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 靖(湖南)
帶上手電,任憑田壟穿過腳尖,一雙雨靴,接受一股清流的跳躍,嘗試尋訪一個起點(diǎn)。
蜉蝣借走燈光,打開藏在清溪深處的靜謐,把上古的冰河,沉入腳底。誰都應(yīng)該感受。
我把思想埋入清溪的腹地,淤泥逐漸溢出,灘涂的石坑,獨(dú)自鈍化入侵者的鋒芒。硝煙四起,魚蝦和蚌殼的尸體,漫過一場無聲的戰(zhàn)爭,只為預(yù)留的勝利。
日月晾曬卑微的骨頭和皮膚,隨著奔跑、流動的喘息。氣壓停在穹頂,人和牛羊紛紛吐著粗氣,逐漸消磨溪與河的界限,又共同焦灼于一場生命的動蕩。我的故土,歷經(jīng)荒蕪。
而我仍有期待。雨水充盈溪河,像一場蓄謀已久的訴說。剝落螃蟹青色的軀殼,每一絲涓流出逃的時候,我把自己植入一棵樟樹,乘著一年四季的落葉,深入土地的根須,打聽所有關(guān)于溪水的隱喻。
帶著昨日的余熱,滿地的谷子攜著零碎的秸稈,和灰塵擠在一起。山腳的居民,接過一年的收成,看上了年紀(jì)的風(fēng)車,一一甄別干癟和飽滿的身體。
我該向誰詢問?一場沒有風(fēng)雨的災(zāi)難里,最好的成績。大概是驚蟄之后,把種子和希望一并交還,青翠卷走整個田野,谷穗翻過清風(fēng),在并肩站立的時候,陣陣漣漪,通向一個耕種者的心底。我料定:那些人,灑落在田間,也同樣在土里被種了幾十年。
別著急否認(rèn)土地的沉默,那是黑暗里寂靜伸展的根須,裹挾暗夜里的密語,在下一個時令抵達(dá)之前,每一顆種子,相繼揭開沉默的謎底:熹微晨光里,我看見田園升起裊裊炊煙。
自然也不用篩選已然盛開的花朵,當(dāng)每一絲根須掙脫黢黑或開裂的泥土,顫動著的,是一棵稗子的荒原。陽光在曠野考驗(yàn)一粒谷子的成熟,不必吝嗇最為尊貴的水分,從挺起的胸膛,到彎下的脊背,我用一段成長求證:每一個繼承者的勤勉和熱烈。
那時,人還是沒有土地的厚重,風(fēng)輕輕一吹,塵埃就四處飛揚(yáng)。多幸運(yù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