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瑞
2021年6月,我被中共吉林省委組織部下派到白山市長白朝鮮族自治縣一個位于中朝邊境線上的小村莊,開展鄉(xiāng)村振興駐村幫扶工作。接到通知那天,可以說我的內心亦喜亦憂。喜,自然是因為能夠參與到鄉(xiāng)村振興這樣一項我國當前最大的民生工程中來,何其幸也!憂,因為我在農村生活了二十余年時間,我太了解那里的清苦與枯燥,所以我把自己最好的年華都用在了逃離那里,現在讓我再回去,顯然我還沒有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而且,農村缺的是會碼莊稼的實干派,而我在機關從事文字工作十幾年,只會碼文字,我擔心可能會辜負組織的信任,也辜負了一方群眾的殷殷期盼。
但說到底,我終究還是了解農村和農民的。鄉(xiāng)村振興,著力的重心不在于又給村里增添幾個產業(yè)項目,也不在于又給農村投入多少錢改善多少基礎設施,而是要盡最大努力激發(fā)出生活在那里的人們的精氣神,凝聚人氣、凝聚共識、凝聚力量。振興一個村莊,靠的不是一兩個下派黨員干部,說一千道一萬,最終還是要靠農民自己。那么,問題來了,如何才能把一個村莊的精氣神激發(fā)出來?這就需要首先找到破解這個村莊精神密碼的鎖孔,然后配一把剛好合適的鑰匙,打開精神枷鎖。
我創(chuàng)作小說《修渠》,就是在嘗試探討這樣一個話題。無論是從前風光無限的東澗村,還是如今形容慘淡的東箭村,輝煌與落魄都與水有關。村子還是那個村子,人基本上還是那些人,為什么幾十年前的人們能夠齊心協(xié)力讓村里吃上水過上好日子,幾十年后的今天卻因為缺水落敗得幾乎人去村空?我相信,當下有很多人或多或少都會認同這樣一種觀點,尤其是生活在20世紀五六十年代的人們,他們對于創(chuàng)造和實干普遍表現出極大的熱忱,而如今盡管我們一直在努力嘗試找回那種精神狀態(tài),但顯然很難再現當年的熱火朝天景象。與其說當年的人樸實而如今的人現實,不如說當年的人講的是主義而如今的人講的是生意。
一千個村莊有一千把不同的鎖,開鎖的方式自然也就各不相同。就比如小說中的東箭村,這把鎖就是水,鑰匙就是治水。而在現實中,這把鎖可能是土地、森林、空氣,可能是糧食、牲畜、瓜果,也可能是家族矛盾、情感糾葛甚至是一場誤會。找到這把鎖其實不難,難的是有沒有足夠的信心和勇氣去配這把鎖的鑰匙??墒牵绻谚€匙配錯了怎么辦?這大約是很多下派干部所顧慮的,擔心付出了努力卻拿不到應有的政績。怎么辦?配錯了就配錯了,最多就是打不開鎖。我們要相信人性本善人心向暖,有些事情我們真心去做了,即使不成,人們也會記得。而被人們記得,這難道不是最大的政績嗎?
責任編輯/何為
短篇小說(原創(chuàng)版)2023年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