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節(jié)期間，一條大英博物館慶祝“韓國陰歷新年”的社交媒體動態(tài)引發(fā)了爭議。曾在國外留學(xué)6年的廖盈佳看到這條信息后，立馬做了一期視頻表達抗議。

隨著抗議聲音逐漸增多，大英博物館刪除了那條充滿爭議的動態(tài)。與此同時，很多在英國的中國留學(xué)生，自發(fā)印制宣傳單，穿著漢服來到大英博物館，現(xiàn)場宣傳春節(jié)的歷史起源。

近年來，中國的年輕一代十分注重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傳承與發(fā)展，其中最重要的一個支點，就是年輕人對漢服文化的喜愛，甚至引發(fā)了一場漢服復(fù)興運動。

如今，漢服在國內(nèi)熱鬧的街頭經(jīng)常可見，已成為一股時尚潮流。同時，海外漢服愛好者們，也在用他們自身的力量，將漢服這張擁有厚重歷史文化的中國名片，推廣到全世界。

穿漢服上街

穿漢服走上美國街頭，對去年剛到加州留學(xué)的小淇來說，是一次大膽的嘗試。3年前，她喜歡上穿漢服，出國留學(xué)后，這個愛好沒有變。只要時間允許，她都會穿著漂亮的漢服，去美國城市街頭打卡。

她第一次在美國街頭穿漢服，是去參加一場當?shù)嘏e辦的漫展活動。剛好那段時間，家里寄來了她的漢服，于是她決定去漫展活動“湊一下熱鬧”。挑了一件淡綠色的仙俠風長裙，簡單模仿了電視劇《仙劍奇?zhèn)b傳》里趙靈兒的妝造，小淇就出發(fā)了。

一開始她是忐忑與害羞的，擔心遇到不友好的聲音，但很快這種顧慮就被打消了。剛穿上漢服走出門，一個外國女孩迎面走過來對她說：“你太漂亮了！”這給了小淇很大信心。

她也遇到過很多對漢服感興趣的國際友人。在一次美國的復(fù)古集市上，她裝扮成文成公主的樣子，穿著圓領(lǐng)窄袖短襦衫和紅黃間色高腰裙，梳了高聳的發(fā)髻。一個路過的外國大叔問她“是不是皇室”，因為他從發(fā)型看出來了。

還有一個對漢服感興趣的女孩也攔住了她，問：“請原諒我的無知，這是宋朝還是唐朝的漢服？”

身在異國他鄉(xiāng)，漢服文化讓中國人倍感親切?！秹羧A錄》熱播時，她仿了趙盼兒的妝造，穿著一身宋制漢服參加亞洲文化節(jié)，遇到了特別多的中國人。

一個中國老奶奶很激動地說：“能在外國看到中國的傳統(tǒng)服飾……你們真的很棒?！?/p>

盡管喜歡拍照，可對于小淇來說，穿漢服上街不僅僅是因為美，還是因為在展現(xiàn)美的途中遇到了那么多有趣的人。他們對漢服充滿好奇，會因為漢服上精美絕倫的刺繡而停下來摩挲并請教中華傳統(tǒng)文化。

唯一有點兒尷尬的是，一些不認識漢服的人會將她們穿的衣服，認作別的國家的服飾。

有一次穿明制漢服出門的時候，一個美國女孩就曾問她：“這是不是日本的衣服？”往往這個時刻，小淇都會感到一絲無奈和不開心：“我覺得我們中國的藝術(shù)和文化應(yīng)該被更多的人所了解?！庇龅拇螖?shù)多了，她從一個網(wǎng)友那里學(xué)來了“招數(shù)”——帶一些與大熊貓相關(guān)的配飾或貼紙，可以防止不懂的人將漢服誤認為韓服或和服。

廖盈佳性子豪爽，遇到這種情況，她一般會一遍遍地跟他們解釋，說這是中國人的服飾。她說：“老一輩人總會說，你出去是開闊眼界的。但我覺得我們出來也是在給外國人開闊眼界，文化交流是一個相互的過程?！?/p>

如今，在海外，穿漢服上街是一種宣傳中國文化最有效的方式。華裔博主Mochi第一次穿明制漢服走出家門，就受到了很多關(guān)注，她說：“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這么引人注目過。”

正在受矚目的

作為宣傳漢服文化的博主，Mochi的感受是，在短視頻社交平臺上，經(jīng)過很多人多年的努力，漢服的熱度正在超過和服、韓服。海外現(xiàn)在宣傳漢服的博主變多了，也有了越來越多的漢服社團。

與小淇和廖盈佳不同，Mochi是一位在美國出生并長大的華裔，外公還給她起了一個中文名字——王楚嫣。她的外公是湖北人，名字里的“楚”字是希望她能記住家族的根在哪里。

