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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圖上的“國家”:西方政治史研究中的地理學敘事及其變遷

2023-09-01 06:21于京東
江蘇社會科學 2023年2期
關(guān)鍵詞:制圖歷史國家

內(nèi)容提要 近代以來,國家構(gòu)建通常有著諸多不同的路徑選擇,現(xiàn)有研究更多關(guān)注“民族性”,而忽略了“領(lǐng)土性”,后者作為塑造共同體意識的一項獨立要素,是基于地理和空間的尺度,并且在日常生活中經(jīng)由地圖來呈現(xiàn)和表達的。早在民族主義興起以前,這種地緣性的領(lǐng)土國家建設(shè)及其測繪制圖的實踐就已然出現(xiàn),尤其是在17世紀后的歐洲,地圖既是一種“顯示器”,反映了外部的邊界劃定與內(nèi)部的國土整合,也是一種“助推器”,促成了閱讀、出版和傳播基礎(chǔ)上的意識形塑與認同構(gòu)建,這兩者互為表里,共同促成了疆域與國家歷史書寫的新面貌。地圖的制作、編纂及其政治過程也就構(gòu)成了一種不同于文字的、關(guān)于近代國家的圖像志記載,而梳理這種地圖之上的國家敘事不僅可以修補現(xiàn)有的國家理論,而且有助于推動一種綜合了科學史、文化史與政治史的跨學科研究。

關(guān)鍵詞 地圖 地圖學史 近代國家 政治地理學 空間

于京東,南京大學政府管理學院副教授

疆域地理及其變遷一直是政治史書寫的重要構(gòu)成,而地圖和制圖史則是對這一進程的圖像志記載。不過,由于近現(xiàn)代國家成長的傳統(tǒng)研究長期倚重于文本而輕視圖像,對地圖的定位通常局限于把它們作為一種輔助文本的史料參考,這使得地圖學和制圖史的成果一直處在政治學的研究視域之外[1]。20世紀中期后,隨著藝術(shù)、文學與媒介等領(lǐng)域先后出現(xiàn)了“圖畫轉(zhuǎn)向”(pictorial turn)[2],史學研究中率先誕生了一批聚焦圖像的成果,如年鑒學派、新文化史等紛紛將圖像的生產(chǎn)、閱讀與傳播置于政治社會語境[1]。在此基礎(chǔ)上,彼得·伯克(Peter Burke)等倡導更為廣泛的歷史圖像學理論,這一方面促成了新的學術(shù)共識——將圖像檔案置于同文本一樣的地位,不僅僅作為輔助性的參考,而視圖像為近代國家及其歷史敘事的主體[2]。另一方面也將地理與地圖學的成果納進了社會科學,受此影響,20世紀后期從地圖維度對疆域政治和歷史地理的探討也就在單純的“圖說史話”基礎(chǔ)上有所拓展,涌現(xiàn)出許多地圖史以外的跨學科成果[3]。與此同時,新興社會理論也革新了傳統(tǒng)的地理學和地圖學史研究[4]。這兩條脈絡(luò)上的學術(shù)進展相輔相成,共同推動了歷史地圖學(Historical Cartography)、文化地圖學(Cultural Cartography)、政治地圖學(Political Cartography)等研究新范式的出現(xiàn)[5]。

在近代國家的形成這個具體議題上,地理空間視角的引入也使得地圖及其繪制過程中的權(quán)力技術(shù)與政治話語受到了關(guān)注[6]。對學者們而言,基于地圖來觀察和分析近代領(lǐng)土型國家的建構(gòu)過程,在學術(shù)層面是必要且可行的,它也代表了一種空間、技術(shù)與圖像學分析基礎(chǔ)上的新型疆域政治史研究——知識學意義上,抽象的地圖繪制與國家領(lǐng)土的物理測量具有顯見的適配性;實際的歷史進程中,大規(guī)模的制圖活動往往也伴隨著領(lǐng)土型國家的出現(xiàn)和成長,非洲和美洲的一些地區(qū)甚至直接通過地圖來完成土地分割與邊界劃定;對于普通公眾而言,祖國意象與領(lǐng)土主權(quán)意識通常直接來自直觀可視化的地圖。所以,本文意在從政治學維度探究這種近代國家敘事中的圖像志傳統(tǒng),梳理相關(guān)研究的起源、演進與最新進展。

一、近代早期的地圖匯編與政治地理學的出現(xiàn)

在圖像學研究興起后,學者們長期聚焦近代早期歐洲的肖像畫、寓言畫、教諭畫等題材,并將這種傳統(tǒng)追溯至16世紀的瓦薩里(Giorgio Vasari)、里帕(Cesare Ripa)、勃魯蓋爾(Pieter Bruegel)等人。殊不知,描繪城市與疆域空間的地圖在這一時期也大量地出現(xiàn),從梵蒂岡的手繪長廊到各國宮廷里的掛毯制品,再到廣泛應用于行軍作戰(zhàn)、海外探險或工程治理的木刻與蝕刻版畫等等。除了用于審美、裝飾和收藏,地圖的制作和出版更多是出于現(xiàn)實的需要,這典型體現(xiàn)在“地圖集”(atlas)這一新型閱讀出版物的誕生與流行上。1570年,勃魯蓋爾的好友亞伯拉罕·奧特里烏斯(Abraham Ortelius)推出了他的作品《地球大觀》(Theatrum Orbis Terrarum),這是他利用新航路開辟后歐洲出現(xiàn)的大量航海日志與地圖資料,采用統(tǒng)一的投影法、比例尺和“一圖配一文”規(guī)則編輯出版的70幅大地圖合集。不久以后,墨卡托(Gerardus Mercator)、洪第烏斯(Jococus Hondius)等將這種新型出版物命名為“atlas”,意為“地圖集”[1]。隨著他們在商業(yè)領(lǐng)域的大獲成功,地圖集很快風靡到歐洲各國。1572年,奧特里烏斯在法語版的《致讀者信》中呼吁人們都來閱讀這種新產(chǎn)品,“不僅為了學習地理,也是為了認識歷史”,因為地理本就是“歷史的眼睛”(?il de lhistoire),而地圖集則是觀察世界的一種“鏡像”(mirouёr)[2]。

