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曉燕 供圖/視覺中國

夕陽中氣勢恢宏的嘉峪關關城

嘉峪關是我國明長城最西端的關口，有“天下第一雄關”之稱。來到這里參觀游覽的人，可能都會對關城里優(yōu)美動人的傳說故事念念不忘。一座城池的歷史往往充滿了驚心動魄的故事，而城池的每一塊青磚，都是這些故事的血肉和靈魂?？梢哉f，一塊塊青磚，壘砌成了嘉峪關的歷史，講述著嘉峪關的往昔。

那么就讓我們從這城磚開始，走進嘉峪關，走進嘉峪關深厚的歷史。

巍然屹立的嘉峪關關城

神奇的“定城磚”

聰明絕倫的易開占不僅設計出了整座關城的圖樣，更精準地計算出了用磚的數(shù)量：999999塊磚。然而沒有人相信他能夠計算得如此精確。出于嫉恨和懷疑，兵部主事在批磚時悄悄多放了一塊，并讓易開占立下軍令狀：完工之后，但凡多一塊磚或是少一塊磚，都要砍掉他的腦袋，并且眾工匠要連帶受罰，服苦役三年。

關城完工后，果然多出了一塊磚。靈機一動，易開占把多出的這塊磚放到了西甕城的門樓后檐上。兵部主事來驗工，要厲行責罰。這時候易開占大喊一聲：“這是一塊定城磚，如果把此磚取掉，整座城池會在頃刻之間坍塌！”兵部主事將信將疑，但又不敢輕舉妄動，只好作罷。

嘉峪關關城“定城磚”

主事雖然離開了，但易開占深知，有很多人對此是懷疑的。于是他未雨綢繆，特意將門樓后檐兩個拐角位置的青磚設計成了活動的。這樣一來，只要有人經(jīng)過拐角就會失足掉下來，而中間的這塊磚就自然成了可望卻又不可取的“定城之磚”。

著名的長城學專家羅哲文先生生前曾6次來到嘉峪關，并且特地為它作詞一首：“嘉峪關，規(guī)劃盡周完。巧匠精心勤運算，良工用料不嚴寬，只剩一頭磚！”說明了古代工匠的精湛技藝以及這塊“定城磚”不可取代的文化價值。

精湛的施工工藝

嘉峪關自漢代開始設防，一直“有關無城”。從明朝洪武五年（1372年）征西大將軍馮勝首筑土城開始，距今已經(jīng)有650多年的歷史。

它的整體構(gòu)造由內(nèi)城、外城、羅城、甕城、城壕組成，從空中俯瞰，整體呈一個“回”字，但內(nèi)部結(jié)構(gòu)卻十分復雜。整座關城以內(nèi)城為中心，在內(nèi)城的東西兩側(cè)各有一座甕城，東甕城的東面是外城，西甕城的西面還建有青磚包砌、堅不可摧的羅城。

上圖：處于同一中軸線上的光華樓、柔遠樓、嘉峪關樓

下圖：甕城城門一角

地處農(nóng)耕文化和游牧文化融匯處的嘉峪關，建筑風格融合了中原和西域建筑的特點。嘉峪關共有七座城門，其中光華門、柔遠門、嘉峪關門同在一條中軸線上，都為磚券圓拱形門洞。拱券是一種建筑結(jié)構(gòu)，除了具有良好的承重特性外，還起著裝飾美化的作用。拱券技術(shù)早在公元前4世紀已在兩河流域出現(xiàn)，在中國出現(xiàn)較晚，直至西漢前期才形成。明清時期，券、伏數(shù)已成為券門規(guī)模等級的標志，最高等級為“五伏五券”。嘉峪關的幾座主城門都為五伏五券，體現(xiàn)了明清時期嘉峪關的重要地位。

2018年11月27日下午五時,正值深秋楓葉飄紅之際，“2018中日韓當代藝術(shù)交流展”在日本橫濱市民美術(shù)館正式開幕。中日韓三國藝術(shù)家齊聚橫濱，開展了面對面的藝術(shù)交流，日本藝術(shù)家以行為表演藝術(shù)的方式為展覽開幕式拉開了序曲，表現(xiàn)了國家和民族間的情感交流。

