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詩超
摘 要:元末李志甫起義是元朝末年的一次畬族反元斗爭。其之所以發(fā)生,一方面是地方官吏的盤剝和地方豪強的掠奪,使得階級矛盾加重;另一方面是漢人逐漸南下,帶來不同民族文化之間的差異。李志甫起義還暴露出元朝末期政治腐敗、社會矛盾尖銳等種種問題,預示了反元大風暴的即將到來。
關(guān)鍵詞:贛閩粵交界;外地豪強;本地土著;控制力
元順帝至元四年(1338年)六月,漳州路南勝縣畬民李志甫起義爆發(fā),攻漳州,殺長吏。朝廷隨即調(diào)江浙行省平章別不花入閩平叛。從至元四年(1338年)到至元六年(1340年),由李志甫發(fā)動的起義影響凡三年。而若將其置于整個元代歷史,我們會發(fā)現(xiàn),在以漳州、汀州和潮州為中心的閩粵贛三省交接地區(qū),一直是畬漢雜處地區(qū)。復雜的民族結(jié)構(gòu)和較為偏遠的地理位置,使得這片區(qū)域內(nèi)一直存在著動蕩的因素。
一、贛閩粵交界地帶與畬人
根據(jù)屈文軍《元代的畬族》一文可知,以漳州、汀州、潮州、梅州和贛州為核心的這一片閩粵贛交界區(qū)是元代畬族的主要聚居區(qū)。唐宋以來這片地區(qū)山多林深,瘴癘肆虐。宋人劉克莊形容該地民族風物時曾言:“風溪洞種類不一,曰蠻、曰猺、曰黎、曰蛋,在漳者曰畬。西畬隸龍溪,猶是龍溪人也。南畬隸漳浦,其地通潮、梅,北通贛、汀?!盵1]由此可見,早在宋代,今贛閩粵交界地區(qū)已經(jīng)是一個多民族雜處的環(huán)境。
而與之相對應的是,這片區(qū)域遠離政治中心,這便使其在經(jīng)濟政治文化上相對落后。前引宋人劉克莊的文章中也提及:“畬民刀耕火種,崖棲谷汲?!盵2]顧炎武的《天下郡國利病書》中對廣東的畬民亦是“以刀耕火種為名者也”[3]呼之,說明在當時社會,畬民依然保持著原始的生活方式。
這樣一個民族眾多、地形復雜、距離政治中心遼遠、三省交界地區(qū)的民風亦很彪悍。明代成書的《八閩通志》對漳、汀一帶民眾的評價也多是“民風輕死、強訟”等語。自唐以來,有關(guān)當?shù)禺屆褡鱽y的情況史不絕書。即使在元朝,除了李志甫之亂,此前尚有陳吊眼之亂,此后亦有連續(xù)不斷的畬民叛亂。及至明清,當?shù)氐漠屆衽褋y依然見載。
二、李志甫起義的原因
目前有學者認為,由于文天祥、張世杰等南宋將領(lǐng)在當?shù)亟M織的反元斗爭,使得這片地域在元初陷入動蕩之中,這便促進了畬人與漢人的融合,使得三省交界地區(qū)行政邊界模糊,進而在當?shù)匦纬闪艘粋€獨特的地區(qū)形勢。
此外,不能忽視的一個問題是,在文天祥、張世杰、陸秀夫等人的反元斗爭中雖然也有當?shù)夭簧佼屓思尤?,但是這些畬人未必全是一心復宋。如宋端宗景炎元年(1276年),陳吊眼隨同張世杰一同攻打蒲壽庚,后者“陰賄畬軍”,造成張世杰“攻城不利”[4]。這說明畬人舉兵之意未必在復宋。不久后,陳吊眼率其眾降元更是說明了這一點。
在元初的一系列畬人的反元運動中,我們會發(fā)現(xiàn),這些反元運動既無有效組織,也無明確目標,甚至內(nèi)部時常發(fā)生分裂。如元世祖至元十七年(1280年)陳桂龍起兵反元,其兄子陳吊眼亦起兵響應。然而當面對來勢洶洶的元軍時,史籍中卻未見二人有配合,反而叔侄二人被元軍各個擊破,陳吊眼被殺,陳桂龍投降后被流放。[5]
隨后的黃華、許夫人之亂亦是如此。黃華其人族群身份不可考,但史載其當時率領(lǐng)的軍隊被稱為畬軍,《元史》記載許夫人為畬民婦。二人于元世祖至元十五年(1278年)十一月起兵;[6]可是這場反元運動的最后結(jié)果卻是黃華被元朝招安,而許夫人戰(zhàn)死。[7]
由以上兩個例證可以看出,元初時的閩粵贛地方的畬亂,乃至各種民變事件,與其說是由于文天祥等人反元斗爭所引起的社會動蕩,不如說是文天祥這些人利用了社會動蕩而進行反元斗爭。元初贛閩粵交界地區(qū)的畬民起義已反映出民族矛盾還在走向激化。只是其時畬民并沒有明確的斗爭目標和嚴謹?shù)慕M織集團。該地區(qū)的畬民起義當是由因畬民自身的利益受到侵害而引起的。
