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利芳

趁著周末，我把幾床厚棉被拆洗干凈，那是26年前母親給我做的嫁妝，雖然經歷了歲月的浸染，依舊鮮艷如新、柔軟暖和。撫摸著它們，我的腦海里便浮現(xiàn)出那一片白花花的棉花田來。

訂婚后，父母便張羅著給我做嫁妝。家鄉(xiāng)嫁女兒的風俗是一定要做10床厚厚的棉被，做棉被的棉花是父母在我家的棉花田里親手種的。

種棉花是最費時費工的農活，耕地、施肥、耙平、歸壟、浸泡種子、挖坑，一粒一粒彎腰將浸泡好的棉籽撒進坑里，一次次彎腰，一次次埋土，最后封上塑料薄膜，再用土把薄膜四周壓好。光是播種一項就累得人腰酸背痛。棉花出苗后，剔苗、定苗、打芽、捉蟲、除草、灌溉。父親像呵護自己的兒女一樣呵護著棉花，天天在棉花田里忙碌。

經歷了春的耕耘、夏的沉淀，秋天，一顆顆棉桃終于綻開了期盼已久的“笑臉”。那一朵朵沉甸甸的棉桃里，有父母的汗水、勤勞和期盼。一顆顆棉花潔白如玉，樸素大方，雪白雪白、毛茸茸的，仿佛一朵朵白云飄掛在絳紅色的葉片間，又好似一朵朵白玫瑰，帶著嬌羞悄悄綻放在秋天的原野上。

媽媽在腰間扎上一條大床單，做成一個兜狀，開始采摘棉花。一朵朵棉花在母親靈巧的手掌中歡快地鉆進床單里。收獲的棉花經過翻曬、去籽、彈花，母親便開始為我做嫁妝了。母親扯來喜慶的紅色被面，絮上厚厚的棉花，一針一線為女兒縫制喜慶的嫁妝。唯恐針腳不夠細密，生怕棉花不夠厚實，母親頭上、身上全是白白的棉絮，活像一個慈祥的圣誕老人。當10床棉被一個個飽滿、柔軟、嶄新、光鮮地出現(xiàn)在母親面前時，母親撫摸著它們，樂呵呵地合不攏嘴。

這些棉被，已經溫暖了我整整26個春秋，陪伴著我9000多個夜晚。那種溫暖，那種親情，那種貼心的愛，瞬間讓我濕潤了雙眼。

現(xiàn)在，各種各樣的絲綿被、羽絨被、蠶絲被應有盡有，可我還是最喜歡母親做的棉花被。

前段時間，家里換了大床，以前的褥子有點兒小，我決定將3床小棉被拆掉做成兩床大棉被。可問了小城的幾個彈花做棉被的店鋪，聽說我要用舊的被里被面縫制，都嫌浪費時間，不愿意做。這可讓我犯了難，家里既沒有縫紉機，自己也不會縫制，怎么辦？

那些棉被飽含著母親的愛，不舍得扔，加上自己惜物惜緣，總覺得還那么結實柔軟，扔了可惜。母親和嫂子聽說后，對我說：“咱村就有個彈棉花做被褥的，你拿回老家做吧！”我一聽大喜，隨即把棉被和舊的被里被面全部帶回娘家。

當我把3床小棉被改成兩床大棉被的想法說出來之后，本以為鄉(xiāng)村的小店也會像城里的店鋪那樣拒絕，而我聽到的卻是店主淳樸的話語：“你有舊的被里被面更好，拿出來讓我量一下尺寸?！币涣?，短了些，需要拼接縫制。我知道這些活很繁瑣，很浪費時間，他該拒絕我了，就不好意思地對他說：“這些被里被面還都結實著，不舍得扔，能否縫縫就用這些？”店主卻樂呵呵地說：“可以呀，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先不說現(xiàn)在掙錢都不容易，舊的能用，何必要買新的？而且這以前的老棉布鋪著蓋著非常舒服，我?guī)湍慵訉捈娱L一些就行了?！?/p>

店主的一席話讓我滿心歡喜，滿是感動。說著，他量了尺寸，剪剪裁裁，開始縫制起來。外面火辣辣的太陽烘烤著簡易的平房，汗水順著他的臉往下流，我的心里升騰起一股鄉(xiāng)情，一縷溫暖，絲絲感動。

等他把被里被面都縫制完畢，將新彈好的棉花裝進了被套，縫制成新棉被時，軟軟的，厚厚的，簡直可以跟新棉被媲美。我讓他算工錢，他說：“給35元吧！”“35元？”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縣城加工一床棉被的費用30元不說，還需要自己準備好被里被面。而這是兩條，并且被里被面還加長加寬縫補了那么長時間，我執(zhí)意要加些工錢，他推辭著，執(zhí)意說不用，35元足夠了。

看著他淳樸的笑臉，聽著他溫暖的話語，一股濃濃的鄉(xiāng)情撲面而來，像暖暖的新棉被一下子包裹著我，溫暖如斯。（作者單位：汝州市地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