在17世紀的通用詞典中,“地圖集”通常是指“匯編了眾多的世界地圖,用于講述環(huán)球地理”的著作[3]。這種定義的形成同地理大發(fā)現(xiàn)與科學技術(shù)革命的時代背景有關(guān),一方面,1406年后托勒密《地理學》(Geographia)的重現(xiàn)與翻譯,催生了“環(huán)球志”(cosmographia)、“地理記述”(description)等寫作形式的發(fā)展,疆域歷史、人種、風俗等逐漸被納入權(quán)力統(tǒng)治的考察范疇[4]。另一方面,伴隨著貿(mào)易、殖民與海外探險的興起,航行日志、游記、地圖等不斷被帶回母國,這促成了各類新式地圖與地球儀的制作和銷售。這些產(chǎn)品不僅是公眾了解地理資訊、學習疆域歷史的媒介,也是戰(zhàn)爭、外交與地緣政治博弈的技術(shù)工具。因此,對于近代早期的歐洲而言,地圖不僅服務(wù)于領(lǐng)土邊界與國際秩序的構(gòu)建,而且促成了地理知識體系、空間認知與權(quán)力意識的轉(zhuǎn)變,這兩者互為表里,共同塑造了成長中的主權(quán)國家及其政治實踐。

在法國,奧特里烏斯的地圖集推出之后不久,莫里斯·布格羅(Maurice Bouguereau)就仿效他出版了一部《法蘭西大觀》(Le théatre fran?oys, 1594)。不過,不同于前者的環(huán)球志風格,布格羅的這本地圖集帶有強烈的國家主義取向,收錄的18幅全部都是王國的地圖,除了各省的歷史與地理概況,還涵蓋古代高盧、凱爾特、阿基坦、比利時等地區(qū),第一幅《新繪高盧王國地圖》便置于亨利四世的半身像下,底部還有歌頌王權(quán)的銘文。此時正值法國的宗教戰(zhàn)爭期間,當天主教聯(lián)盟發(fā)動叛亂時,巴黎的圖畫師們用木刻版畫為其宣傳,而布格羅則用這本銅版畫地圖集為亨利四世正名,給國王的獻詞指出:“在這里,您會看到屬于您的法蘭西,包括盛世繁華的各個省份與地方?!盵5]學者莫尼克·佩勒蒂埃(Monique Pelletier)認為,以布格羅為代表的制圖師和出版商們在16世紀后期形成了一種“國家地圖”(national mapping)的傳統(tǒng),他們?nèi)趸谁h(huán)球地理和基督教普遍歷史的視角,試圖將國家從宗派紛爭中解放出來,使得地圖的收集、匯編與出版逐漸以疆域王國為單位。所以進入17世紀后,《法蘭西大觀》的匯編模式在商業(yè)出版中得以延續(xù),1619到1632年間,勒克萊克家族(Leclerc)先后推出了7個版本的《法蘭西王國地理大觀》(Théatre géographique du royaume de France),內(nèi)容除了布格羅的地圖,還復刻收錄了墨卡托、洪第烏斯等人的作品[1]。與此同時,波旁王朝也在邊境省份任命了多位“國王工程師”(ingénieur du roi)直接負責地形的勘測,并且配備了專門的地圖繪制人員。他們走遍了王國的疆域,繪制了可以準確定位的地圖,還形成了許多文字報告和圖集,比如,負責東北部邊境的夏蒂永(Claude de Chastillon)在勘測之后就出版了《法蘭西地形學》(Topographie francoise,1641),內(nèi)中收錄了大量的地圖、建筑和城市景觀圖[2]。

在政府層面,路易十三和路易十四時期先后啟動了民間地圖搜集與土地調(diào)查工作,所得圖文資料交由御用制圖師尼古拉斯·桑松(Nicolas Sanson)重新編輯繪制。與16世紀出現(xiàn)的“國王史官”(histographe du roi)一樣,宮廷也開始招募和資助這類專業(yè)制圖師,給予其“國王地理學家”(géographe du roi)頭銜,這些人在編輯繪制地圖的同時,也負責王室地理教學,撰寫有關(guān)疆域政治和歷史的書籍[3]。這一方面意味著傳統(tǒng)民間、商業(yè)和知識社會領(lǐng)域的制圖活動逐漸成了一門服務(wù)于國家權(quán)力的學問;另一方面,通過在視覺上呈現(xiàn)出境內(nèi)與域外、古代與當下、地方與中央之間的顯著差別,國家地圖集創(chuàng)造了一種地緣和圖像意義上的“法蘭西空間”(lespace fran?aise),蘊含著領(lǐng)土統(tǒng)一的意象。例如,桑松的地圖通常會在一種古今比較、圖文結(jié)合的政治地理學框架下繪制,強調(diào)疆域歷史與主權(quán)政治之間的聯(lián)結(jié)。這種編繪方式首先突出了法蘭西這片土地的特殊性,將其疆域、族群和王朝歷史譜系一直追溯至高盧時代。受17世紀自然疆界(frontières naturelles)理念的影響,桑松對于古代疆域地理的描繪大都是以當下的地緣政治秩序為參照,這就構(gòu)建了“古代”與“當下”、“歷史”與“政治”之間的聯(lián)系,在這樣一種以領(lǐng)土空間為基準的敘事框架下,地域史、宗教神圣史、世俗政治史等都成為法蘭西歷史書寫的一部分?!肮诺鋾r代的高盧描繪中,歷史與地理是相聯(lián)的,而從這一時期起,它們成了更具活力的政治地理學議程的一部分,并且通過形成廣泛的公眾輿論來設(shè)定其目標。”[4]

