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喆
套著一件粉色的花邊外衣,前額夾一個粉色的發(fā)卡,梳著沖天辮的小腦袋歪倚在右肩上,高高地坐在一個樹杈上,眼睛笑得彎彎的。每次看到這張穿粉色外衣的照片,我就哭笑不得,忍不住想起2020年那段難忘的經(jīng)歷。
那年,我們回老家吃年飯,被疫情隔在了鄉(xiāng)下老家。行李啥的都沒帶夠,一件黑色棉襖由冬天撐到了春天??纱禾焯?,再也扛不住厚衣服。
“不能出門買,快遞也沒通,這可怎么辦呢?”媽媽犯起難來。
“這有啥難的,家里有存貨呢!”奶奶說完就到“儲物間”去了。不一會兒,她翻出來一個尼龍袋,緊接著將一大堆衣服倒在了床上。
“這衣服可真有年代感?!眿寢屵呎f邊挑起來。
“這是安安爸爸和姑姑小時候穿的衣服,我都洗干凈放著呢。”奶奶笑著說,“這還都是好的,可以穿?!?/p>
“安安爸爸的衣服都太大了,姑姑的身形最接近,她的衣服倒是可以?!眿寢屾i定了目標(biāo)。
“這件蠻漂亮,還有花邊!”一件粉色的外衣進(jìn)入了媽媽的眼簾,“安安,來試一下?!?/p>
“我不試,粉色的衣服我可不穿,我又不是女生!”我一下子躲到了床后邊。
“乖,快來穿?!蹦棠虅竦?,“你姑姑小時候可喜歡這件了,你來看看!”
看什么看,我才不上你們的當(dāng),我一溜煙跑到門外,到院子里挖沙去了。正午的太陽好強(qiáng)呀,不一會兒,我就汗水直流,趕緊回家“咕咚咕咚”灌了一大杯水。
“哎呀,你聞聞,你這黑棉襖都臭了?!眿寢屵吔o我擦汗邊說道,“呦,這上面還有一坨坨的油漬,好臟呀!”
我聞了聞,確實(shí)很臭!
“你看看,這件外衣漂亮又干凈?!眿寢屇眠^那件粉色外衣,準(zhǔn)備套在我的身上。
“我不穿,別人會笑我的?!蔽遗砼とィ瑯O力地想掙脫。
“安安,你問問你爸爸,他小時候經(jīng)常穿表姐們的粉衣服,沒人笑話他?!蹦棠淘谝慌浴疤碛图哟住?。
我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爸爸,爸爸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看了看又臭又臟的黑棉襖,再看看這件干凈的粉外衣,只好換上了。
“這就對了呀。你這頭發(fā)長得太快了,都遮住眼睛了,我?guī)湍阍饋戆桑 闭f完媽媽幫我“裝扮”了起來,她用橡皮筋給我扎了一個小揪揪,再卡上了她的粉發(fā)夾。
“來來來,你照照鏡子,這樣多可愛呀!”媽媽滿臉開心,把我推到鏡子面前。我掃了一眼,呀,這是哪里來的小女孩呀?可真丑。
這時,剛進(jìn)屋的爺爺看見了,笑著說:“安安這身打扮,還蠻像你姑姑小時候的?!本瓦@樣,我搖身一變,成了一個活潑的“女娃娃”。
過了幾天,爸爸帶我到鄉(xiāng)間小路“放風(fēng)”。
“哎呀,這是你們家老二吧?生了個妹妹,都長這么大啦!”我和爸爸走在老街的石板路上,晾衣服的老奶奶笑著問道。
我的臉“唰”地一下紅透了,撒腿就跑。
“嗚嗚,就是這件破衣服,別人都以為我是女生!”我邊跑邊抽泣起來,準(zhǔn)備脫下這件粉外衣……
“安安,你知道嗎?這衣服可厲害了,它可是姑姑的戰(zhàn)袍。小時候,別人欺負(fù)我,你姑姑就是穿的這件衣服,把他們都打跑了?!卑职肿飞衔艺f了起來。
“這是戰(zhàn)袍呀?”我邊擦眼淚邊問。
爸爸拍拍我的小腦袋:“對呀,它可是勇敢的象征。”
我拍拍胸脯:“那它以后也是我的戰(zhàn)袍,我也很勇敢?!?/p>
從那天起,在院子里抽陀螺、打彈珠,去池塘里摸魚捉蝦……都可以看到一個粉色的小身影。
這天,粉色的小身影又開始爬樹了,只見他用力往上一跳,雙手抱住樹干,雙腳夾住大樹,踩著凹凸不平的地方,一步一步往上蹬,一會兒工夫就爬上樹了。
“我爬上來了!”我坐在樹杈上,大聲喊道,“我不是女生,我是男子漢!”
“咔嚓”一聲,爸爸用手機(jī)記錄下了這一幕。
在過去的兩年里,我的書包、筆、筆袋……也從黑悄悄變成了粉,偶爾同學(xué)們也會笑話我,我只是微微一笑……
粉與黑,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