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寧遙
讀小學的時候,家附近有一家報刊亭。遠遠地望過去,就可以看見那個紅色長方形的亭子,安靜地矗立在那里,任憑春風、夏陽、秋雨、冬雪的洗禮。它就像是那條不長的馬路的見證,沉淀著厚重的歷史。平??傆袔讉€老大爺搬著小板凳,圍坐在一起下棋,有時候,還會泡一壺茶,慢慢地品嘗著悠悠香茗。在另一側(cè),坐著修自行車的老師傅,他的鼻梁上架著一副老花鏡,彎著腰,扭著螺絲,轉(zhuǎn)一轉(zhuǎn)新鎖。
而我最常光顧的是那家報刊亭。店主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阿婆,胖胖的,手里總是握著一串念珠,發(fā)出滴答滴答的聲響。我踮起腳尖,望著琳瑯滿目的報紙、雜志,那時候年齡尚小,有些封面上油印的字,不注音都念不太清,我猶疑萬分地站在那兒,躊躇著。但老阿婆從不會催促我,她饒有興致地捏著手中的念珠,偶爾用方言問上幾句:“囡囡,儂要哪一本?”
我通常會買上最新一期的刊物,將攥著的皺巴巴的5塊錢塞到老阿婆的手里。雜志到手之后,我如獲珍寶,小心地捧在手心,低下頭,湊近就可以聞到油印的淡淡墨香。每周總有那么兩天的下午,是在報刊亭挑揀雜志或是報紙中度過的。一來二去,老阿婆同我熟絡起來,她總是會為我預留最新一期的雜志,也會向我推薦一些符合我這個年齡階段的報紙。
那段報刊亭的時光,就像是一道冬日里的陽光,向我呈現(xiàn)著一個文學多樣化的世界。這一家報刊亭,就仿佛是我的文學啟蒙地,我穿梭在文字的綿軟與詩意中,化身一條魚,一直游啊游,只為游到一個距離文學港灣最近的渡口。
我開始在作文里寫上幾句雜志里看來的金句,玩耍的業(yè)余時間,取而代之的是讀各式各樣的雜志報紙,我的語文成績倒也發(fā)生了質(zhì)的飛躍。也正是這樣,對于一個孩童,有著極大的鼓舞,我對語文的看法也發(fā)生了轉(zhuǎn)變,渴望有朝一日也能夠真正地進入文學世界。我沐浴在迷宮似繁蕪的文字宮殿里,汲取著文學的養(yǎng)分,享受著文學的洗禮,恍若清晨進入古剎,空氣中散發(fā)著焚香的味道,將一顆心徹徹底底地沉淀下來;我馳騁在廣袤無垠的語文世界里,捕捉細微浪漫至極的詩意瞬間,環(huán)抱那些觸手可及的愛意與回憶。
那家報刊亭陪伴我度過了整個小學時光,還有我的初中時光,我從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逐漸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但在我快念高中的那一年,報刊亭經(jīng)歷了“整改拆”的大工程。周遭的報刊亭,在一夜之間都消失了,伴隨著我的那些青澀過往,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今各式的電子版席卷著我們的生活,我們的生活里充斥著虛擬的游戲,依靠虛擬就可以完成很多復雜的事情,但我依舊會想起我同報刊亭的往事,想起手握紙質(zhì)雜志的觸感,感受文字間殘留的余溫,橫跨人與人心間的橋梁。
如今,我又一次開始懷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