對于17世紀的政府和公眾而言,一個國家的幅員、疆域、地形、河流、森林、資源和人口等逐漸被納入了治理藝術(shù)的考量范疇,而準確地了解與描繪這些成為一種“國家理由”(raison détat)——地圖顯然是政府進行國土測算和行政控制的主要手段,也是人們理解現(xiàn)實世界與空間的主要參考[5]。1681年,紀堯姆·桑松(Guillaume Sanson)出版其父親的遺作《地理學導論》(Introductionàla Géographie)時,在書中將地理學定義為“對地球的描繪”,它包括天文地理、自然地理和歷史地理三個分支,歷史地理的主要考察對象有三個:主權(quán)國家(lesétats souvrains)、宗教分布(religions)、語言區(qū)域(langues)[6]。

繼布格羅、桑松之后,18世紀的法國繼續(xù)涌現(xiàn)出了一大批以制圖為主業(yè)的地理學家,他們或者在王宮內(nèi)有自己的專門房間,比如1718年后設(shè)立的“首席地理學家”(PREMIER géographe du roi),或者成立個人的工作室或地圖公司,僅在巴黎地區(qū)就云集了德利爾(Guillaume Delisle)、杜瓦爾(Pierre Duval)、卡西尼(César-Franois Cassini de Thury)、瓦高迪(Gilles Robert Vaugondy)、丹維爾(JeanBaptiste DAnville)等一批人[7]。他們沿襲了16、17世紀以來地理研究、圖集制作與商業(yè)貿(mào)易相結(jié)合的做法,同時也將最新的天文學、測繪學與印刷技術(shù)應用至制圖行業(yè),出產(chǎn)了大量以王朝國家疆域地理為主題的地圖集。這些產(chǎn)品大都為這一時期興起的歷史編纂提供了材料和論據(jù)的支持,大量的“歷史地理描述”(description historique et géographique)、“歷史地圖集”(atlas historique)等也以地圖為主體,同時附有史論性的介紹文章,它們在結(jié)合各國時事、環(huán)球航行與海外殖民最新狀況的同時,也強調(diào)以地圖材料為基礎(chǔ)的文字書寫,將舊地圖的收集和新地圖的繪制視為政治地理學研究的基礎(chǔ)。1652年,桑松在《亞洲新地圖集》(LAsie en plusieurs cartes nouvelles)中為每一幅地圖都配上論文,說明該地區(qū)的歷史源流、政治地理、行政區(qū)劃、人文生活等[1]。1735年,法國耶穌會在編寫4卷本的《中華帝國全志》時,也結(jié)合新獲得的51幅的中國地圖對地理、歷史與政治等狀況進行綜合介紹[2]。與此同時,一些學者也會根據(jù)重要的歷史文獻來制作地圖,比如1764—1766年里茲-贊諾尼(Giovanni A. RizziZannoni)的法蘭西地圖集系列就是為了配合王朝史官撰寫的多卷本《法蘭西史》(Histoire de France)[3]。1751年,杜爾哥(Turgot)則在那本有劃時代意義的《政治地理學寫作大綱》(Plan dun ouvrage sur la géographie politique)中提出,政治地理關(guān)注四項要素:一是世界人群與國家分界;二是特定國家的資源、產(chǎn)業(yè)、經(jīng)濟、財富;三是各國交通物流系統(tǒng);四是世界各地政府形式與權(quán)力組織。對這些要素的研究既可以服務(wù)于君主的外交戰(zhàn)略,又涉及一切與統(tǒng)治相關(guān)的實力、商貿(mào)、利益、內(nèi)政等事項,而要在世界范圍內(nèi)理解諸民族的政治地理,首先就需要一幅《世界政治地圖》(Mappemondes politiques),并依據(jù)人群與民族的自然邊界重新解讀政治和歷史[4]。

二、地圖學的興起與歷史書寫中的空間意識

進入19世紀以后,科學技術(shù)、印刷工業(yè)與大眾傳媒的發(fā)展進一步推動了地圖集的匯編和出版,以圖為主的作品通常會附說明文字,而文本的書寫也會穿插使用相關(guān)的地圖材料。這種相輔相成、相互補充的創(chuàng)作方式促進了結(jié)合地圖的疆域史書寫,它們通常以地圖為史料或道具,配合歷史學的文本敘事和闡釋。較為普遍的做法是在地圖出版過程中添加歷史年表和文字說明,或者是編纂國別史、編年史性質(zhì)的地圖集系列,這尤其以國民教育中的地圖冊最為典型[5]。與之相伴隨的是,很多史學著作或歷史研究也繼續(xù)使用或制作地圖,比如19世紀米什萊(Jules Michelet)、杜雷(Victor Dury)等人所編寫的法蘭西史,20世紀年鑒學派的歷史地理研究,丹維爾(Fran?ois de Dainville)的教會歷史地圖、高等社會科學研究院的大革命地圖集等都是延續(xù)了此類傳統(tǒng)[6]。換言之,地圖的制作和編纂逐漸成為政治史書寫的一個重要視角,并且隨著史學研究的擴展而涉及經(jīng)濟、文化、技術(shù)等多個領(lǐng)域。