對漢服感興趣，源于有一次她看動畫片《九色鹿》。她注意到了皇后的服飾，被其所吸引，研究之下發(fā)現(xiàn)那是唐代的服飾。“在美國，大家都習(xí)慣了快時尚，對時尚的審美千篇一律”，在了解到漢服背后的文化與歷史后，她逐漸愛上了漢服。

她在社交平臺上分享漢服的科普視頻，用英文介紹漢服和中國傳統(tǒng)妝造、人物故事。如今，她在短視頻社交平臺上擁有63萬粉絲?！拔覜]有想到自己的視頻會收獲這么大的反響”。這種奇妙的文化現(xiàn)象，正吸引著更多對中國文化和漢服文化好奇的人。

在Mochi的視頻中，唐朝的漢服和妝容非常多。這種華麗多變的服飾妝容，與唐朝開放多元的氛圍，以及唐朝人對美學(xué)的態(tài)度和追求有密切關(guān)系。從現(xiàn)在的視角來看，這是非常前衛(wèi)的，也是她醉心于此的原因。

比如唐朝盛行的“花鈿妝”，就與南北朝時期的壽陽公主有關(guān)。有一天壽陽公主在庭院中賞花，睡著了，這時候一朵梅花落在她的額頭上，留下了印記。她醒來后，努力想洗掉印記，但直到3天后印記才褪去。很多女性聽聞此事后紛紛開始效仿，使這種妝容得以流傳。

Mochi說這是她最喜歡的故事之一，用現(xiàn)代的眼光來看，壽陽公主應(yīng)該就是古代中國的美妝時尚偶像，不論故事真假，她都是一個改變了中國傳統(tǒng)妝容的人。視頻發(fā)布后，很多粉絲都感到驚訝，沒想到美麗妝容的背后竟然有一個如此浪漫的故事。

有一位粉絲給Mochi留言，說自己曾經(jīng)因華裔身份有些許不自信，但Mochi的視頻讓她感受到了力量，也對自己的文化有了更多認同和自豪感。Mochi說，看到這段話的那一瞬間，自己流淚了。

很多外國粉絲，原本對漢服和中國文化非常陌生，但他們好奇漢服及其背后的歷史，以及這些衣服應(yīng)該怎么穿才不會冒犯他人。有粉絲留言問Mochi：“不是亞裔也可以穿漢服嗎，會顯得不尊重傳統(tǒng)嗎？”“漢服是誰都可以穿的嗎？還是只有中國人才能穿？”

有的時候Mochi也不知道正確答案是什么，但她希望在尊重文化的前提下，越來越多的人能嘗試穿漢服。

一種身份認同

有的人因為對美的追求而穿漢服，有的人為了追溯自己的根而喜歡上漢服，這種傳統(tǒng)的中國服飾被不同的人賦予了各式各樣的意義。

對大多數(shù)喜歡漢服文化的海外華人來說，漢服意味著一種身份認同。

廖盈佳在美國留學(xué)期間，曾擔任華盛頓特區(qū)DC扶搖漢服社社長，參加了很多重要的社會活動。比如，曾受邀參加世界銀行的春節(jié)漢服模特走秀，也曾在中國駐美大使館開放日活動中，和中國留學(xué)生一起呈現(xiàn)漢服文化。

在她看來，很多海外留學(xué)生身上有一種強烈的身份認同感，而漢服就是其中重要的載體之一。她帶領(lǐng)的DC扶搖漢服社從最初的40多人，已經(jīng)發(fā)展到現(xiàn)在的900多人。

“我們的身份認同感都是很強烈的。當你穿上這種傳統(tǒng)服飾的時候，你也會覺得很自豪。”廖盈佳說道。

與此同時，這些海外漢服愛好者正發(fā)揮著橋梁作用，讓東西方文化產(chǎn)生碰撞。2019年，中美建交40周年時，廖盈佳和社員們受到中國駐美大使館的邀請，在使館活動中，展示了漢服文化、中國戲曲等。

通過漢服社團、漢服社交群，海外漢服愛好者連接彼此，也讓中國文化連成一片，綻放光芒。

去年，小淇在一個漢服群里看到有人發(fā)出參加好萊塢星光大道圣誕游行活動的招募信息，沒有任何猶豫就報了名，并從住處開了兩小時的車，前去參加彩排。

到了正式活動那天，她穿著一件大紅色的明制百蝶披風，走過好萊塢中國劇院?？吹教貏e多的攝像機對著她，聽到觀眾熱烈的歡呼聲，她覺得中國的漢服被看見了。

雖然漢服正在海外彰顯著自身的魅力和存在感，但僅靠漢服愛好者的力量是有限的。中國有深厚的文化底蘊，需要有更多的人以更多的方式參與傳播，比如影視作品、娛樂產(chǎn)業(yè)等軟實力上的輸出尤為重要。

這是小淇的愿望，也是很多漢服愛好者的心聲。

（光年摘自《博客天下》2023年第3期，本刊節(jié)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