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曉夢
我第一次寫日記時,就鄭重地寫下了自己的夢想:教育家、作家、詩人!從此,我開始了追夢之旅。
一個秋天的晚上,我的姑母在烙煎餅,我坐在她的身邊,陪她聊天。姑母講,我的姑父去世后,她的生活就失去了依靠,我的幾個表哥、表姐面黃肌瘦。無意間,她聽到一個鄰居說:“去黑龍江的北大荒吧,那里有很多很多的松子、土豆、地瓜、大豆,你可以隨便摘取,準讓你全家都能吃飽!”
姑母很快打點好行李,帶著表哥、表姐去了北大荒,享用了天賜的松子、大豆、地瓜、土豆,就在那里“安營扎寨”,如今已57個年頭了。那時沒有電,天黑后,時常聽到狼的嚎叫,姑母一家白天到小興安嶺拾取很多很多干枯掉落的樹枝,夜間不停地燒火……
姑母講的北大荒,有浩渺無垠的田野,有糧食,有狼,神秘而遼闊。為了體驗生活,1992年,我毅然去了北大荒讀高三。我平時在校學(xué)習,節(jié)假日、周末就去姑母家?guī)椭赊r(nóng)活兒。萬物復(fù)蘇之際,在一望無際的土地上播撒希望的種子,金秋時節(jié)收割豐腴和芬芳。
有一次,表哥開著農(nóng)用車帶著我,途中遇見兩只狼,我驚恐著鉆進了麥捆里,車加快了速度,發(fā)出咣當咣當?shù)穆曇?。狼也許害怕,也許已吃飽,也許在回家的路上,過了幾分鐘,一直沒有動靜。我坐起來望望,沒有了狼的蹤影,夜幕籠罩四野,農(nóng)具車的燈光驅(qū)散了恐懼。
高三和大學(xué)的四年生活,讓我見證了東北人的熱情和率真、東北的寒冷和遼闊。
大學(xué)畢業(yè),我左手教書育人,右手執(zhí)筆創(chuàng)作,經(jīng)常在《讀者》《芒種》《遼河》《詩選刊》《延河詩刊》《遼寧青年》《語文天地》《作文世界》《中學(xué)生世界》等雜志上留下雪泥鴻爪。每一次文字成為鉛字,我便雀躍不已,迫不及待地與親人、同事分享。
幾年前,我應(yīng)邀去云南普者黑參加采風,了解到有特約嘉賓楊克(當時是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席團委員、《作品》文學(xué)雜志社社長)、李元勝(重慶市作協(xié)副主席、第六屆魯獎得主)、著名女詩人胡茗茗等參與活動。
夢想召喚著我早日抵達,傾聽名人傳授真經(jīng)。
為了參與這次采風,我找到同事幫忙帶課,然后我寫好請假條,找年級主任、教務(wù)主任、校長簽字,去徐州觀音機場登機。
飛機降落于普者黑文山機場,距離采風地點還有八十多公里,滴滴出行需要一個半小時,價格220元。我和一名抱著小孩的女人合拼一輛車。我把玻璃窗搖開,看到大朵大朵的云,很低,像一群群歡樂的羊,空氣氤氳著野性的芬芳,我大口地呼吸新鮮的空氣。中途,那個抱著孩子的女人下了車,只剩下我與司機,我再無心觀賞外面的景致,緊張與恐懼從身后抱住了我,攥著開導(dǎo)航的手機,沁出了汗,腳掌發(fā)麻。余下的八十多里,我僵坐在車里,暗暗祈禱能早點兒平安抵達目的地。
當我從出租車里下來,看見盛開的三角梅,熱情窈窕的女主人,搖著尾巴的狗……一派靈動的氣韻與祥和的景象,緊張、恐懼像風一樣靜了下來。我和女主人一起入席午餐,同席的有楊克、李元勝、胡茗茗、馬麗芳等,他們都是著名的詩人、學(xué)者,我交出了清高,空出了身體里的田,播種,耕耘。
