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述|易懷放 整理|樊文斌
深秋的朝陽,翻過巴顏喀拉山,把一道道光芒鋪灑在遼闊的巴塘草原。高聳的雪山鍍上了金邊,蜿蜒的小河泛著光彩,營院上空的五星紅旗被映襯得格外醒目。望著眼前美景,我心中又一次升騰起扎根雪域、建功巴塘的那股豪情。
吃過早飯,我和戰(zhàn)友們又開始了一天的軍馬放青工作。湛藍的天幕下,我們兩人騎著高頭駿馬,一左一右趕著馬群向營院東邊的草場奔馳而去。
牧馬人的吆喝聲、奔騰的馬蹄聲和馬群的嘶鳴聲傳向天際……遼闊草原放大了一切聲響,連綿群山也讓堅守有了回聲。
這里是第76集團軍某旅玉樹獨立騎兵連的軍馬勤務班,一個遠離連隊的點號,全班戰(zhàn)士長年擔負放馬、打掃馬廄、修剪馬蹄、照顧病馬和站崗訓練等任務。點號門口的一副對聯(lián),生動地詮釋著我們的生活:“一座營院十個兵忠誠守護;一片草原一群馬四季馳騁?!?/p>
4年前,我懷揣著一顆滾燙的心參軍入伍。在運兵的列車上,我問接兵干部高原啥樣?他略加思索后回答道:“高原很苦,高原很美?!?/p>
從山城重慶來到巴塘草原,望著白雪覆頂?shù)倪B綿群山和狂風呼嘯的蒼茫大草原,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
這里平均海拔4200多米,空氣中含氧量不足平原的60%,“一步三喘息,伸手摸白云,一天經(jīng)四季”是這里的真實寫照。
“頭都快要炸開了,伴隨著胸悶惡心,腳像是踩上了棉花”“當兵沒開上坦克,軍馬倒是養(yǎng)了一群”……起初,我在日記里抱怨著理想與現(xiàn)實的落差。
可后來發(fā)生的一件事,讓我重新認識了這些“無言戰(zhàn)友”,也愛上了這片大草原。
一次,我騎著38號軍馬去放青,奔跑中馬失前蹄,瞬間人仰馬翻,疼得我難以呼吸。就在這時,38號軍馬迅速站起來,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用鼻子觸碰著我的臉頰,流下歉意的淚水。我被感動了:雖然軍馬不會說話,但它們也有感情。
馳騁草原、守護軍馬,從此有了一個理由。我暗下決心:“一定要當好一名光榮的軍馬勤務兵!”我跟著老兵練騎術、練體能,打掃馬廄、修剪馬蹄……后來,我因訓練成績優(yōu)異、工作表現(xiàn)突出,多次被連隊評為“牧馬標兵”。
這里負責工作的是班長馬正明,他入伍7年在這個班干了5年,我心目中他是班里最棒的人?!按蠛凇?霸道、“花背心”膽小、“小四號”速度最快……全連百十匹軍馬,哪匹馬什么脾性他摸得倍兒清。別人馴不了的烈馬,他一上手三下五除二就馴得服服帖帖……
對班里戰(zhàn)士,馬正明像個兄長。班里誰過生日,他親自下廚給煮上一碗面條,再臥一個雞蛋。像外出放馬、打掃馬廄、修剪馬蹄這樣的臟活累活,他也從不躲避,挽起袖子和大伙一起干……
還有班里的軍馬衛(wèi)生員李廣岳,上大學時學的是獸醫(yī)專業(yè),在這里已堅守了11年,成為最老的兵。這些年,他養(yǎng)成了一個習慣,每晚睡覺前都要到馬廄里轉(zhuǎn)一轉(zhuǎn),這樣他的心里才踏實。
2022年冬天的一個夜晚,李廣岳發(fā)現(xiàn)一匹軍馬不停地用頭撞墻,肚子還發(fā)脹。他判斷那匹馬得了脹氣,立即喊來戰(zhàn)友給軍馬打針灌藥,折騰了半宿。隨后,他取來軍大衣給軍馬蓋上,在馬廄里一直守到天亮。
遼闊的巴塘草原,每年到了11月幾乎已是冰封雪裹。在我的印象里,這里的冬天格外漫長,最低氣溫達-28℃。寒風呼嘯,刮起的冰碴子像錐子一樣扎得臉生疼。但大家對這里都有一種摯愛,才有了無怨無悔的堅守。
這里沒有“美團”,也沒有快遞,連隊每周送來兩次給養(yǎng),我們需要購買生活用品,均由送寄養(yǎng)的人員幫助代購。盡管如此,大家照樣是工作井然有序、生活有滋有味:每天按點出早操、整內(nèi)務、集合開飯、點名前唱歌……那雄渾有力的歌聲,唱出了我們班戰(zhàn)士的心聲:“不需要你認識我,不渴望你知道我,我把青春融進,融進祖國的江河……”
凡在我們班工作過的戰(zhàn)士,對這里都是難舍難分。每年退伍季,退役老兵含淚前面走,朝夕相處的軍馬后面追。
昂旺求張曾在班里待過6年。他退役后結(jié)婚,帶著妻子重回草原,以草原和馬群為背景,拍了一套婚紗照。他說,要以這種方式紀念自己的軍旅歲月。
“為國鎮(zhèn)守三江源,赤膽忠心志不移……”騎馬走在遼闊的草原上,凝望著巍峨的雪山,我情不自禁唱起了那首歌曲《高原鐵騎》!
(責任編輯:宋元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