嘉峪關所有城門門洞下方和兩側(cè)都鋪有厚重的花崗巖條石做地基。這些條石通常長約2米，寬半米，厚30厘米，重達半噸，堅固耐磨，承重力極強。據(jù)《重修肅州新志》記載，當時的嘉峪關每日雞鳴開始通關，武營把總掌管城門開啟，文職官員巡檢負責查驗通關證件。城門自辰時開放，直到酉時關閉，每日通關時間達12個小時。通關期間車水馬龍，來往商隊絡繹不絕，所以嘉峪關正門門洞地面石條的兩側(cè)有著深深的凹槽，這些痕跡正是古代車輛碾壓所留下的車轍印跡，它們也見證了嘉峪關昔日的繁榮。

門洞地面上深深的車轍印跡見證了嘉峪關昔日的繁榮

俯瞰嘉峪關關城

當然，整座關城最為引人注目的當屬光華樓、柔遠樓、嘉峪關樓三座高大雄偉的樓閣，它們也是嘉峪關關城的標志性建筑。這三座樓閣從西往東排列在一條中軸線上，飛檐凌空、氣勢奪人。三座樓中嘉峪關樓修筑的時間最早，建于明弘治八年（1495年），光華樓、柔遠樓較晚，建于明正德元年（1506年）。這三座主樓都是三層三檐歇山頂式的建筑，樓高均為17米，第一層為磚木結(jié)構(gòu)，二、三層均為榫卯咬合而成的木制結(jié)構(gòu)。樓閣采用了高臺基、大屋檐、多圓柱的建筑方式，不僅能夠防雨、防腐、防潮，還有很強的抗震能力，在經(jīng)歷了500多年風風雨雨以及地震等大大小小的自然災害后，仍巍然屹立于關城之上，可見工匠施工技藝的高超。

其實關于嘉峪關關城的修建，還有另外三個充滿傳奇色彩的小故事。

高樓從頂建

俗話說“萬丈高樓平地起”，然而相傳嘉峪關關城的三座主樓卻是從頂部往下建的。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據(jù)關下的老人說，因為城墻加樓閣的總高度是26米，以當時的條件要搭起如此高的腳手架非常困難。工匠們想了一個妙招兒，就是從樓頂逐層往下修建。辦法是先在9米高的樓臺之上堆起10多米高的土堆，夯實以后，先蓋樓頂，然后樹三樓的柱子。三樓建成后，把土刨掉，然后再建二樓，最后修建最底層。這樣做，既解決了無高大腳手架的問題，又保證了施工安全。

冰道運石

嘉峪關城門下的石條通常重達半噸。選取石材的位置在嘉峪關以北十幾千米的黑山磨子溝，工匠們在那里鑿好石條后，卻又為運輸犯了難。石條又大又重，人抬不起、車拉不動。大家邊鑿石條邊發(fā)愁，眼看隆冬來臨，石條還沒有運出一塊。這時，有一位老工匠召集眾人商議，有人急中生智：從山上往山下修一條路，隆冬一到，往路面上潑水，水凝結(jié)成冰，把石條放在冰道上面，滑行運輸。大家一聽覺得很有道理，便急忙動手，修路的修路，潑水的潑水，大批石條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便被運到了關城。

山羊馱磚

嘉峪關關城主城墻高9米，加上垛墻高度將近11米，要在城墻之上修建大小十幾座樓閣和周圍的垛墻，用磚數(shù)量非常之大。那么這大量的磚是怎樣運送的呢？傳說，當時修建關城所用的磚，是從關西20千米以外的地方燒好后，用牛車拉到關城之下，再由人往上背。但是用這種辦法，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完工。有一天，一個放羊的孩子來到這里看到了這個情況，他想了一陣兒，忽然高興地喊：“聽老人說，文殊山修廟的土坯是用羊馱上去的，你們怎么不用這個辦法？”于是，他解下身上的腰帶，兩頭各捆上一塊磚，搭在羊身上，然后用手拍一下羊背，身子輕巧的山羊馱著磚一路小跑，很快爬上了又高又陡的城墻。人們看了驚喜異常，都說這是個好辦法。從此，工地就調(diào)集近處的羊群馱磚，解決了運磚的困難。這就是流傳已久的“山羊馱磚”。

