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大專生的13年職業(yè)路

2023-07-07 01:09:20王佳薇

南方人物周刊 2023年18期

王佳薇

2017年9月13日，安徽宣城，地產公司工地項目部，殷立眺望工地。他已經考到了監(jiān)理證書，負責項目的監(jiān)理

2010年2月21日，合肥市體育館內，即將大學畢業(yè)的殷立在求職

2023 年全國高校畢業(yè)生將達到1158 萬人的歷史新高。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公布的數(shù)據(jù)顯示，大中城市聯(lián)合招聘高校畢業(yè)生春季專場活動期間，全國共舉辦線上線下招聘會1.5 萬場，組織63.5 萬家用人單位發(fā)布崗位需求1139 萬人次，參與求職的畢業(yè)生達1153 萬人次。在就業(yè)壓力愈來愈大的當下，攝影師吳芳覺得殷立13年的經歷或許可以為當下大學生的就業(yè)提供一種樣本，“好比笨鳥先飛，他資歷比別人差一些，所以想著要比別人更努力一點?！?/p>

2010 年春天，安徽大學生殷立即將從一所大專院校畢業(yè)，他輾轉多個招聘會投遞簡歷。吳芳便是在合肥一場春季大型招聘會上偶然認識殷立的。他得初次見到殷立時后者臉上迷茫的神情，那種手足無措他從許多人身上感受過，“規(guī)模盛大的人才市場，許多人填寫應聘表格是有一點盲從的?！?/p>

與那場招聘會上六成的求職者相似，殷立來自于農村，學習土木工程專業(yè)。由于家境一般，他整個大學是靠著助學貸款度過的。畢業(yè)在即，找份工作是殷立最迫切的事。

殷立的第一份工作在一家裝修公司，工資600 元，房租交罷便只剩下450 元。他做了8 個月后匆匆離開，“首先得生存下來，這是最低標準?！比缓笫悄_手架公司、工程監(jiān)理，有兩三年他頻繁換工作，工資從三位數(shù)漲到四位，再到四五千塊。

找工作之初，因不愿奔波想轉行，后來面試時被裝修公司的人問道，“你學土木工程的為什么要來做裝修？”他語塞?，F(xiàn)在回看，2013年之前的流動被他視作迷茫期，“眼高手低的?！逼浜髱啄晁胖饾u認準房地產這條職業(yè)路徑。

回到2010 年那場招聘會，吳芳拍攝了近十個畢業(yè)生。從這些年輕人身上，他感受到一股普遍的失落感?！八麄儎倧拇髮W校園走出來，個個懷揣著理想，對未來充滿希望，拿著簡歷來到就業(yè)市場，發(fā)現(xiàn)理想與現(xiàn)實相去甚遠。許多人都跟我表達過這種落差?！?/p>

很長一段時間里，殷立感到窘迫。每逢過年回家，總被同村人問起“工資多少”。一家人吃團圓飯時，聊起周圍的人外出打工賺了好幾萬，殷立坐立難安，快速逃離飯桌。“他覺得沒面子，大學畢業(yè)還沒有打工賺得多。”吳芳說。但殷立知道那是他想擺脫的生活，他想在城市扎根。

另一個令殷立至今印象深刻的場景是好幾年前，他與一位年齡相當?shù)耐略诠さ厣铣燥?，彼時同事正在相親，領導問起后者買房和貸款的情況，坐在一旁的殷立迅速扒完了碗里的飯便離席。他怕被領導問起自己的情況，“沒法回答，很自卑。”因為這種心境，他一度不敢戀愛。

2017 年，輾轉過合肥、淮北、黃山、六安、宣城等幾個城市，殷立入職一家地產公司，做項目監(jiān)理。這是他畢業(yè)后換過的第五份工作，與上一份工作相比，薪水翻了五六倍。他做了三年，直至2020 年。

與殷立認識的十余年里，吳芳很少聽到對方抱怨什么，“這個男孩很自信”。兩人最近一次聯(lián)系時，殷立剛考進合肥市專家?guī)?，以便后期參與一些項目評標。殷立自覺不是一個安于現(xiàn)狀的人。過去幾年，他先后考取高級工程師、一級建造師等證書，從中獲得經歷和資質的積累，篤信這是自己向成功邁進的必經之路。

“教育改變人生在他身上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吳芳翻看以前拍下的照片，與十多年前比，殷立從一個樸素、懵懂的大學生變成了面色紅潤、略顯發(fā)福的中年人。

辭職后，殷立自己開了公司。這些年他娶妻生子，買房買車，順利在合肥扎根，目前正為孩子的教育盤算著換一套更大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