地理學在這一時期也日益發(fā)展成為一門客觀的知識,這就對測繪和制圖提出了新的要求,加之全球化時代的探險旅行與大調(diào)查也為進一步的學術(shù)研究奠定了基礎(chǔ),因此在德、法等國先后出現(xiàn)了新地理學與新制圖學的潮流[1]。1839年,葡萄牙人巴洛斯·伊索薩(M. F. de Barros e Sousa)將地圖學(Cartography)解釋為“對古地圖的研究”,并且以“地圖學史”(history of Cartography)為標題出版論著。同一時期的詞典中,地圖學通常指“繪制地圖的學問”,但也可以表示“對地圖的匯編和研究”[2]。所以,盡管地圖學最初只是作為地理學發(fā)現(xiàn)與探險史的一部分,但它在起源之初便強調(diào)文化及歷史的視角。

到了19世紀中期,古地圖的收藏、鑒定與交易買賣日漸流行,聚焦圖像本身的版本考據(jù)、工藝分析、匯編整理也隨之盛行,不僅吸引了大量的歷史學者參與(其中有不少人還長期任職于各國的圖書館、博物館和地圖檔案部門),還愈加受到政府與國家級學術(shù)機構(gòu)的青睞和重視[3]。這其中的一個重要原因是隨著政治地理學的興起,17、18世紀歐洲制圖業(yè)出現(xiàn)了重要轉(zhuǎn)型——制圖作為一種權(quán)力技術(shù)開始服務(wù)于王朝統(tǒng)治,地形的調(diào)查、測量與數(shù)據(jù)統(tǒng)計成為領(lǐng)土界分與疆域整合的一條重要路徑[4]。為了將民間的制圖活動納入政府性的國土規(guī)劃與公共治理,英法等國率先成立了科學院、天文臺等專業(yè)的研究與測繪機構(gòu)。在法國,在由卡西尼家族領(lǐng)導并推動全國性科學制圖工程的同時,政府興建了大量的工程與測繪師學校,比如1747年成立的皇家路橋?qū)W院和1748年成立的梅濟耶工程師學院,它們致力于培養(yǎng)專業(yè)的測量和制圖人員,進而服務(wù)于國家的疆域治理[5]。

在地緣政治和外交領(lǐng)域,測繪和制圖也成為戰(zhàn)爭、談判、條約與國際法體系的一部分。隨著地理學會在法(1821)、英(1830)、美(1851)等國先后成立,它們構(gòu)成了地緣擴張與殖民機器的一部分,并在全球政治的進程中同民族主義、帝國主義等意識形態(tài)相結(jié)合,推動了威斯特伐利亞和平之后主權(quán)觀念、領(lǐng)土意識與現(xiàn)代性國際秩序的形成[6]。與此同時,專業(yè)學會的涌現(xiàn)促成了地圖學的專業(yè)化與知識化,也鼓勵了圍繞制圖及其歷史的研究工作。1871年,在世界地理協(xié)會成立暨紀念墨卡托和奧特里烏斯的大會上,比利時皇家圖書館的魯倫斯(Charles Ruelens)指出:“地理科學也和歷史一樣有其哲學,托勒密也可以和柏拉圖一樣寫出一部《理想國》,過去的墨卡托正是從這種宏大視野去考量,而當代的歐仁·科唐貝爾也仍舊以這種歷史與地理的深度交融來設(shè)想我們學科。在更簡單和具體的層面上,我們可以討論標準的子午線和時區(qū),采用統(tǒng)一刻度的溫度和氣壓計,使用相同的制圖投影和教學,甚至探究用地球儀取代世界地圖的可行性,以及是否應該像政治地理學那般重視地球物理學研究。”[7]這段發(fā)言也從側(cè)面說明了早期地圖學研究的重點之一便是民族-國家的政治地理。

從19世紀后期起,歷史學對地圖的使用逐漸從插圖或地圖冊轉(zhuǎn)向更加具體層面的人物與事件解讀,主要集中于三類文獻:第一類是對早期制圖師或地理學家的史學梳理[1]。第二類是以地圖為研究材料,對其作者、底圖、版本、資料來源、繪制技法等進行歷史語境性考察,連帶探討技術(shù)變遷過程中的知識社會轉(zhuǎn)型和權(quán)力政治文化[2]。第三類通常以國別為單位,對歷史上的制圖技術(shù)、實踐及其成果進行長時段的梳理和總結(jié)[3]。這些文獻多收錄于這一階段出現(xiàn)的各種地理學和地圖學雜志,比如1877年德拉佩?。↙udovic Drapeyron)創(chuàng)辦的《地理學評論》(Revue de géographie),1892年維達爾-布拉什(Vidal de la Blache)創(chuàng)辦的《地理學年鑒》(Annales de géographie),1901年創(chuàng)立的《法國測繪學通報》(Bulletin du ComitéFran?ais de Cartographie)以及1935年巴格奧(Leo Bagrow)創(chuàng)辦的《世界圖像》(Imago Mundi)。