在這一點上,元人自身也有著清晰的認識,如至元二十年(1283年)五月崔彧上書言:
江南盜賊,相挺而起,凡二百余所,皆由拘刷水手與造海船,民不聊生,激而成變。日本之役,宜姑止之。又江西四省軍需,宜量民力,勿強以土產(chǎn)所無。凡給物價與民者,必以實,召募水手,當從其所欲,伺民氣稍蘇,我力粗備,三二年后,東征未晚也。[8]
至元二十六年(1289年),王惲在任少中大夫、福建閩海道提刑按察使時,“黜官吏貪污不法者,凡數(shù)十人;察系囚之冤滯者,決而遣之;戒戍兵無得寓民家,而創(chuàng)營屋以居之”[9]。同時,他還上奏朝廷云:
福建所轄郡縣五十余,連山距海,實為邊徼重地。而民情輕詭,由平定以來官吏貪殘,故山寇往往嘯聚,愚民因而蟻附,剽掠村落,官兵致討,復柔踐之甚,非朝廷一視同仁之意也。今雖不能一一擇任守令,而行省官僚如平章、左丞尚缺,宜特選清望素著、簡在帝心、文足以撫綏黎庶、武足以折沖外侮者,使鎮(zhèn)靜之,庶幾治安可期矣。[10]
可見,元初贛閩粵的動蕩,大體由于元朝地方官吏欺壓當?shù)孛癖娝?。遺憾的是,崔彧、王惲等人的進言,未必受到當局的接受。前舉崔彧的進言,元世祖不以為然,未以采納。而在王惲于至元二十六年(1289年)進言之后,次年五月鐘明亮又反叛。彼時王惲再次進言:
福建歸附之民戶幾百萬,黃華一變,十去四五。今劇賊猖獗,又酷于華,其可以尋常草竊視之?況其地有溪山之險,東擊西走,出沒難測,招之不降,攻之不克,宜選精兵,申明號令,專命重臣節(jié)制,以計討之,使彼勢窮力竭,庶可取也。[11]
由此推知,王惲至元二十六年(1289年)的進言,亦未對朝廷有重大作用。
世祖朝至成宗朝初期,元朝逐漸穩(wěn)定了南方的形勢,贛閩粵交界地區(qū)也進入相對穩(wěn)定的時期。至元末順帝時期,贛閩粵地區(qū)的畬民起義再次進入一個頻繁時期。元順帝至元三年(1337年)正月,廣州增城縣民朱光卿反叛,“其黨石昆山、鐘大明率眾從之,偽稱大金國,改元赤符”。次年六月,漳州南勝縣畬民李志甫亦率眾反叛。本次李志甫之亂,以往學者大部分認為依然是由于地方官吏的過度盤剝所致。不過,筆者還認為,這次的畬亂也可能與地方民族成分復雜有關(guān),而官吏盤剝則激化了民族之間的矛盾。
元兵南下帶來時局動蕩,加之元朝自然災害的影響,使得大量人口流失。而就在此時,一些外地豪強趁機進入漳州南勝縣本地巧取豪奪,造成與本土民眾特別是畬族土著民的沖突。
顧炎武在《天下郡國利病書》中,言及漳州府南靖縣[12]時曾言:
(南靖)畂多而壤沃,視他邑頗勝。第兵燹之后,民多流離,境內(nèi)田畂歸他邑豪右者,十之七八。土著之民,大都佃耕自活,其他豪右得田者,憚于立戶當差,則又飛詭其田米。每米一斗,割租谷或數(shù)斗、或一石以與詭寄之家,使之代納糧差,名為配米大租,遂有‘一田三主之說。得租者不能常守,又或減米而賣其租,遂有‘虛懸之號。訟端紛紛,多從此起。又賣田者見昔賤而今貴,則索買之增價,或一索,或再索,或?qū)宜?,其名曰‘洗業(yè)。索而不遂,則告與借,告車估,纏訟不已。[13]
由此推斷,元初由于頻繁的畬民起義,加之元兵的進剿,使得當?shù)禺屓巳丝跍p少,前舉王惲在至元二十七年(1289年)的進言中便已提到“福建歸附之民戶幾百萬,黃華一變,十去四五”。從中可以看出因為戰(zhàn)亂而導致人口銳減,外來移民豪強趁機掠奪畬民土地,隱瞞田畂,將課稅轉(zhuǎn)嫁的情況時有發(fā)生。
除了外地豪強與本地土著的沖突之外,民族之間的差異也當是促成李志甫起義的另一個原因之一。
《民國長汀縣志》記載:
汀東南百余里有猺子焉,結(jié)廬山谷,誅茅為瓦,編竹為籬,伐荻為戶牖。臨清溪棲茂樹,陰翳蓊郁,窅然深曲。其男子不巾帽,短袗闊袖,椎髻跣足,黎面青睛,長身猿臂。聲啞啞如鳥鄉(xiāng),人呼其名曰畬客。婦人不笄飾,結(jié)草珠若瓔珞蒙髻上,明眸皓齒白晳,經(jīng)霜日不改。析薪荷畚,履層崖如平地。以槃瓠為姓,三族自相匹,偶不與家人通,種山為業(yè),夫婦偕作。生子附地浴泉間,不避風日?!@田以火土,草木黃落,山澤雨□灰□,田遂肥饒。播種布谷,不耘耔而獲。精射獵,以藥生弩矢,著禽獸立斃。供賓客悉山雉、野鹿、狐免、鼠蚓為敬?!仔盼资鹿?,淫祠祭賽,則刑牲庀具,戴樹皮冠,歌覡者言。擊鏡吹角,跳舞達旦。送死棺槨無度,號泣無文,三日而藏。遠族皆至,導飲極歡而去。其散處也,隨山遷徙,去瘠就腴,無定居,故無酋長統(tǒng)攝。不輸糧,不給官差。歲獻山主租畢即了公事,故無吏胥追呼之擾。[14]
從引文中可以看到,贛閩粵交界地區(qū)的畬人與漢人之間無論是生活地域上,還是生活習俗上是有一定差異的。這些差異使得畬漢之間難免存在隔閡;而在元朝末年階級矛盾不斷激化的情況下,便很容易引發(fā)沖突。
這樣來看,李志甫起義與之前的歷次畬民起義就有了一些差異。與此相應,元朝在這次的平叛中,除了王朝的正式軍隊發(fā)揮作用之外,地方豪強勢力也成為重要力量。
元順帝至元四年(1338年)六月,守將撅思監(jiān)與李志甫作戰(zhàn)失利,元朝隨后命江浙行省平章別不花總領(lǐng)浙閩、江西、廣東軍討伐。同時,漳州本地及附近軍民也“往往結(jié)寨自?!薄H缯闹蔟埾耸捑懊芭c兄佑集鄉(xiāng)丁拒之,據(jù)觀音山橋險,與賊戰(zhàn)”[15];長泰縣天城寨居民“逼于賊”,龍溪縣許存衷“傾募兵擊賊亡算,遂解其圍,天城之民不至污染而父子兄弟夫婦獲相保以生”[16];將樂縣邑人吳文讓“募義兵捕之,命子克忠始因地勢高下筑土城為保障計”[17]。
同時也有不少人也因平定李志甫起義有功而受到元朝的封賞,如上述龍溪人許存衷因抵御李志甫有功而授巡檢一職;漳州人陳君用因襲殺李志甫而被授同知漳州路總管一職;[18]漳州龍巖縣尉黃佐才擒獲李志甫余黨鄭子箕,加上黃家四十四口在這場動亂中全部殞難,遂被提拔為龍巖縣尹。[19]在這些因平定李志甫之亂而獲封賞的人中,比較有代表性的人物便是羅良。
根據(jù)《萬歷漳州府志》記載,羅良字彥溫,汀州長汀人。至元四年(1338年)李志甫反,羅良遂傾家募集鄉(xiāng)民為義兵支援前來討伐的江浙行省平章別不花,后因功受長汀尉。隨后他于至正十一年(1351年)因在龍溪平定獄囚作亂,移鎮(zhèn)漳州。至正十二年(1352年),他因軍功升任漳州新翼萬戶;至正十九年,因平南勝畬寇李國祥和潮賊王猛虎,獲升中奉大夫;至正二十一年(1361年)因平定陳世民之亂,而升資善大夫、行中書省參知政事;至正二十三年(1363年)因平定陳國珍之亂而再次升資政大夫……最終進封光祿大夫兼管內(nèi)勸農(nóng)防御事,世襲漳州路總管、得柱國晉國公疏,封其三代。至此羅良的地位達到頂峰。[20]
羅良起于李志甫之亂,而后因鎮(zhèn)守漳州有功累遷。可以說從他的事跡中我們可以管窺元末至正年間贛閩粵交界地區(qū)的動蕩情況。值得一提的是,在羅良平定的諸次叛亂中,亦有一些畬民起義??梢娫诋?shù)赜捎陔A級矛盾的激化,民族矛盾也逐漸凸顯出來,這是造成元末贛閩粵交界地區(qū)時局動蕩的原因之一。
從以上這些起于民間而在李志甫之亂中嶄露頭角的人物中我們會發(fā)現(xiàn),和元初陳吊眼、黃華之亂相比,地方豪強的義兵無論是在防衛(wèi)地方還是在平定反叛的過程中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特別是像羅良、陳君用這些人,協(xié)助官軍作戰(zhàn),乃至擒殺領(lǐng)導畬民起義的李志甫,從而走向仕途。從這些人的經(jīng)歷中我們能看到,相比于元初的畬民起義,元末的畬民起義表明當?shù)厣鐣芟啾扔谠跏谴蟠蠹せ?。也正是因為這種社會矛盾(包括民族矛盾和階級矛盾)的激化,才使得以刀耕火種為生的畬民憤而走上反抗之路。
三、李志甫起義的意義
