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鄉(xiāng)是個小村。村外東頭橫著一帶沙丘,雖是沙丘,卻并不荒涼,每到夏日時節(jié),遠遠望去,但見草色彌漫,樹影婆娑,柳條兒青青。
我最喜歡這里的柳條,纖細(xì)柔軟,在微風(fēng)中搖曳生姿:像姑姑腦后那兩條左右擺動的大辮子;又像戲臺上“穆桂英”頭上的兩根雉雞翎。風(fēng)急時,柳條在風(fēng)中狂歡亂舞,那不就像父親劈空甩出的馬鞭嗎?
風(fēng)過處,抽出滿坡蟬聲。
我循聲上前,只見一只黑色的蟬正依附在柳條上,聲嘶力竭,拼命聒噪。走得近了,蟬聲戛然而止;屈身欲撲上前,蟬卻吱的一聲,振翅升空了;仰頭追尋,忽覺有一點點水灑在臉上,待回過神來,原來是蟬兒淋下的尿,它竟戲耍了我。玩膩了,我便折幾根柳條,上下一別,做成一個柳帽,戴在頭上;然后,我用小刀切斷一截柳條,用手一擰,柳條便離了骨,抽出柳棍兒,做成了一個小哨。我頭戴柳帽,嘴含柳哨,站在沙丘上,神氣十足,儼然成了一個英雄小紅軍。
放了麥秋假,我和小伙伴就去沙丘捋柳條。
這里的柳最適宜捋柳條。春天發(fā)的芽,這時已抽成條,表面還有細(xì)細(xì)的茸,透著嬌嫩。我鐮刀一揮,噌噌作響,一會兒就是一抱。然后坐在樹蔭下,挑一截粗的柳條對折,做個柳夾子,夾住柳條的底部,使勁一劃,柳皮皴裂;把柳皮挽一個疙瘩,夾子向上一捋,一根柳條便呈現(xiàn)在眼前。柳條真白,細(xì)碎的陽光一照,閃閃耀眼,手摸上去,光滑濕潤,有汁液自內(nèi)滲出。
回到家,把柳條放在向陽的窗臺上,經(jīng)過幾天的暴曬,就成了干柳條,可以賣錢了。不過,天有不測風(fēng)云。記得一次,我和母親正在地里干活,天邊卷起了烏云,還有悶悶的雷聲滾來,我們還沒到家,雨已經(jīng)滂沱而至。進了家,柳條早已濕透了。父親說:柳條兒沾了水,會變黑,恐怕不值錢了。我聽了,更加難過。父親又說:我可以給你編個籃子,秋后跟你媽去拾花生。我聽了,這才破涕為笑。
父親的手很巧,很快就把籃子編好了,我愛不釋手。秋收時,我拿出來,跟在母親的身后,高興地去地里。
張艷軍:河北省保定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河北省散文學(xué)會會員,作品散見于多家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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