這些受益于地圖學的成果無疑為19世紀的領(lǐng)土型國家提供了知識和技術(shù)的解讀視角,豐富了傳統(tǒng)史學的書寫議題與內(nèi)容,尤其是在歷史與地理研究長期相互交融的法國,地圖學的出現(xiàn)推進了早期的疆域政治史研究,使之開始關(guān)注技術(shù)變遷在民族-國家演進中的角色。比如,對戰(zhàn)爭部門收藏的自然地形與工程地圖的研究促成了軍事史研究的創(chuàng)新,也為同時期地理科學與技術(shù)的發(fā)展提供了歷史和數(shù)據(jù)的參考[4]。再比如,由于拿破侖的改革引入了新的土地登記制度,對歷史上的地籍冊(cadastre)及其測繪的考察也相應地出現(xiàn),這些研究構(gòu)成了19世紀末期經(jīng)濟與社會史研究轉(zhuǎn)向的重要基礎(chǔ)[5]。另外在政治地理學領(lǐng)域,地圖的史料及其數(shù)據(jù)、技術(shù)參數(shù)等也逐漸被視為重要的研究材料,地緣政治文獻也開始關(guān)注測繪和制圖實踐等在國家邊疆構(gòu)建中的角色,尤其是勘界、立碑與聯(lián)合制圖等做法作為政治與外交上的一種傳統(tǒng),受到了學者們的重視[6]。

不過,受到啟蒙運動以來理性主義與科學進步觀念等影響,19世紀的地圖學研究長期集中于制作的科學性和實踐的職業(yè)性,對過去地圖的解讀大都會采用一種技術(shù)主義的視角。因此,盡管一些研究者已經(jīng)開始關(guān)注制圖的觀念、語境及政治過程在近代國家與國際體系形成中的作用,但一直到20世紀中期以后,大量圍繞近代國家及其歷史構(gòu)建的地圖學分析才得以出現(xiàn),這主要得益于兩個領(lǐng)域內(nèi)的學術(shù)推進。首先是在傳統(tǒng)的地圖學領(lǐng)域,結(jié)構(gòu)主義和人文主義者倡導將地圖及其作者、技術(shù)與繪制過程置于多元和多學科的視角來解讀,進而形成了更加專業(yè)化、體系化的地圖學史研究[7]。其次是在探討早期國家演進的歷史社會研究中,地緣與空間的分析被引入,這就使得再現(xiàn)地理空間的地圖被納入政治社會理論的視野,由此開啟了地圖研究的新階段。

三、從地圖學史到政治制圖史:國家演進的圖像學解讀

根據(jù)馬克斯·韋伯的經(jīng)典定義,現(xiàn)代國家是一定地理空間范圍內(nèi)的暴力壟斷,受此啟發(fā),20世紀后期的歷史社會學發(fā)展了關(guān)于近代國家形成的政治地理學分析[1]。不過,這些研究通常聚焦于文字性的檔案材料,忽略了再現(xiàn)空間與領(lǐng)土的地圖。1976年,福柯在接受法國雜志《希羅多德》(Hérodote)采訪時指出,權(quán)力話語及運作在地理學意義上可以是策略式、戰(zhàn)術(shù)型、局部性的,其實踐通常會圍繞著一定的領(lǐng)域、邊界和轄區(qū)來進行,地圖作為一種權(quán)力/知識的工具呈現(xiàn)了這種地緣性的政治話語,它一方面是成體系的權(quán)力監(jiān)視與技術(shù)的一部分,另一方面,調(diào)查、測量與繪制的過程也形成了知識本身的權(quán)威效應[2]。德里達、鮑德里亞等哲學家也對地圖的表象與權(quán)力功能進行了批判性的思考,這影響了20世紀70年代地圖學史(History of Cartography)的研究。地圖學史學者認為,近現(xiàn)代地圖作為一種疆域國家知識的圖像學表達,從來都不是客觀或價值中立的,而是滲透著社會觀念、權(quán)力話語和意識形態(tài),與此同時,大范圍的土地勘測與制圖活動是歷史上的國家領(lǐng)土整合與空間秩序構(gòu)建的重要路徑,也正是在這個維度上,地圖學史可以為早期國家形成的政治學研究提供補充性的解釋。

在相關(guān)的倡導者看來,傳統(tǒng)地圖研究過度聚焦于技術(shù)和版本,導致學術(shù)的進展嚴重依賴于古舊地圖的保存。與此同時,19世紀以來的地圖學習慣于將地圖當作客觀、中立的再現(xiàn),忽視其“建構(gòu)世界”的力量[3]。在全球化歷史進程中,它們又實際充當了殖民壓迫和霸權(quán)競爭的工具,并因此形成了一種歐洲中心主義的視角[4]。所以,新研究的范式既不能局限于早期的“地圖匯編”或“插圖本歷史”,也不能沿襲近代地圖學的科學進步主義取向,而是要設(shè)法在歷史語境與政治社會理論的基礎(chǔ)上實現(xiàn)一種“認識論的轉(zhuǎn)向”(epistemological shift)[5]。作為代表,哈利(John B. Harley)、特布爾(David Turnbull)、雅克布(Christian Jacob)、阿克曼(James R. Akerman)等人以專題研究的形式深度剖析地圖的技術(shù)、語言以及其背后的時代環(huán)境與價值體系。盡管他們的研究分布在不同領(lǐng)域,但普遍受到20世紀后現(xiàn)代社會批判理論的影響。他們認為,地圖作為一種社會建構(gòu),需要被重新定義,更需要挖掘其內(nèi)嵌的知識、權(quán)力與利益關(guān)系[6]。在更大的范圍內(nèi),這種轉(zhuǎn)向也同科學、技術(shù)與社會研究(STS)的潮流相呼應,制圖史研究一方面可以吸納、借鑒、融合社會科學的理論成果,另一方面也應該回到歷史的語境,重新考察地圖及其制作、生產(chǎn)、傳播的過程[7]。

