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玉超
初唐時期,鵝山有個摩崖洞,洞主萬宏達武功高強。一日,發(fā)生地震,山洞坍塌,幸好奉茶童子馬開元眼疾手快,將洞主一把拉起,甩出洞外。洞主安然無恙,馬開元右臂折斷。萬洞主心存感念,收其為弟子,將混元劍法傳授于他。馬開元天生聰慧,混元劍法練得爐火純青,左手執(zhí)劍,能取人性命于無形。他能沿著洞壁騰挪飛躍,影子般飄飄悠悠。方圓數(shù)百里,武林高手在他面前莫不鎩羽而歸。多年后,他繼了洞主之位。因斷一臂,江湖人稱馬開元為“斷臂劍”。
其時,李世民剛登基不久,內(nèi)憂外患,國力衰微。東突厥可汗頡利趁其立足未穩(wěn),親率兵馬發(fā)動突襲,所到之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甫一侵入,頡利就將鵝城圍得水泄不通,滿城百姓在太守杜少雄率領(lǐng)下堅守城池。
明月當空。月光從洞口瀉進來,亮閃閃一片。馬開元面沉如水,坐在蒲團上一動不動。黎明時分,他飛身躍上城頭,向杜太守請戰(zhàn)。
頡利傲慢地望著前來應戰(zhàn)者,竟是其貌不揚的矮子,張開大嘴,喘著粗氣,右袖隨風飄動,顯然是個獨臂人。
頡利心生暗火,看來鵝城不是無人可遣,就是無視自己。他大手一揮,偏將早按捺不住,策馬奔出,挺槊一指:“來者何人?”
“你爺爺……我乃摩崖洞……洞主……”只見他頓了會,喘息勻了些,這才又吐出幾個字,“馬開元?!北娙私K于明白,他還是一個口吃者。誰知他慢慢悠悠,再一次張嘴,又吐出兩個字:“是也。”
這下可好,不僅頡利他們哄堂大笑,就連杜太守也忍俊不禁。
更有趣的是,馬開元邊磕磕絆絆上前,邊左手去抽背上長劍,連抽三次都未成功。頡利揉著肚子,趴在馬上,笑得渾身亂顫。那偏將干脆把槊橫于馬背,看戲似的,早忘了對方是敵人。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馬開元人影晃動,須臾間,偏將身子還在馬上亂顫,可頭不見了。再看馬開元手上,是偏將的頭顱。起初,那頭顱尚不知道自己脫離了身體,嘎嘎笑聲仍從嘴里傳出來。
只見馬開元一聲怒喝:“死……死鬼,還不……不下馬,要待何……何時?”
那頭用眼一瞟,自己半截身體還騎在馬上,再往上一瞟,自己怎么到了對手手上?正納悶呢,那身體聽了馬開元的話,轟然倒下。馬開元一甩手,那頭顱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那眼睛閉上前,望見馬開元背上寶劍正從劍匣邊緣處滲出殷紅鮮血。他這才明白,自己已然身首異處了。
無人瞅見馬開元抽劍、揮劍、插劍的動作,眨眼間偏將就一命嗚呼,人們驚駭不已。
“誰給我斬了這廝?”
頡利話音未落,早沖出兩將,一個手持彎月長刀,一個手握銅錘。兩將不敢有絲毫懈怠,一左一右,夾擊馬開元。
馬開元影子一般飄忽不定,劍在背上也不去拔。與其說應戰(zhàn),倒不如說是耍猴。持刀的明明瞧著快砍上對方肩膀了,誰知,對方身形晃動,“叮”“咣”兩聲,火星閃爍,刀和錘擊在一起。握錘的眼瞅著快擊打到對方腦門,哪知連對方的皮毛都沒沾到。
馬開元一閃,人沒了,再聽——“咳咳,小……小子,爺爺我……在你……你們身后了。”對方轉(zhuǎn)臉一瞧,可不,真在身后呢。
飄忽之間,那兩人幾乎同時掉了腦袋。
寒風里,頡利的汗水一下子出來了。這時,身后將領(lǐng)中轉(zhuǎn)出一人,擅長射箭,能百步穿楊。他取弓,上箭,拉了滿弦,一聲弦響,那箭裹著勁風,徑直奔向馬開元。馬開元應聲而倒。頡利揮戟,令眾軍掩殺而來。杜太守忙令將士拼死抵抗,才將馬開元奪搶回鵝城。很快,鵝城有消息傳出,馬開元不治而亡。
是夜,霧起。一隊人馬悄無聲息逼近鵝城城下,人皆一襲黑衣,馬蹄裹上厚厚毛氈,只有背上的彎月刀影影綽綽,為首者正是那神射手。所有人緣墻而上,越過城墻,城里就是兵營。近了,更近了。手一揮,分割包圍帳篷。一聲令下,喊殺聲響起。誰知,帳篷竟是空的。對方料到中計,已經(jīng)晚了。四周火把點起,兵營亮若白晝。光影里,只見杜太守正襟危坐,邊上站著的恰是馬開元,背插長劍,獨袖飄飄。神射手大駭:“馬開元你還活著?!”
馬開元結(jié)結(jié)巴巴道:“是……是也?!?/p>
神射手揉了揉眼睛,不是馬開元是誰?!
原來,那箭射來時,早被馬開元看在眼里。他借勢一撥,夾于腋下,而后詐傷倒下。為了讓戲演得逼真,杜太守放出煙幕彈,借內(nèi)應之口傳出城去。料到頡利定會派人深夜來襲,于是,趁大霧之夜布下口袋,只待對方來鉆。偷襲失敗,頡利損兵折將,只好帶兵馬灰溜溜退回,好長一段時間沒緩過勁來。
多年以后,李世民一舉擊敗東突厥,活捉了頡利。聽說大唐的西征大軍中,有個左手持劍的獨臂將軍,鵝城口音,想來定是馬開元無疑了。
選自《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