閱讀完整部詩集,將其輕輕合上,重新放置案頭時,黑色的封面上,有火苗閃爍,如“唇上的,那一點(diǎn)紅”,那是亞男“落下的唇印,吻著高原的坦蕩,吻著高原的激情”。(《唇上紅》)這一個坦蕩的人,這一個有激情的人,當(dāng)他在詩集的跋中說寫詩是他安慰靈魂的一種方式,我是不是可以說,詩是他的“時光渡”。寫《時光渡》的亞男,讀《時光渡》的我,皆浸沒在“兀坐閱今昔,風(fēng)露一天秋”的意境中的吧。
二
人多送目無際,識渡舟帆小,時見潮回。
——北宋· 張先
從一個驛站到下一個驛站,生命不止,人生的旅途就不到盡頭。在這個過程中,每個人都需要?;仡^看看?;貞浭且?yàn)槿擞杏洃洠伎际且驗(yàn)槔硇宰屓俗吆梦磥淼穆?,遺恨是因?yàn)樵竿篮靡彩且驗(yàn)槿松嗥D難。《時光渡》里,我讀出五味雜陳,而五味雜陳才是生命的豐富和多姿多彩。一章章詩句,帶著亞男的體溫,那里“陽光是飽滿的,風(fēng)聲也是飽滿的”,雖然他體內(nèi)“中年的火盆,銹跡暗示了生命的過程”,但是“一杯水,印證了靈魂的干渴”,他依然“期待滋潤”。(《爐火》)讀《時光渡》,渡口一個又一個,手搭涼棚,亞男“送目無際”,“時見潮回”,我在他詩歌中頌詠的生命的熱情和韌性中舉頭仰望星辰,那里也有一葉小舟,也有一個人搖著槳。
大地上,最親的是父母,最戀的是故鄉(xiāng)——“一塊麥地,間種我的愛情”。(《小心,鐵》)寫故鄉(xiāng)人物,濃稠的血液澎湃涌流,小村莊啊,你是繁殖回憶的沃土!“青澀的下午里”,“眼神躲閃不及”的少年已經(jīng)練就“在那些大鬧聲里端坐”。照片的背后留不住時光,詩人嘴唇顫動,他能否對著發(fā)黃的照片再回味“青春的樣子”,再品嘗“情竇初開”(《老照片》)。母親的土豆有無數(shù)種做法;鄰家小妹“刨出土豆的那個下午,陽光在山上”,少年說了些言不由衷的話,風(fēng)中的土豆所表達(dá)的也不是它的本意;“沒有煮熟的土豆,有些麻。那味道深刻?!保ā锻炼埂罚﹣喣星楦忻艚菁?xì)膩,深厚豐沛,平凡的土豆在他唇齒間,被咀嚼出濃稠的情感的汁。而沒煮熟的土豆的麻味,是不是也是他對于世界上人、事的復(fù)雜性的初步認(rèn)識呢。亞男說:“復(fù)雜的社會給了我很多的思考,也給了我復(fù)雜的心境。曾一度一籌莫展,面對現(xiàn)實(shí)我只有用文字來建造理想的宮殿。” 詩句可以撫平傷口嗎?可以慰藉思念嗎?可以展開愁緒嗎?可以讓歡欣于寧靜中熱烈嗎?可以讓孤獨(dú)如花美艷嗎?