以約翰·哈利的研究為例,他認為,地圖學史首先必須跳脫對孤本地圖的版本和技術(shù)學分析,將考察的視域擴展至地圖與制圖所處的時空情境,除了作者、技藝之外,讀者、從業(yè)人群與流通環(huán)境都應該成為研究的對象[8]。其次,地圖學史既采用福柯等人的解構(gòu)主義哲學,同時也借鑒了潘諾夫斯基等人的圖像學方法。一幅地圖既存在著圖形語義層面的表達,也有象征和隱喻維度的含義,這些都構(gòu)成了一種隱匿于地圖學及其發(fā)展變遷背后的政治學話語,它不僅致力于獲得和保持權(quán)力,還通過圖像的呈現(xiàn)、遮蔽、隱瞞、審查來構(gòu)建意識形態(tài)[1]。最后,近代國家的領(lǐng)土性(territoriality)及其結(jié)構(gòu)往往呈現(xiàn)于地圖(地圖集)與制圖實踐中,尤其是在16世紀后的歐洲,以及被歐洲所殖民的世界各地,制圖活動的展開與疆域型國家的構(gòu)建形成了緊密互動的關(guān)系,地圖不僅是領(lǐng)地獲得與秩序構(gòu)建的手段,也是新型空間意識和秩序革新的一種表象形式[2]。換言之,近代地圖及其繪制的政治社會史,本身就是領(lǐng)土型國家與國際關(guān)系秩序的構(gòu)建史,由于地圖是描述空間的,而空間又通過權(quán)力的運作而被生產(chǎn),因此分析地圖,便也是在空間層面上分析近代國家的權(quán)力秩序[3]。

從1977年開始,由哈利、伍德沃德(David Woodward)發(fā)起并領(lǐng)銜,芝加哥大學出版社策劃并推出了一整套的《地圖學史》叢書,這是地圖學史研究的一部集大成之作[4]。受其影響,致力于近代早期民族-國家建構(gòu)的研究者們也紛紛轉(zhuǎn)向地圖的政治社會史分析,他們或者是結(jié)合語言學、圖像學、傳播學等研究的新進展,挖掘地圖本身所蘊含的符號象征、意識形態(tài)與權(quán)力話語[5];或者試圖還原制圖所處的政治社會環(huán)境,運用歷史過程追蹤的方法探討與之相關(guān)的社會結(jié)構(gòu)轉(zhuǎn)型,在有關(guān)近代國家形成的研究中,學者們主要關(guān)注的是制圖業(yè)發(fā)展過程中的知識與權(quán)力關(guān)系——國家不僅將私人與社會領(lǐng)域的知識生產(chǎn)納入常規(guī)的政府職能,還基于地理圖像塑造統(tǒng)一的國家認同與領(lǐng)土意識,測繪與制圖因而構(gòu)成了廣義的知識社會學的一部分,它在內(nèi)部以國家級學術(shù)機制的建立為標志,在外部伴隨著全球性的探索與新地圖的繪制[6]。

在傳統(tǒng)的政治史領(lǐng)域,一些學者率先從國內(nèi)領(lǐng)土整合、邊疆建設(shè)和治理轉(zhuǎn)型等角度入手,探究制圖的政治社會過程。比如,畢塞特(David Buisseret)等人綜合比較了近代早期西歐各個國家的制圖史案例[7];康威茨(Josef Konvitz)則以17世紀后的法國為具體研究對象,分析地圖繪制與國家治理之間的互動關(guān)系,進而考察了科學理性主義在政府職能與公共權(quán)力中的蔓延[8]。這些研究更加關(guān)注近代地圖所呈現(xiàn)的政治權(quán)力演變,地圖不僅凝結(jié)著國家意志、經(jīng)濟利益與社會關(guān)系,還會通過精英控制、大眾參與和國家主導等不同的政治實踐模式體現(xiàn)出來,其本質(zhì)是空間治理與權(quán)力秩序的復雜結(jié)合,也彰顯了政治現(xiàn)代性在歐洲的起源與成長[1]。

20世紀后期,文化地圖史的興起很大程度上就是伴隨著對殖民主義和帝國主義制圖術(shù)的反思而產(chǎn)生的[2]。在此潮流之下,文化社會學也將地圖視為一種非常關(guān)鍵性的政治要素,尤其是在近代民族主義的研究中。1991年,本尼迪克特·安德森修訂《想象的共同體》時,增補的《地圖》一章就是從地理維度探討了民族主義對疆土意識與身份認同的塑造,這其實是受到泰裔美國學者通猜·維尼差恭(Tongchai Winichakul)的影響,后者在1988年的博士論文中從地圖史的角度探究了1850—1910年傳統(tǒng)暹羅向“有邊界”泰國的轉(zhuǎn)型過程。他認為,繪制地圖的實踐不僅僅將復雜的政治現(xiàn)實抽象為地圖上的民族和國家,而且成為統(tǒng)治者表現(xiàn)權(quán)力與統(tǒng)治的工具,是地圖創(chuàng)造了暹羅民族,并且給予了一個民族得以在場的神圣完整的“地緣實體”(geo-body)[3]。此后,巴圖曼(Bülent Batuman)、漢森(Jason D. Hansen)等人繼續(xù)將這種寫作思路應用于近代土耳其和德國的案例[4]。

