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飛泉

一團藍色沖入云霄

卸去嘴角的虎嘯

像一枚子彈鉆進粘稠的時間

并將渾濁瀝青攪入星辰

黑褐色腳趾緊縮

撅住潔白的天色

目光溫柔如嬰兒生日宴的蠟燭

微弱的光多像神的旨意

小提琴曲如雪后靜謐的白樺林

冰凍的山溪封住了鼻息

冬天的一半交給黑色，另一半交給藍色

風是甜的，它來自東南方向

茶色的松脂球落在一間松鼠搭建的巢穴旁

一只藍色知更鳥在雪中掠過

時間一樣融入更濃密的時間深處

直到看不見藍色翅膀與黑色爪子

小葉榕

一株小葉榕在眼前展開

像祖父

下垂的枝條是血脈

枝干是家族祭壇

它的濃陰向上

撐托著蒼穹，舉重若輕

它莊嚴的手，伸至天空，并高過天空

風中聳立的葉子

猶如青色匕首，蜜糖中的針刺

我在濃陰下打盹

葉子抵著我額頭展開

如此沉寂，又如此莊嚴

但它的每一片樹葉都藏著風聲

帶著真相，或謊言

就像，每一片瓦礫都藏著青苔

每一片黑暗都不為陽光所知

忽然想起父親

我看到一個老人推著剪草機

來回走在草坪上

偶爾拉拉帽檐，擦擦汗水

這一刻，我想到父親

父親手持鐮刀收割稻子

用打稻機將稻子脫粒成谷子

暮色照在他臉上

多么安靜，像這個世界從沒有聲響

只剩下他輕輕拭去

額頭上汗水的輕微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