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飛
用歲月在蓮上寫詩
林清玄
那天路過臺南縣白河鎮(zhèn),就像暑天里突然飲了一盅冰涼的蜜水,又涼又甜。
白河小鎮(zhèn)是一個讓人吃驚的地方,它是本省最大的蓮花種植地,在小巷里走,在田野上閑逛,都會在轉(zhuǎn)折處看到一田田又大又美的蓮花。那些經(jīng)過細(xì)心栽培的蓮花竟好似是天然生成,在大地的好風(fēng)好景里毫無愧色,夏日里格外有一種欣悅的氣息。
我去的時候正好是蓮子收獲的季節(jié),種蓮的人家都忙碌起來了,大人小孩全到蓮田里去采蓮子,對于我們這些只看過蓮花美姿就嘆息的人,永遠(yuǎn)也不知道種蓮的人家是用怎么樣的辛苦在維護一池蓮,使它開花結(jié)果。
……
采蓮的時間是清晨太陽剛出來或者黃昏日頭要落山的時分,一個個采蓮人背起了竹簍,戴上了斗笠,涉入淺淺的泥巴里,把已經(jīng)成熟的蓮蓬一朵朵摘下來,放在竹簍里。采回來的蓮蓬先挖出里面的蓮子,蓮子外面有一層粗殼,要用小刀一粒一粒剝開,晶瑩潔白的蓮子就滾了一地。
蓮子剝好后,還要用細(xì)針把蓮子里的蓮心挑出來,這些靠的全是靈巧的手工,一粒也偷懶不得,所以全家老小都加入了工作??盏纳徟羁梢再u給中藥鋪,還可以掛起來裝飾;潔白的蓮子可以煮蓮子湯,做許多可口的菜肴;苦的蓮心則能煮苦茶,既降火又提神。
我在白河鎮(zhèn)看蓮花的農(nóng)民工作了一天,不知道為什么總是覺得種蓮的人就像蓮子一樣,表面上蓮花是美的,蓮田的景觀是所有作物中最美麗的景觀,可是他們工作的辛勞和蓮心一樣,是苦的。
采蓮的季節(jié)在端午節(jié)到九月的夏秋之交,等蓮子采收完畢,接下來就要挖土里的蓮藕了。蓮田其實是一片污泥,采蓮的人要防備田里游來游去的吸血水蛭,蓮花的梗則長滿了刺。我看到每一位采蓮人的褲子都被這些密刺劃得千瘡百孔,有時候還被刮出一條條血痕,可見得依靠美麗的蓮花生活也不是簡單的事。
小孩子把蓮葉卷成杯狀,捧著蓮子在蓮田埂上跑來跑去,才讓我感知,再辛苦的收獲也有快樂的一面。
蓮花其實就是荷花,在還沒有開花前叫“荷”,開花結(jié)果后就叫“蓮”。我總覺得兩種名稱有不同的意義:荷花的感覺是天真純情,好像一個潔凈無瑕的少女,蓮花則是寶相莊嚴(yán),仿佛是即將生產(chǎn)的少婦。荷花是宜于觀賞的,是詩人和藝術(shù)家的朋友;蓮花帶了一點生活的辛酸,是種蓮人生活的依靠。想起多年來我對蓮花的無知,只喜歡在遠(yuǎn)遠(yuǎn)的高處看蓮、想蓮;卻從來沒有走進(jìn)真正的蓮花世界,看蓮田背后生活的悲歡,不禁感到愧疚。
誰知道一朵蓮蓬里的三十個蓮子,是多少血汗的灌溉?誰知道夏日里一碗冰凍的蓮子湯是農(nóng)民多久的辛勞?
我陪著一位種蓮的人在他的蓮田逡巡,看他走在占地一甲的蓮田邊,娓娓向我訴說一朵蓮要如何下種、如何灌溉、如何長大、如何采收、如何避過風(fēng)災(zāi),等待明年的收成時,覺得人世里一件最平凡的事物也許是我們永遠(yuǎn)難以知悉的,即使微小如蓮子,都有一套生命的大學(xué)問。
我站在蓮田上,看日光照射著蓮田,想起“留得殘荷聽雨聲”恐怕是蓮民們難以享受的境界,因為荷殘的時候,他們又要下種了。田中的蓮葉坐著結(jié)成一片,站著也疊成一片,在田里交纏不清。我們用一些空虛清靈的詩歌來歌頌蓮葉何田田的美,永遠(yuǎn)也不及種蓮的人用他們的歲月和血汗在蓮葉上寫詩吧!