在普者黑的六天,每天都是采風,聊天、互動、讀詩、評詩,我收獲滿滿當當。從普者黑坐著動車抵達昆明的長水機場,因為是第二天早晨六點的飛機,須在機場睡一宿,便尋找合適的旅館。我加快了尋找旅館的步子,走到一個快餐店后面時,發(fā)現(xiàn)了一間能容50人居住的公共休息室,一夜98元。我欣喜若狂,辦理好手續(xù),把包放好,手機鬧鐘定到凌晨4點,合衣躺下,守望星光,期盼黎明。
同年7月,我在第五屆“中國詩河·鶴壁”全國詩歌大賽中榮獲優(yōu)秀獎;8月,在西鳳杯青年散文大賽中,榮獲優(yōu)秀獎;10月,在第三屆宋韻千菊杯全國詩歌大賽中榮獲三等獎。
我受宋韻千菊杯組委會邀請去領(lǐng)獎。下了高鐵后,我被夜色和恐懼包裹著,拉著行李箱,謝絕了不少熱心的出租車司機和迎賓員,徒步輾轉(zhuǎn)到公共汽車站,坐上最后一班開往通許的車。下車后,我向酒店走去,在一個拐角的路口,忽然竄出兩個人,其中一個人一個箭步?jīng)_上前,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就蒙住了我的雙眼,我想大聲呼救,被另一個人捂住了嘴。當時,我想自己死定了,被他們拖拽幾步,隱隱約約聽見五六個人在聊天,有兩三個人飛奔而來,大聲呵斥:“放下這個女人!”另外幾個也風馳電掣地奔來,那兩個賊人放下我,拔腿就逃。這幾個好心人有的安慰我,有的幫我拉行李箱,他們陪護我到酒店,才放心地離去。
在異地他鄉(xiāng),這種夜色如墨,這種突然來臨的災(zāi)難,這種偶遇的見義勇為,現(xiàn)在回想起來仍心有余悸而又倍感溫暖!
是夢照亮前行的路,給我源源不斷的勇氣與力量!
寫了幾年新詩,獲了不少小獎,總感覺新詩不押韻,不朗朗上口,戴著鐐銬跳舞,能流傳下去嗎?我?guī)е|(zhì)疑把創(chuàng)作的重心轉(zhuǎn)到了散文上,訂閱《散文選刊》雜志,掌握其創(chuàng)作風格。不斷地寫作,不斷地投稿……蒼天不負有心人!終于有一篇散文被編輯審過,安排在《散文選刊》第三期。
我就開始盼啊盼,盼完了一月,到了二月,密切地關(guān)注《散文選刊》的公眾號,天天查看,一天看好幾遍。某一天,我收到申通快遞的短信取件通知,因為工作太忙,過了三四天才去取,當我用剪刀剪開外包裝,竟是《散文選刊》2023年第3期!我急切地翻開目錄,找到我的名字,看到自己的文章,興奮、激動之情如決堤的河水。我拿著雜志快速跑回家,用紅筆認真地在目錄上把我的名字圈起來,拿手機謹慎地拍下雜志的封頁、目錄、正文,寫下“母親十九春秋來歸,養(yǎng)育七個子女,疼愛有加,咽苦吐甘,衣食住行,躬親力為,無微不至,舐犢情深,母愛如山,昊天罔極!”發(fā)在了朋友圈,收到了很多文友的點贊。
我深知,無論再多的贊,也盛放不了眉宇間的遼闊。泛黃的日記本上“作家、詩人、教育家”的夢,早已寫入我人生的詞典,摶下了勇氣、堅韌與執(zhí)著,演繹出一個又一個全國性的文學(xué)獎項,一篇又一篇文章在省刊上發(fā)表,那些閃光的文字,成為我精神向上的圖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