當(dāng)亞男在《稻子上的花》寫下“稻子上的花,開在父親的心上,異常鮮艷”,草木與人的聯(lián)系讓思念有所寄托?!逗=贰分挟?dāng)母親種海椒的那塊地已不見,被蓋了房子,詩人“坐在門檻上想著很久以前的事,海椒就這樣長在了我的思想里。紅得有些鮮艷?!毙奶锸亲罘饰值耐寥?,它可以珍藏,可以孕育,可以生長。珍藏、孕育和生長那讓“生活增添了無限的味道”的人和事吧!在詩中,“把海椒掛起來,掛在我的生活。我的生活就紅火起來?!倍魉固亍げ悸搴铡断M脑怼分赋觯藗冊嗌俅螇粢娍赡艽嬖诘拿篮蒙畎。∷腥说纳疃汲湟缰兹諌簦阂徊糠职兹諌艨赡苁擒浫鯚o能的逃避主義,而另一部分白日夢卻斗志昂揚(yáng),決不甘心接受惡劣的現(xiàn)實(shí),而希望之道呼喚這樣的人:他們將自己積極地投身于有待成就的、作為他們的歸宿的事物之中。在一次又一次的希望、失望、再希望的過程中,人越來越要需要一些力氣來建立希望了。
希望就是火,它是星辰一樣的引領(lǐng),也是前行的熱情和力量。亞男說:“光陰和野馬一樣,除了奔跑,還是奔跑。我身體里的煤也在奔跑。就在今夜,我默默地向一塊煤致敬!懷著崇敬!交出我內(nèi)心的冷?!保ā段疑眢w里的煤》)。讀《時光渡》,我感到亞男是一個擺渡人,他詩句中的熱愛與熱烈是經(jīng)文,是超越所需要的意志的力量。亞男說雖然自己已經(jīng)由年輕氣盛,鋒芒畢露,變成現(xiàn)在的一枚卵石,但是他骨子里還是保存了憤世嫉俗的本性,意志里隱藏了驚心動魄。所以《時光渡》中,“燃燒”和“火”是兩個頻繁出現(xiàn)的詞語。《在燃燒》中,亞男寫道,人的一生中沒有激情是不行的;在《鋤頭》中,亞男寫道:“但我的日子沒有生銹。因?yàn)槲以陲L(fēng)中奔跑,我在雨中穿行”;在《風(fēng)吹山坡》中,亞男寫道:“大把大把的陽光握在手里,不會輕易放棄照耀的時間,一天比一天長”。所以讀《時光渡》,我被開悟:回首往事時,要從歲月中汲取光芒,面向未來時,手里心里要握著一把火。
三
試渡滹沱河北,還過邯鄲城下,慷慨滿乾坤。
——明末清初·尤侗
亞男說他詩歌之外的愛好就是行走。讀《時光渡》,我看到亞男在黃河岸邊,在大漠沙丘,在長城塞外,或仰望樹木、高原,或靜觀花草、鳥蟲,或登臨高臺故壘,他沉思,他遐想,他感嘆,他關(guān)照己心。同時他也說,這樣凝望冥思與懷想的時候,每每他也是孤獨(dú)的。而哪一位詩人不是孤獨(dú)的呢?對于詩人而言,行走與獨(dú)處都非常重要,甚至可以說彌足珍貴。讀《時光渡》中的一首首即景與遐思結(jié)合精妙,連類取譬深遠(yuǎn)的詩篇,我感到,詩人所有的觀望,都是在審視自己。由此我想斷章取義地轉(zhuǎn)用奧克塔維奧·帕斯的一個描述:“劈開宇宙,向自己的體內(nèi)跳去”?!饵S河》第四章中,亞男寫道:
回轉(zhuǎn)千年。
河床上行走。我一次次抵達(dá)。
或許,中原,帶著母親的體溫,撥開了陰霾。一大堆霧,十萬頃良田,鋪下金黃,為河神擺上盛宴。
每一粒飽滿的日子都呈現(xiàn)出龍的圖騰。
回望大漠。
千回百轉(zhuǎn)。
沒有誰可以阻止一滴水穿過孤獨(dú),為盛夏的天空打造一片云。
我相信一粒種子在岸上所站立的時間就是我生命的過程。我體內(nèi)的毒素,排解了母親的望眼欲穿。
就讓我在母親的懷抱沉沉地睡一個世紀(jì)吧。
我骨骼里的燃燒,越過了靈魂的封鎖。
銳不可當(dāng),一瀉千里。
黃河岸邊,詩人獨(dú)自行走,但不寂寞。大河滔滔眼里,歷史奔騰腦海,山川幾萬里鋪展胸襟?!耙恍┰~語就這樣奔涌起來?!?這是詩集《時光渡》開篇《黃河》的第一句詩。風(fēng)光面前,亞男觸景生情,“慷慨滿乾坤”。詩集中的行吟之作中,亞男體味知覺精深,燃燒感念熱烈,縱橫想象廣闊,鋪展思緒遼遠(yuǎn),細(xì)品上面節(jié)選的短章,就可以窺豹一斑。沒有比生活本身和大自然更豐富的靈光儲藏室。當(dāng)存在于大自然里的豐富的幻變,存在于無言的心中的有拍節(jié)的波動,召喚出亞男指尖潛伏的音樂,拍打心房貯藏的血,他“骨骼里的人生,越過了靈魂的封鎖。銳不可當(dāng),一瀉千里”——“一些詞語就這樣奔涌起來?!?/p>
