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小的時候,過年還沒有禁止燃放煙花爆竹這一說。每年過年的時候,爸媽都會給我買很多的煙花——不會爆炸的,點燃一根會靜靜冒火花的那種。
我是家里同輩中最小的,到了可以自己玩煙花的年齡,大我好幾歲的哥哥姐姐早已對這個幼稚的玩法失去了興趣。于是幾乎每年都只有我一個人,揣著滿兜的煙花棒,在樓下的院子里點燃一根又一根。
不記得是哪一年過年,家里的大人忽然記起了在樓下孤單地放著煙花的我,七大姑八大姨全部烏泱泱地跑下來,帶著新年應(yīng)酬間揮之不去的濃郁酒氣,大著舌頭陪我放煙花。有個舅舅甚至還特意跑去敲開商店的門,買了許多我一直歆羨的,一聲巨響就炸上天空,然后綻放出巨大花束的那種煙花。
但那個時候的我莫名其妙就生了氣。在一屋子大人興致勃勃地捂著耳朵點煙花的時候,我卻一個人怒氣沖沖地跑回了家。
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生氣,也好像的確沒有理由生氣,這件事過去的很多年,我都在為自己那一刻的“不識好歹”而略感慚愧。
但今天在看《約翰·克利斯朵夫》的時候,我忽然因為書里的一句話理解了那一刻的自己——約翰會因為父親在音樂奏響時手舞足蹈、酩酊大醉而感到惱恨,因為他覺得父親的行為破壞了他對音樂含蓄的愛。
大概所有孩子的愛都是這樣含蓄且綿長的吧,我這樣想著。當(dāng)這種感覺被過于激烈和熱情的加入所破壞,失落的情緒反而要比快樂的情緒更多。
我不由得想要再次感慨閱讀的魅力。隔著幾十年、數(shù)百年、上千年的時光,我依然可以從書中看懂自己多年前的殘影。
凡事還是七分為最佳呀!
(從容摘自微信公眾號“陶瓷兔子的悅讀筆記”,視覺中國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