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姣
(淮海戰(zhàn)役紀念館,江蘇 徐州 221000)
2008年2月,國家文物局印發(fā)了《關于開展首批一級博物館評估定級工作的通知》,正式啟動了國家一級博物館的評估定級工作,這項評估工作每三年一次。當前對于紀念館的評估,普遍被業(yè)界承認的,仍然是借用國家文物局施行的博物館評估定級標準和方法。
紀念館評估定級工作的宗旨就是要提高紀念館的辦館質量和業(yè)務水平,通過提供一套科學、系統(tǒng)、完善的紀念館評價指標體系,作為紀念館開展業(yè)務工作的指南,從而使紀念館在周期性的評估中肯定成績、發(fā)現不足、明確改進的方向,并在館際間形成競爭激勵機制,從而達到紀念館真正實現“以評促建,以評促改,以評促管,評建結合,重在建設”的目的①。
博物館定級評估工作始于2008年,12年來已累計集中開展7批次定級評估,成為業(yè)界普遍認可、具有較強公信力的評價體系,是構建我國博物館行業(yè)評價與社會評價的重要基石。目前,我國已有定級博物館855家(其中一級130、二級286、三級439家)②。我國革命類紀念館注冊為中國紀念館協(xié)會會員的有200余家,其中有30余家被定級為全國一級博物館。
隨著評估工作的深入開展,在實踐過程中出現了諸多的新情況、新問題,舊有評估體系不能夠完全適應和滿足當下我國博物館事業(yè)的發(fā)展現狀。為了滿足博物館高質量發(fā)展,使各級各類博物館都能得到有效評估,國家文物局公布施行了新修訂的《博物館定級評估辦法》(2019年12月),主要在以下幾個層面進行了修改:
第一,擴大范圍、縮短階梯、取消年限。為了鼓勵廣大博物館積極參與,激發(fā)全行業(yè)積極性,惠及最廣大基層博物館,新辦法做了如下調整:
①取消原辦法中一、二、三級博物館數量占比的限制,擴大評估覆蓋范圍,把全國60%的博物館納入國家質量等級序列。
②取消原辦法中關于“初次申請定級評估的博物館,可申請不高于二級的博物館等級”的限制,縮短特別優(yōu)秀博物館的質量提升階梯。
③將原辦法中的“定級工作每三年開展一次”,改為“原則上每三年集中開展一次,也可根據實際需要個別組織,具體時間由中國博物館協(xié)會自行決定”。
第二,完善藏品概念,取消藏品規(guī)模限制。新辦法弱化了藏品作為“物”的評定標準,不讓藏品的總量和規(guī)模成為阻擋廣大中小博物館參與評估的門檻。同時修改完善藏品的內涵概念,將資料也作為藏品的一部分,回應眾多革命類紀念館的參評意愿,讓更多博物館通過自身努力加入定級評估的大家庭中。改動如下:
①將原辦法中要求的“國家一、二、三級博物館的藏品總量最少要達到20000、10000和5000件/套以上,或者珍貴文物達到2000、1000和500件/套以上”變?yōu)椤皹藴式y(tǒng)一變成300件/套以上”。
②將藏品的概念完善為“由博物館永久收藏,具有歷史、藝術、科學等價值的,用以收藏、研究、展示、教育、傳播目的的文物、標本、資料、模型等的總稱”。
第三,優(yōu)化評估項目,細化得分項,增設加分項。新修訂的辦法以促進博物館事業(yè)高質量發(fā)展、服務經濟社會發(fā)展為宗旨,有效提升評估定級工作的針對性、適用性,既重視作為藏品的“物”,更關注作為參與博物館建設、發(fā)展主體和收益受眾的“人”,將公眾服務的質量和實際水平納入博物館評估定級的重要指標。同時為了適應新時代的發(fā)展方向和發(fā)展要求,調整優(yōu)化了評分細則表上的諸多評估項目,還增設了一些適應新時代發(fā)展潮流的加分項,提升總體標準的含金量。如下:
①2019版《評分細則表》有大幅的調整,包括調整、細化共130處得分點及分值,新增一批代表行業(yè)發(fā)展方向、代表新時代成就的更新、更高標準。如:博物館章程、中長期發(fā)展規(guī)劃、年度報告、接受捐贈、藏品征集政策、入藏標準和程序等,均要向社會公布。增設建筑節(jié)能降耗、科研實驗室向社會開放共享、融媒體傳播、藏品數據庫公開、導覽導賞服務,專門區(qū)域設置盲文等輔助設施等。此次修改在“陳列展覽與社會服務”的“影響力”部分,增加了對中小博物館對口幫扶、主動融入博物館所在地城鄉(xiāng)人民社會文化生活,積極參與各類博物館行業(yè)組織、區(qū)域博物館聯(lián)盟、館際交流與合作機制等方面的得分點。
