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云斌
風把落日吹進大漠
成千上萬的沙丘,翻滾著黃金般的寂靜
向天際線以西涌去
夕光中,我與天空久久對視
目睹時間如何化沙,一粒粒
在掌心散開、消失……
而暮色如朽骨復生。湖岸,葦草搖動
帶來漢朝遺落的一絲悸動
風吹沙脊,我的指縫間
還流淌著晚霞,干涸的雪,一株沙棗的陰影
在巴丹吉林,落日
有時是一種輝煌,有時是一種巨大的疼痛
它散發(fā)出的嘆息
比我的視野更遼闊
弱水在額濟納。三千霜風與熱血
不是賈寶玉杯中之物
可以用來發(fā)誓、調(diào)笑或流淚
黃沙萬重,渡過無數(shù)希望與絕望的目光
再往西,就是天邊了
老子的青牛和霍去病的駿馬
都踩碎過灘畔的寒月
沙磧中,箭鏃銹蝕,西風收盡刀光
黑水城早已湮沒于一句血諭
只有數(shù)莖胡楊枯枝,似瘦黑的武士
手持觱篥,兀自勁吹
落日照大漠,也照胡姬的背影、白發(fā)
黃沙卷走一個個迷津之夢
弱水還在流著——
從遠方流來,又流到遠方去
清晨,風吹著荒漠
吹著寒冷中蘇醒的阿拉善
吹著路邊枯樹
樹下跪著兩只反芻的駱駝
吹著寒冷的陽光,以及
天邊尚未凋落的殘月與幾顆星星
風第一次發(fā)現(xiàn)
在清晨的阿拉善,沒有萬物可吹
只有無邊無際的空曠、寒冷
只有我一人
站在阿拉善的天空下
被寒風吹透,又被沙漠的陽光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