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慶艷(內蒙古)
沖出重圍。西遼河水孕育了科爾沁草原。
駿馬的嘶鳴聲抽出歷史。5500年以前的村莊,走來的女子,站在清澈的西遼河邊,眼里流淌的盡是草原河水和星星一樣閃亮。
那根韁繩,一頭系著歷史,一頭系著未來。一排排,一行行。
馴服,一群野馬;征服,一顆人心。
那白色鬃毛的馬,那匹奔跑在歷史長河中的馬,那匹等待被馴服的馬。
花開在夜里,馬奔跑在夜里,黑夜真是讓人遐想。這樣的夜晚,我聽見河水的流淌,聽見馬蹄的踢踏,聽見花兒開放。
遺忘是萬萬不敢的。不敢遺忘水聲、風聲、嘶鳴聲,原來歷史像一條河,我一直在這條河水里尋找自己。
那些光,照在河面上。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
好像一個對一條河流自言自語的人。
順著水流的方向,順流而下。
釣。懸線,直鉤,無餌。一尾自愿上鉤的魚。
哈撒爾,科爾沁始祖。沿河流走來的人。
神箭。一支射天狼。一支射大雁。還留一支,把它安放在科爾沁草原上。
一條河流從遠方走來,帶著悠遠的琴聲,帶著憂傷和歡樂。
夏天,收集星星的光,螢火蟲的光,蛙聲和鳥鳴。
等秋天的一場落葉,就像等待一次告別。
他的神箭,馬頭琴的悠揚,科爾沁的命運掌握在手中。
一個坐在河邊看星星的人,一個坐在河邊聽蛙聲的人,一個坐在四季里等一場輪回的人。
月亮安靜地躺在岸邊,它在傾聽西遼河的水聲。
只有聽夠了西遼河的水聲,遠走他鄉(xiāng)的時候才不會孤單。
奔流的大河,日夜不停歇。就像我的祖父在太陽下不肯停下手里的鋤頭。任由汗水流下來,滴到莊稼上。
秧苗舒展開葉片,水珠兒游走在每一根脈絡里。
等到血液變紅,月亮圓了又圓,就到了收獲的季節(jié)。
冬天的月亮,清冷地照在冰面上,光滑的冰面映照出月亮受傷的臉。
更多的痛,留在了心里。兩只鐵釬,扎在冰面上,猛一用力,木制的滑車就滑出很遠了。
原來鐵和木也能如此默契。
北風在大地的傷口上撕裂。河水在北風里結冰。冰是一劑良藥,退去了燥熱,讓傷口慢慢愈合。
月亮再次爬上山頂,恰好我也枕著岸邊的月光,守一條河流,入夢。
龍化州是你一個人的城——耶律阿保機的。
一座城在風沙中被埋藏了多少年,又在風沙中等待了多少年?
今夜一定要痛飲一杯烈酒,讓它來抵御寒風,寂寞和等待。
石頭站立了千年,不肯老去,只為了一聲召喚。石頭做的房子,曾經用來安放靈魂,現(xiàn)在用來安放鄉(xiāng)愁。
一個民族在風雨中前行,一群人在風雪中前行,一塊石頭默默地守在岸邊,等河水結冰,再等,春暖花開時。遼代的磚,遼代的瓦,遼代的瓷殘片,升起月亮。
我就在今夜找到走散了的那些馬匹,弓箭,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