詞語汩汩流淌在《伊犁河》,詞語颯颯飄飛在《西風(fēng)頌》,詞語綿綿蜿蜒在《秦淮河》,詞語茫茫滄桑在《西域》。當(dāng)山川風(fēng)物歷史遺跡矗立在亞男面前,閱讀山川風(fēng)物歷史遺跡,并將其表象和內(nèi)蘊(yùn)傳達(dá)出來,是一個詩人的自覺與渴望。艾青說:“只有在詩人的世界里,自然與生命有了契合,曠野與山岳能日夜喧談,巖石能沉思,河流能絮語風(fēng),土地,樹木,都有了性格。”讀《時光渡》,我仔細(xì)品味詞語后面總跟著的別的東西,那是亞男言語口氣中的漣漪或波濤(比如:“伊犁河,要灌溉我的感情,或者時光,有多少是自己的?(《伊犁河》)”“轉(zhuǎn)動的風(fēng),渴望青春的輪回,帶上你的微笑,看魚在夢里游蕩。”(《西風(fēng)頌》));那是亞男情感里的智慧星光與經(jīng)驗(yàn)覺悟(“一些人決心復(fù)制商賈云集。假象的背后,我聽到了流水的無情。”(《秦淮河》)“我無數(shù)次的遷徙,或者逃離,西域依然在我的蒼茫中,放牧我的牛羊。”(《西域》)),這些共同構(gòu)建了文本內(nèi)容的豐富性和深度。而以上所說都源于行走所見。在詩集《時光渡》最后一篇散文詩《瞻仰一棵樹》的第一章中,亞男寫道:“布滿情感的大地,我想到了鳥語花香,想到了波瀾壯闊,想到了百折不撓。思緒是靈魂的指向,風(fēng)會清晰告訴大地,告訴一棵樹。”下面簡要談?wù)勎议喿x《瞻仰一棵樹》的感想。
“一棵樹,我遇見?;囊埃瑫绻?。蒼茫,遼遠(yuǎn)。”起筆亞男就將我置于具象的單一與抽象廣大之間,他在這兩者之間的交錯中推演文本,營造詩意。當(dāng)“歷史”“懷古”“黃河”“天地”“生死”等大詞與“荒野,曠古。蒼茫,遼遠(yuǎn)”相對應(yīng),一棵樹之人和人生的象征就更加凸顯出來。胡弦在他寫樹林的長詩《蔥蘢》中指出“在它(樹)的搖曳中/尋找自己,尋找最精確的口吻”。那么對一棵樹的“瞻仰”與“凝望”就是詩人對自我對人生和人世的審視,就是亞男觸目生感知、生聯(lián)想、生思緒的過程——童年樹上摸到的那只鳥蛋,及由此而思考的一只蛋/或人的命運(yùn);爺爺被綁在一棵樹上批斗,及由此而聯(lián)系到的靈魂的捍衛(wèi)與家園的守護(hù);大地的養(yǎng)育與萬物最終回歸塵土;秋天所有的葉子都將降落與苦難的密不透風(fēng);樹芽與生生不息;等等。有人說,“存在是多”,因?yàn)橹灰覀冋嬲M(jìn)入哪怕最微小的事物,那無窮無盡的豐富性就會像蘑菇和種植蘑菇的螞蟻那樣涌現(xiàn)出來。亞男就是這樣通過詩句將這個多傾聽到,并呈現(xiàn)出來,奉獻(xiàn)給讀者。我悉心凝視這些詩作,就是讓這些詩作成為耳中的高樹,并學(xué)會在驚嘆、欣喜或悲憫中接受從它們的枝葉間吹拂而過的風(fēng)聲,進(jìn)行審美觀照,獲得審美享受。
是的。一片芽,等待了一個冬天。
弱小。也是有生命的。這個春天我還依偎在芽的身邊。要不了多少年,又有一棵樹,在村口撐起綠蔭,開始新的生活。
芽也有樹的味道,樹的個性,樹的堅(jiān)韌。
打開土地。
黑夜沉默。樹沉默。
默默的生長,與土地相依為命。與雨水為伴。風(fēng)是樹的翅膀,飛翔的靈魂,一定在發(fā)芽時就開始了。
我站在窗前,樹窗下。
是哪一年失去樹的消息的,我無法考證。
今夜,我站在樹丫上,眺望我的故鄉(xiāng)。這棵樹,不是故鄉(xiāng)的那棵樹。但與故鄉(xiāng)的樹有相同的性格,一樣的際遇。
人不是樹,人又是樹。
可以重新長出來。但人死不能復(fù)生。一棵樹在于頂天立地,那么人也在于頂天立地。
談何容易。
進(jìn)入一首詩,就是要已閱讀的方式聆聽,讓我的經(jīng)驗(yàn)的復(fù)蘇或增益我的經(jīng)驗(yàn),包括感知的延伸,認(rèn)識的擴(kuò)大,想象力的發(fā)展,精神的提升。因此,我很感謝亞男的詩作。
四
煙渡口,水亭邊,長是心先亂。
——南宋·姜夔
詩是情動于中而行于言。敏感,善感是詩人的基本素質(zhì),在人生旅途中,與萬物共情,亞男的詩既能調(diào)動讀者感性知覺,又能啟迪理性思索。而語言是詩歌的外在形式,語言如何充分地傳遞心中之“亂”呢?下面的短章《妖》出自《時光渡》詩集中的《時光渡》組章,從中我領(lǐng)悟亞男的寫作風(fēng)格,并學(xué)習(xí)寫詩之道。
妖
一個字可以燎原,可以奔騰,可以滔滔不絕。
你就站在大地的角落,也不能掩蓋。
鋸開一些詞語的深意,你也在。
北國的豪邁恰到好處的,舉高了你。犬吠把一個“野”字留下,叼走了月光的溫柔。你說,你就是妖!