技法借鑒
《文心雕龍》有言:“辭令管其樞機。”是說語言文字能夠控制文章的內(nèi)容與核心含義,可見語言有多么重要。組織語言時要注意:
1.符合情境。選用詞語要注意語境。寫作中使用的詞語都是在具體語境中表達(dá)特定意義的,同樣的詞語用于不同的語境意思會有不同。因此,只有根據(jù)特定語境選擇恰當(dāng)?shù)脑~語才能準(zhǔn)確地表情達(dá)意。
2.符合語法、邏輯。要符合語法,句子結(jié)構(gòu)完整,詞語搭配得當(dāng),正確使用關(guān)聯(lián)詞語;要符合邏輯,做到概念準(zhǔn)確、判斷恰當(dāng)、推理合理。
3.符合對象。應(yīng)仔細(xì)辨析同義詞的基本意義和附加意義(包括風(fēng)格、色彩和用法等)的異同,有助于準(zhǔn)確寫人敘事、表情達(dá)意、釋物明理。
4.借助各種修辭手法和表達(dá)方式。
5.句式富有變化,長短句、整散句結(jié)合。
6.善于引用名言警句、諺語等,給作文語言涂抹靈動的色彩,起到畫龍點睛的作用。
7.語句洗練純熟,行文自然流暢。
回到原點
田梓潤
頭頂是一片灰白的天空,穿過塵土飛揚的馬路,我停下了腳步,佇立在那熟悉又陌生的巷口。我知道,只要再邁一步,我便回到了我人生的“原點”——那條充滿荊楚風(fēng)情、給予我人生第一課的老巷。
踏著青石板路,我緩緩步入老巷的深處。映入眼簾的是一座熟悉的院子。淡黃色的門板,門前有三級低平的石階,一只不知是哪戶人家的老貓正慵懶地躺在石階上,享受正午時分溫和的陽光。偶有微風(fēng)拂過,老貓用前爪輕輕撥弄臉上的胡須,發(fā)出“喵”的一聲,打了個滾便又沉沉睡去。我知道,這是喧囂大城市的深處才獨有的悠閑與寧靜,我人生的起點就始于這一片祥和中。
走進(jìn)院子,院子里原本住了好幾家,現(xiàn)在只剩兩戶人家了。一個木屋的門虛掩著。我站在門口,往屋里望去。借著微弱的光線,看見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正躺在搖椅上看報紙。忽然,一個小皮球“嘭”的一聲打在了搖椅上,緊接著一個約摸只有兩歲的孩子屁顛屁顛地跑到搖椅旁,揪著爺爺?shù)囊陆呛埃骸盃敔?,球球!”老人摘下眼鏡,笑著起身,把孩子攬入懷中,細(xì)聲細(xì)語地說著:“哦,球球去哪兒啦?在這里嗎?不在呀!啊……在這兒!”一陣銅鈴般的笑聲傳入我耳中,讓我想起我早已過世的爺爺也曾這么抱著我。是的,這里見證了親人對我的關(guān)愛以及溫情。
石板街,青瓦磚,垂楊柳,還有那畫糖畫的爹爹,依舊在街角擺攤。這里的每一處景、每一個人都沖擊著我的視覺,也敲打著我的心。忽然地,一個紅色的“拆”字赫然出現(xiàn)在院子的墻壁上。這一個“拆”字與周遭溫情的景象、平和的氛圍是那樣的不相符。這時,我方驚醒:早在三年前,這條老巷便已被列入拆遷范圍,也就是說,我人生的“原點”將要被抹去。
眼淚不爭氣地涌出我的眼眶,我多想高喊:這里拆不得,拆不得??!這里是我的家,是我的出生地,是孕育我敦厚性格的地方,更是讓我感受人間溫暖、觸摸人間煙火的地方。這里的一磚一瓦都見證了荊楚文化的形成。將這里拆掉,就毀了我的根,毀了許多人的根,就是毀了這座城市的根!可是,這樣的吶喊又有誰會聽見呢?人生的原點、文化的原點與高速發(fā)展的經(jīng)濟、與拔地而起的大廈相比,是多么渺小。
這夜,我又夢見了久違的老巷——不同的是,這次當(dāng)我回到人生的“原點”時,那紅紅的“拆”字竟然不見了蹤影。
湖北咸寧市鄂南高級中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