進入21世紀,學界繼續(xù)在兩個方向上拓展了這類圍繞近代民族-國家的跨學科的研究,不僅從權(quán)力技術(shù)的維度探究了疆域國家的形成過程,還在圖像與視覺的層面增加了理論性的解釋。一方面,傳統(tǒng)的地圖史逐漸轉(zhuǎn)向了政治制圖史的視角,繼而拓展至近代早期的帝國史、殖民史和外交史[5];另一方面,政治社會學更加全面、體系化地利用數(shù)字地圖和測繪學方法,尤其是在關(guān)于第三世界和后民族-國家的研究中,政治地圖學的范式得到了進一步的推廣[6]。

在政治地圖學的研究者看來,領(lǐng)土空間構(gòu)成了近現(xiàn)代國家建設(shè)的物理前提,而再現(xiàn)空間的地圖則通過對領(lǐng)土以及“祖國”的可視化而形塑了一種對外排他、對內(nèi)統(tǒng)一、相互發(fā)明的體驗結(jié)構(gòu),由此開啟了疆域政治史研究的新角度——從傳統(tǒng)的觀念、制度史轉(zhuǎn)向關(guān)注權(quán)力的技術(shù)史、日常的生活史以及政治社會的表象史。在戰(zhàn)爭、外交與政治實踐之外,近代國家與地方的制圖活動將土地建設(shè)成了領(lǐng)土,并且締造了現(xiàn)代“領(lǐng)土性”的觀念,這種通過精確勘測與線性劃界來掌握和管理國家的空間意識與實踐并不必然源于主權(quán)政治,但在日常層面卻離不開地圖與制圖的行動[7]。由此推斷,在近代國家形成過程中,一部分基礎(chǔ)性能力的獲得并不一定是自上而下的,也可以是自下而上,由技術(shù)型、功能性的實踐活動所發(fā)起、行使,爾后被中央政府所吸納。在微觀的權(quán)力技術(shù)的層面,領(lǐng)土國家不僅意味著壟斷、有限、排他與精確的疆土管轄機制,也代表了一套包含空間意識、技術(shù)理性與地圖哲學的政治表象機制,兩種機制的存在共同締造了近代國家的地緣實體。在此基礎(chǔ)上,地圖學的畫面、符號和語言繼續(xù)形塑了基于圖像的歷史敘事和政治認同,它一方面使得疆土意識通過地圖線條來呈現(xiàn),另一方面則將個體的視覺體驗同集體的愛國情感相關(guān)聯(lián),形成一種地圖上的“國家感”[1]。

四、結(jié)論

現(xiàn)代性的國家構(gòu)建通常始于空間維度的邊界劃定與國土治理,這在近代歐洲的歷史語境中表現(xiàn)為一套綜合了權(quán)力哲學、治理機制、空間意識與政治觀念的技術(shù)性方案的實施過程,這套方案是由17世紀各國興起的測繪、制圖與印刷工藝所促成的,代表了新型知識與權(quán)力生產(chǎn)之間的歷史性互動。地圖作為這一互動的產(chǎn)物,同時也是一種建構(gòu)性的力量,它不僅僅是對自然地理與人文現(xiàn)象的“再現(xiàn)”,還是一段時期內(nèi)政治權(quán)力、社會文化與國家間關(guān)系的“表象”。它以簡潔明了、直觀形象的方式塑造國民的歸屬感和國家認同感,繼而構(gòu)成了19世紀以后民族主義與愛國主義的重要思想資源。換言之,以地理、測繪和圖像學為基礎(chǔ)的制圖術(shù)是近代國家成長過程中的一種基礎(chǔ)性的權(quán)力技術(shù)機制,從治理實踐中的勘界、區(qū)劃和土地資源配置,到表象空間層面的數(shù)據(jù)、知識與地理信息系統(tǒng),再到文化領(lǐng)域的歷史書寫、地圖出版與意識形態(tài)宣傳等,權(quán)力制圖及其政治社會過程孕育了一種地理空間基礎(chǔ)上的“國家感”,并且形成了不同于傳統(tǒng)文字語言的歷史書寫與國家敘事方式。

然而,無論是19世紀的地圖學還是后來興起的地圖史,都習慣于將地圖視為一種觀察工具,強調(diào)其客觀中立的屬性。到了20世紀后期,在歷史社會學領(lǐng)域,查爾斯·蒂利等人在對“國家形成的地理學”研究中強調(diào)技術(shù)因素的作用,??乱仓赋鼋鳉W的領(lǐng)土型政治體離不開地理維度一系列權(quán)力技術(shù)機制的支持,源于戰(zhàn)爭的制圖就是領(lǐng)土構(gòu)建的關(guān)鍵手段。受此影響,以哈利為代表的地圖學史學者不再滿足于地圖研究的傳統(tǒng)范式,而是主張將地圖視為一種知識與權(quán)力的“表象”(representation),把制圖歷史置于近代國家構(gòu)建的政治社會過程中考察,這不僅推動地圖研究在歷史社會理論基礎(chǔ)上的認識論的轉(zhuǎn)向,而且促成其同已有的政治學、社會學與人類學的成果相結(jié)合,進而衍生出了“文化地圖學”“政治地圖學”等研究的新路徑。