可以說每一個傳說故事都蘊藏著先輩們的智慧。正是他們，讓我們認識到了一個不一樣的嘉峪關，一個了不起的嘉峪關。

建造質(zhì)量把控嚴格

2019年8月20日，習近平總書記視察嘉峪關關城，在內(nèi)城西馬道的宇墻上，總書記細心地發(fā)現(xiàn)了青磚上的文字標記，并詢問其中的緣由。其實，這些文字是磚窯的標記，體現(xiàn)了關城建筑施工中嚴密的質(zhì)量監(jiān)管機制。

嘉峪關 攝影/王金

長城工牌 供圖/嘉峪關長城博物館

嘉峪關關城及附近的長城在修建時所用的材料主要是磚、石、木、黏土、土坯等，修筑方法有黃土夯筑、青磚包砌、片石夾土墻、土坯砌筑、黃土夾沙等。很多人在嘉峪關看到黃土夯筑的城墻后會有一個疑問：這樣的城墻是如何能夠歷經(jīng)600多年風雨侵蝕而保留至今的呢？眼前的嘉峪關是不是后來重修的呢？

其實，如今人們看到的嘉峪關80%保存了原貌，是目前長城沿線保存最完好的一座軍事關隘。嘉峪關能保存得如此完好，首先和當?shù)氐臍夂蛴兄芮嘘P系。這里屬于溫帶大陸性荒漠氣候，年平均降雨量只有80多毫米，而蒸發(fā)量卻高達2000多毫米，因此極度干燥，為關城的保存提供了天然條件。其次，與嚴格的建筑選料和修建質(zhì)量密不可分。修筑關城所用的黃土都是取自黑山的黏土，并且經(jīng)過嚴格篩選和加工。通常先要將選好的黃土放在青石板上讓烈日暴曬，將黏土變成熟土后再進行修筑；在修筑過程中還要加入灰漿、棉麻、糯米汁等，增加墻體的黏結(jié)度；在關城建好之后，要在一定范圍內(nèi)用箭射墻，如果箭頭射進了城墻，必須推倒重修，只有箭頭觸墻而落才證明墻體堅固合格。

此外，當時在修筑城墻時是采用分段承包、終身負責的方式。關于這一點，有一件非常重要的實物資料。1975年在嘉峪關境內(nèi)的長城墻體中出土了一塊青石質(zhì)地的“長城工牌”，工牌上整整齊齊刻著58個楷書文字。工牌正中間刻有工程的工段名稱“弟（第）一工起”四個醒目的大字，它的右側(cè)還刻有一行小字：“加（嘉）靖十九年七月初一日起初十日止弟（第）一工?！币簿褪钦f，第一段工程是于明嘉靖十九年（1540年）七月初一開工，初十完工的。

那么，這一段工程具體是怎么施工的呢？工牌背面有詳細的文字說明。上半部刻有“蔡止梅起”四個大字，根據(jù)《肅鎮(zhèn)華夷志》記載，“蔡”指涼州衛(wèi)指揮蔡紀，“梅”指肅州衛(wèi)指揮梅景?！安讨姑菲稹毙涯康乜逃诠づ票趁?，足以說明蔡紀和梅景的顯著地位和所承擔的責任之重。下半部刻有六行小字，分別是：“一工李清隊起，二工梅喜隊，三工王元隊，四工侯勛隊，五工位宗隊，六工張曇隊止。”從工牌的內(nèi)容可以看出，當年修筑長城時，采用分段逐級承包的方式；工牌出土的地段到肅州西長城北端大約一千米，由此可以推斷，第一大工段分為6個小工段，由6個施工隊在10天的時間內(nèi)完成。這種由大到小的多層管理施工方式，分工明確，責任到人，確保了工程進度和質(zhì)量，并為以后追查責任提供了依據(jù)?？梢?，明代修筑長城，對質(zhì)量要求是非常嚴格的。正是有了這樣嚴格的工程管理制度，才使得我們在650多年后的今天，依舊能夠看到保存非常完整的關城。