②在現有的1000分之外,還設置了7處加分項,如“吸納教育界人士進入決策機構”“免費提供藏品完整高清圖片下載”“學術委員會影響力巨大”“博物館素材進校園”“博物館結合中華傳統(tǒng)節(jié)日文化、重要紀念日開展專題活動”“拓展博物館開放時間”等。
③還為行業(yè)博物館、非國有博物館設置了8處專屬加分項,鼓勵行業(yè)博物館及非國有博物館積極參與。
此次新修訂的定級評估辦法,旨在擴大評估工作的覆蓋面,鼓勵廣大博物館積極參與,彰顯了以“人”為中心的發(fā)展導向,側重公眾服務質量的實際水平。在靈活調整、適當弱化若干剛性指標的同時,適當強化、增加和提升了軟性指標的全面性、兼容性、靈活性。對于紀念館行業(yè)來說,藏品概念的調整、藏品規(guī)模的降低對藏品規(guī)模薄弱的革命類紀念館申報等級館是一個極有力的支持,很多紀念館都可以越過這一門檻獲取評定的資格。同時,部分指標的修訂以及若干加分項對紀念館打分沖級也起到了助力作用。
紀念館評估工作全方位地覆蓋業(yè)務工作的方方面面,在平時的工作中參考和利用各項考核指標,無論是對激發(fā)紀念館自身潛能,還是對轉變工作理念、提高工作效能、改善管理模式都有很大助益。
博物館運行評估為紀念館各項業(yè)務工作既明確了定性指標,還規(guī)范了具體的定量標準。這讓紀念館既在宏觀發(fā)展方向上找到了坐標系,也在微觀層面上找到了具體的參考值,可以說是紀念館科學開展業(yè)務工作最值得參考的藍圖與范本。
首先,運行評估體系構建了衡量業(yè)務工作的基本體系。評估工作分層次給出了衡量業(yè)務工作的三級指標,由點串成線,再由線構成面,構筑了科學嚴謹且全面的評估框架和內容體系,幫助紀念館認清自身定位,找準發(fā)展方向。從評估內容側重點的轉變,我們可以看到當前評估工作的重心越來越轉移到展示、教育、公眾服務以及科研實力上來,而在硬件設施上的要求占比越來越小,對軟實力的要求則越來越高,這對紀念館及時把握發(fā)展態(tài)勢和動向,制定出臺科學合理的發(fā)展章程和工作規(guī)劃有很大幫助。
其次,量化指標使紀念館在微觀業(yè)務層面上迅速找到重點與差距。紀念館可根據自身實際對照二、三級指標查找業(yè)務工作的不足與漏洞,迅速做出反應,查漏補缺,對癥下藥,盡早施行高質量的改進工作。
最后,評估工作是助推紀念館發(fā)展的強心劑。通過最終的量化結果,紀念館可以一目了然自己在業(yè)界同行中的位置,與兄弟館相比的優(yōu)勢和差距。國家一級館的評估具有很高的權威性,數量上也很稀有,其品牌有較大的社會影響力。無論是“國字號”還是非國有的小館都要面臨同一個評價體系,這對激勵紀念館趕超向前,提高競爭和品牌意識有極大的促進作用。
目前的評估體系對紀念館而言缺乏針對性,紀念館的屬性、任務、規(guī)模以及隸屬都有別于其他各類博物館,而目前的評估體系和標準較為籠統(tǒng),未能形成專門針對紀念館的分級分類指標體系,這就降低了紀念館評估的科學性和可行性。
首先,評估體系缺乏普適性,導致紀念館參評門檻過高。比如科研這一塊的權重值達105分,對科研人員專業(yè)背景、資質以及科研經費、科研儀器等的要求都非常高,這對科研薄弱的紀念館來說非常困難。目前的評估體系和評價內容是將綜合類歷史博物館作為主體進行設計的,這類博物館在藏品種類、規(guī)模、歷史價值、展覽宣教、文??蒲械确矫娑急燃o念館占據先天優(yōu)勢,導致紀念館參評門檻過高,參評結果不理想。雖然也增設了一些加分項目,但幾乎沒有針對性的指標,對紀念館評估提分來說仍是九牛一毛。正如面臨降級危機的延安革命紀念館館長坦言:“現有的評估標準是以歷史類的博物館為主要對象設定的,比如館藏文物的數量、文物的修復程度,以及是否具有很高的歷史、文化和研究價值,而這一切對革命類的博物館而言很不公平?!雹?/p>
其次,某些量化指標設置不合理,降低參評有效值。大量的量化分析固然使評估更為便捷客觀,但是評估方往往會忽略某件事情的實際效果、目的意義和長遠影響,而只關心評估要求的數據是否達標④。這種定量評估缺乏彈性機制,反而降低了參評的有效值。比如說“社會教育”這一評價項目共50分,包含“社會教育機構”8分、“社會教育工作策劃”10分、“館際交流”15分、“舉辦講座論壇”12分、“教育基地稱號”5分,評估分值更側重館際交流和舉辦講座、論壇情況。對于紀念館來說,大量的社交工作策劃活動才是社會教育的重頭戲,但是按這樣的評估值,無論紀念館社教工作有多優(yōu)秀,最多只能得10分。