火焰里的文字,千度以上的熱。
我的心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融化。
我想,流進(jìn)我的脈管,一定會沸騰。
就一個眼波足夠我沸騰了。
亞男的詩常常像是一個“妖”一樣嫵媚的女子,她的魔法是熱烈,但那不是艷曲和熱舞,而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溫暖。亞男推敲字句,讓“一個字可以燎原”,“火焰里的文字,千度以上的熱”自然會將讀者的心“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融化”,并且常?!耙粋€眼波”就足夠讀者“沸騰了”,那是“一樹梅花,點(diǎn)燃。一詞暗香,裊裊的,和炊煙綿延?!保ā睹坊睢罚K拿利惒辉谟诩t唇艷袖,而在于她在靜默的廣闊冥思的縹緲中采擷的一朵月光。我將這月光其別于耳際,聽取回音悠長——“鋸開一些詞語的深意,你也在”,這表現(xiàn)在他的詩作中的哲理和整章或小節(jié)結(jié)尾常常引人遐思無限,心動不停。比如《大美》中,“不孤獨(dú)的山,散發(fā)香火,眼神”,“盤旋在我的夜空,你的眼神經(jīng)久不息”。比如《長安書》中“飲恨一縷月光。只有一陣風(fēng),悲悲切切地陪我走過長安”,“千年的船,在楓橋。我在秦淮河抱著琵琶,大珠小珠落玉盤,能落到我的時光里嗎?”這些位于結(jié)尾處的詩句意境不落實(shí)處,給予讀者想象的余地。
亞男在詩中構(gòu)建留白的另一種方式是單詞成句,讓讀者自己在眼前或腦海鋪陳詞語所指向的廣闊事物,達(dá)到了寓具體于空渺的效果。比如《深呼吸》第一章節(jié)以“月光,雨露”開頭并獨(dú)立成行。讀完這四個字,句號并不完結(jié)讀者的思維與想象——斗轉(zhuǎn)星移,天地間都有什么,都發(fā)生了什么;時空感,靜美感,滄桑感兼?zhèn)?,一些事物捕捉不都,遙遙地掛在宇宙,落于大地的,亦有美好;“月光,雨露”讓下文中的人間事有了故事性的背景,當(dāng)一切成為過往,也就成了欣賞品味的對象:一切都會過去,成為過去,寫下是因?yàn)閼涯詈蛺蹜佟?/p>
在題為《風(fēng)吹歲月的葉子就散落在詞匯的縫隙里》的訪談中,亞男表達(dá)了自己“固執(zhí)己見地愛著這個世界”的心聲。散文詩組章《地脈》中對此有更為深刻的詩意表達(dá):
我說出愛。
我依賴每一個字的熱度。
我在字里喊著名字。省略了姓氏。這樣很好,玫瑰和香水就濃起來。每天灌溉我的靈魂。我相信我的靈魂色澤飽滿。
每一句話都是簡樸的,但也是華麗的。
溢出生命的意義。
這樣的話必定是地底最深處冒出來的。
《時光渡》中,這些從“地底最深處冒出來的”詩句,多么深邃熱烈!詩人都是喜歡交流的,否則他就不會寫詩。“安得促席,說彼平生?!眮喣械脑娮鳎易x懂了嗎:這是一個問題。而我確切地知道的是,對我來說,在我的詩歌寫作旅程中,亞男的詩歌是水亦是舟。
“一萬年的燃燒。我能成為青銅?”(《青銅》)亞男說,“岸與河,渡是人生的火候?!保ā稌r光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