長城第一墩

整體防線設計縝密

中國古代軍事家們有一個共識：欲保關中，先固隴右；欲保隴右，先固河西；欲固河西，必斥西域。這一點在清代顧祖禹的《讀史方輿紀要》中也有相關記載。

嘉峪關關城坐落于全長1200多千米的河西走廊最狹窄之處，南面的祁連雪山和北面的黑山之間只有15千米，因此在這里依山駐防、臨水設險，扼守咽喉要道，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需要特別指出的是，嘉峪關作為明代軍事防御的關鍵節(jié)點，其重要之處不僅是一城一地的作用，而是一套完整嚴密的防御體系。

一是主體防御優(yōu)勢。嘉峪關所處的位置是河西走廊中部偏西的地段，從關南的祁連山支脈文殊山到關東北的野麻灣，地域遼闊，是天然的戰(zhàn)場，便于兩軍對壘；嘉峪關東南坡下有九眼泉，四季澄清，碧波不竭，便于人馬飲用；南北兩山之間的峽谷地帶，可以扼守咽喉，易守難攻；關城坐落在古驛道上，占據(jù)了東西要道，控制著內(nèi)外交通，且內(nèi)通河西重鎮(zhèn)酒泉，便于守關部隊調(diào)動、補充和增援；嘉峪山西麓特殊的地形擋住了西來者的視線，西門外又有月牙城從正面擋住關門，使進犯之敵看不見關門，而關內(nèi)守兵卻能將來犯者看得清清楚楚；關城占據(jù)制高點，瞭望烽火方便，傳遞信息迅速，便于掌握敵情；關內(nèi)地勢平坦，是戈壁中的綠洲，有肥沃的土地和廣闊的草場，軍需供應源源不斷。

另一方面，協(xié)同防御優(yōu)勢。關城在羅城的南北兩端與外城墻相接，外城又與關城南北的“明墻”和“暗壁”相連，形成了以關城為中心，五里一墩、十里一燧，長城、城臺、烽燧、墩臺星羅棋布，結(jié)構(gòu)嚴密的軍事防御體系和通信體系。同時，古人在“明墻”和“暗壁”西側(cè)30米至100米不等的地方又挖有一道壕溝，里面布有細沙和鐵釘?shù)劝灯?，使得關城南北擁有雙重防線，異常堅固。

鏈 接

從關城西南角，有一道長城直抵祁連山余脈文殊山腳下，連接討賴河北岸峭壁，垂直高度為82米，無法攀緣。而在平坦的戈壁上，敵人從西面進攻時，一眼便可看到這段長城，所以稱為“明墻”。雖然當年只有4米多高，但強大的騎兵卻難以跨越，相當于一條強勁的“絆馬索”，削弱了敵軍的沖擊力。

從關城東北角閘門墩處起，又有一道長城沿嘉峪山內(nèi)側(cè)一直修建到黑山山腰。受山勢阻擋，敵兵在遠處無法看到這段長城，所以稱之為“暗壁”。敵軍來襲時，開始以為從北面進攻會更加容易，但攻到此處才發(fā)現(xiàn)還有這樣一段隱蔽的長城，于是大呼上當、士氣隨之減弱，山下卻伏兵四起，敵軍已經(jīng)無力回天了。

風雨蒼茫，600余年。作為迄今為止，明代萬里長城中修筑時間最早、保存最完好、規(guī)模最壯觀的一座軍事關隘，嘉峪關經(jīng)歷了金戈鐵馬的烽火歲月，也見證了偉大民族的開放融通。林則徐在被流放新疆伊犁途經(jīng)嘉峪關時，曾寫下“誰道崤函千古險？回看只見一丸泥”這樣的豪邁詩句。

雄關存舊跡，形勝壯山河。在新時代，在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歷史大局之中，昔日的“雄關漫道”已然華麗轉(zhuǎn)身，成為世界文化遺產(chǎn)，以嶄新的姿態(tài)迎接著來自五湖四海的賓朋。關于嘉峪關的這些動人故事和傳說，是嘉峪關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它帶領我們走進了另外一座嘉峪關，這座嘉峪關同樣氣壯山河、氣象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