李志甫起義從地域上看其影響僅僅局限于漳、汀二州及附近州縣,在空間上看,似乎沒有多大的影響力;但是我們從這場動亂中,可以看出隨著元末時局的動蕩,元朝對地方的控制力在減弱。李志甫之亂自元順帝至元四年(1338年)六月南勝縣反,“守吏多望風遁去,將帥擁兵不進”[21],元軍集結(jié)漳州城下,合力進剿,但因“賊計巧詐,陷襲官軍”,以至于“累月不下”。[22]這場變亂直到至元六年(1340年)五月,才在地方豪強義兵的助力下宣告結(jié)束。只是此后贛閩粵交界地區(qū)的反元活動卻更加頻繁,而元朝也再無力去撲滅這一系列的反元斗爭。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李志甫之亂及其以后的歷次畬亂在客觀上促進了地方的民族融合。根據(jù)學者研究,漳州地區(qū)的畬民是于南宋末年和元朝末年由外地遷入進來的,而這兩個時期恰恰也是與贛閩粵交界地區(qū)的畬民起義頻繁,在時間上接近或重合。
李志甫之亂可以說是元末反元起義的一個縮影。這次起義暴露出元朝末期社會矛盾加劇,迫使贛閩粵交界地區(qū)再次陷入動蕩中。可以說李志甫起義在一定程度上預示了日后元末農(nóng)民起義的大風暴即將到來。
注釋:
[1][2](宋)劉克莊:《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九十三《漳州諭畬》,《四部叢刊初編》本,第6頁。
[3](清)顧炎武:《顧炎武全集》第十七冊《天下郡國利病書·廣東通志·雜蠻》,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3429頁。
[4](宋)無名氏:《宋季三朝正要》附錄卷六,(清)伍崇曜輯《粵雅堂叢書》第十三集,清咸豐三年(1853年)刻本,第101頁。
[5](明)陳邦瞻:《元史紀事本末》卷一《江南群盜之平》,中華書局2015年版。
[6](明)宋濂等:《元史》卷十《世祖本紀七》,中華書局1976年版,第206頁。
[7]關(guān)于黃華的招安,根據(jù)《元史》和《元史紀事本末》記載,至元二十年(1283年)冬十月,黃華再次叛亂時,其任職建州路總管,可見其接受了元朝的招安。
[8](明)宋濂等:《元史》卷一百七十三《崔彧列傳》,第4041頁。
[9][10][11](明)宋濂等:《元史》卷一百六十七《王惲列傳》,第3934頁,第3934頁,第3935頁。
[12]南靖縣即南勝縣,元至正十六年(1278年)縣尹韓景晦以其地僻多瘴,徙其地于雙溪之北,改為南靖縣。詳見《乾隆南靖縣志》卷一《建置沿革》(乾隆八年刻本,第4頁)。
[13](清)顧炎武:《顧炎武全集》第十六冊《天下郡國利病書·漳州府志·南靖志》,第3120頁。
[14]《民國長汀縣志》卷三十五《雜錄·畬客》,《中國地方志集成》(福建志輯),民國31年(1942年)刻本,第605頁。
[15](明)宋濂等:《元史》卷一百九十三《蕭景茂列傳》,第4388頁。
[16](明)危素:《危太樸文集》卷十《送許巡檢序》,《元人文集珍本叢刊》第7冊,臺北新文豐出版股份有限公司,民國74年(1986年)版,第473頁。
[17]《萬歷將樂縣志》卷二《建置一·城池》,萬歷十三年(1585年)刻本,第2頁。
[18][19](明)宋濂等:《元史》卷四十《順帝本紀三》,第855頁,第856頁。
[20]《萬歷漳州府志》卷四《秩官·名宦》,萬歷元年(1573年)刻本,第79—81頁。
[21](元)貢師泰:《玩齋集》卷六《送許存衷赴漳浦縣尹序》,《欽定四庫全書》本,第35頁。
[22](明)陶安:《陶學士先生文集》卷八《萬萬戶軍功記》,楊訥、陳高華主編《元代農(nóng)民戰(zhàn)爭史料匯編(上冊)》,中華書局1978年版,第210頁。
作者:中央民族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在讀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