最后,缺乏針對紀念館的個性化評估項目。評估的目的是提升業(yè)務工作水平,提高博物館質量,促進博物館事業(yè)發(fā)展,但是模版化的評估內容和模式可能正在抹殺博物館的個性。在實際操作中,各館為了升級,紛紛模仿大館、先進館的相關做法,只要能升級,模版化地套用大館的發(fā)展形態(tài),不顧自身情況,矯枉過正,不惜抹殺本館特色和個性,生硬地拼湊分數。這樣反而不利于紀念館的科學發(fā)展,應當更多地針對紀念館的宗旨、定位,設立經得住時間考驗的個性化評估項目,鼓勵紀念館走出自己的特色之路。
紀念館評估應體現紀念館的發(fā)展導向,引領紀念館行業(yè)的發(fā)展。我們既要堅持文博行業(yè)高品質評估要求,又要立足紀念館的任務和宗旨,盡快建立突出個性化與差異化的紀念館評估體系。
科學的評估可以促進紀念館行業(yè)的高質量發(fā)展,建議及早設計以紀念館的宗旨定位和發(fā)展導向為主要訴求的評估體系。紀念館相較于綜合類博物館,其藏品種類少、規(guī)模小,藝術價值較低、宣教內容單一,用博物館的評價指標去界定紀念館,無異于以卵擊石。紀念館的目標宗旨很明確,就是通過具有紀念意義的歷史事件或革命人物,弘揚革命精神,傳承紅色基因,是對公眾進行愛國主義教育的宣傳陣地,如果評估得分點從受眾接受愛國主義教育、精神洗禮的美譽度等方面,多角度、多層次地去評判,那將會有眾多的紀念館脫穎而出,躋身一流館之列。
定性與定量指標結合評判的評估體系和運行模式,使評估工作更為客觀公正、科學有效。但也存在著定性評估內容僵化、定量指標權重不合理的問題,從一定程度上降低了評估的有效性。建議增設更多個性化加分項,提供給紀念館差異化運行的機會,而不是將其一棍子打死。拿筆者所在的淮海戰(zhàn)役紀念館來說,除了紀念館本身還有占地79萬平方米的園林及其他附屬建筑物外,其隸屬部門為市委、市政府,屬于館局合一的正處級單位。由于行政級別較高,在人員編制配比上,行政管理及工勤崗位占比高,那么在專業(yè)技術人員資質占比和人均事業(yè)經費等方面的評估上就處于劣勢地位,直接影響評估得分。但是我館的客觀實際又很難改變,在這種情況下,是否可以附加針對紀念館實際的特殊情況說明,并增設個性化得分項,而不至于被一票否決。另外,每個館在長期的運行和發(fā)展中,都會形成一些具有自己特色的優(yōu)勢業(yè)務工作,如果評估體系中留有附加分值的空間,用以突出紀念館的優(yōu)勢和亮點工作,對于促進紀念館個性化發(fā)展極為有利。
對于紀念館的評估工作尚且處于探索和開拓階段,國內紀念館參與評估定級工作的為數不多,規(guī)模和名氣小的紀念館對評估定級望而生畏。除了對評估內容沒有自信和把握,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缺乏理論指導以及實踐經驗。在評估定級工作的具體實踐上,沒有可資借鑒的范本,找不到學習的理論依據以及實踐上的引領案例。建議在開展紀念館評估工作的同時,編寫紀念館評估運行報告,建立紀念館最佳評估運行信息平臺,向業(yè)界和社會公眾開放。通過此信息平臺可以檢索到各級各類紀念館在開展諸項業(yè)務的典型做法及有益嘗試,涵蓋綜合管理與基礎設施、藏品管理與科學研究、陳列展覽與社會服務等各個環(huán)節(jié),也可以通過此平臺檢索權威部門對紀念館業(yè)務工作的評估情況,使評估更加公開透明,使評估標準經受更為嚴格的檢驗。通過建立紀念館最佳評估運行信息平臺,打破館際業(yè)務交流和學習的壁壘,開闊和創(chuàng)新業(yè)務開展思路,助推全國紀念館高質量發(fā)展。
總之,科學的評估體系引領紀念館發(fā)展方向,助推紀念館行業(yè)高質量發(fā)展;建立科學的紀念館評估體系任重道遠,還需要我們的長期摸索和大量實踐。相信在不久的未來,有更多優(yōu)秀的紀念館可以在專屬于自己的評估體系下脫穎而出,更廣泛地被社會大眾認可和贊譽。
注釋
①盧民.對我國博物館評估定級工作的思考[J].中國博物館,2013(2):42-47.
②國家文物局.第四批全國博物館評估定級工作手冊[EB/OL].[2022-06-25].http://www.chinamuseum.org.cn/.
③程卿.6家國家一級博物館面臨降級[N].中國商報,2013-02-21(002).
④馮毅.基于完善博物館評估體系的行業(yè)博物館發(fā)展思考[J].東南文化,2019(2):117-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