在此背景下,傳統(tǒng)的政治史書寫也就從對思想、事件和制度的聚焦,逐漸轉(zhuǎn)向?qū)χR技術(shù)、日常生活和文化表象的挖掘,既使用地圖檔案材料,又借鑒地理學、地圖學、測繪學的方法,由此形成了政治制圖史的研究新范式。首先,它關(guān)注近代地圖對知識、技術(shù)與權(quán)力的“表象”(representation),以及人們?nèi)绾瓮ㄟ^對投影、比例、線條、色彩與符號的選擇使用,從物理空間中抽象出一種視覺性、圖像型的概念框架來呈現(xiàn)疆域國家及其歷史。其次,在象征層面(symbolization),地圖上的內(nèi)容及其變化呼應著實際進程中的事件與結(jié)構(gòu),而考察這背后的能指與所指義涵并不能僅僅依靠“語言-文字”的解讀,而是要更多參考“形象-視覺”邏輯。最后,任何地圖學語言的“表達”(expression)都并不局限于圖像本身,而是關(guān)聯(lián)著土地、空間及其秩序,并且無論是投影技術(shù)、符號象征還是其采用的過程也都不是客觀或中立的,而是凝結(jié)著不同歷史語境下的領(lǐng)土觀念、權(quán)力意志與政治社會關(guān)系。因此,圍繞地圖從自然、常規(guī)到本質(zhì)層面的探討實際也就構(gòu)成了一種關(guān)于近代國家形成的圖像學研究。

〔責任編輯:史拴拴〕

本文為教育部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重大攻關(guān)項目“中國話語體系建設(shè)與全球治理研究”(16JZD008)、江蘇高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重大項目“政治現(xiàn)象學研究”(2018SJZDA003)、南京大學哲學社會科學青年項目“政治地圖學視野下的領(lǐng)土型國家建構(gòu)研究”的階段性成果。

[1]J. Black, Maps and Politics,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2000, pp.9-10.

[2]W. J. T. Mitchell, Picture Theory: Essays on Verbal and Visual Representation, Chicago & London: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95, pp.11-34.

[1]M. Vovelle, Images et récits de la Révolution fran?aise, 5 vol., Paris: Messidor, 1984-1989; J. B. Landes, Visualizing the Nation: Gender, Representation, and Revolution in Eighteenth-Century France, Ithaca & London: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2001; R. Reichardt, H. Kohle, Visualizing the Revolution: Politics and Pictorial Arts in Late Eighteenth-Century France, London: Reaktion Books, 2008.

[2]彼得·伯克:《制造路易十四》,郝名瑋譯,商務(wù)印書館2015年版;彼得·伯克:《圖像證史》(第二版),楊豫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18年版;A. Ellenius (ed.), Iconographie, Propagande et Légitimation, trans., Laurent Bury, Paris: Presses Universitaires de France, 2001。

[3]事實上,法國年鑒學派從第一代開始就致力于這種跨學科嘗試,后續(xù)學者既有對區(qū)域及國別案例的研究,也有在長時段歷史基礎(chǔ)上的理論總結(jié),涉及政治、社會與文化史等多領(lǐng)域。參見呂西安·費弗爾:《萊茵河——歷史、神話和現(xiàn)實》,許明龍譯,商務(wù)印書館2015年版;通猜·維尼差恭:《圖繪暹羅:一部國家地緣機體的歷史》,袁劍譯,譯林出版社2016年版;J. Branch, The Cartographic State: Maps, Territory, and the Origins of Sovereignty,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3。國內(nèi)的研究參見孫喆:《康雍乾時期輿圖繪制與疆域形成研究》,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杜月:《制圖術(shù):國家治理研究的一個新視角》,《社會學研究》2017年第5期。

[4]以約翰·哈利(John B. Harley)、戴維·伍德沃德(David Woodward)等人為代表,他們將政治社會理論引入了地圖學史的研究,并且從1987年開始在芝加哥大學出版社先后推出了多卷本的《地圖學史》叢書。參見D. Woodward, Art and Cartography: Six Historical Essays,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87; J. B. Harley, The New Nature of Maps: Essays in the History of Cartography, Baltimore: 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 2002。國內(nèi)的相關(guān)成果參見潘晟:《地圖的作者及其閱讀——以宋明為核心的知識史考察》,江蘇人民出版社2013年版;郭亮:《十七世紀歐洲與晚明地圖交流》,商務(wù)印書館2015年版;成一農(nóng):《近70年來中國古地圖與地圖學史研究的主要進展》,《中國歷史地理論叢》2019年第3期。

[5]文化地圖學是指從文明、文化與政治社會環(huán)境的視角全面考察地理學與制圖術(shù)的歷史演進;政治地圖學主要探討的是由近代國家所主導的主權(quán)空間界分與領(lǐng)土整合過程,包括戰(zhàn)爭、外交與勘界中的制圖活動。參見D. Cosgrove,"Cultural Cartography: Maps and Mapping in Cultural Geography", Annales de Géographie, 2008, 2(660-661), pp.159-178; J. Black, Maps and Politics,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2000, p.76, 121, 147。

[6]M. Biggs, "Putting the State on the Map: Cartography, Territory, and European State Formation", Comparative Studies in Society and History, 1999, 41(2), pp.374-405; J. Black, "Government, State, and Cartography: Mapping, Power,and Politics in Europe, 1650-1800", Cartographica, 2008, 43(2), pp.95-105.

[1][4]N. Broc, La géographie de la Renaissance (1420-1620), Paris: Bibliothèque nationale, 1980, pp.180-181, pp.92-94.

[2]1598年新編簡化本的《地球大觀》把標題改成了“世界之鏡”(Le miroir du monde)。參見C. Hofmann, "La genèse de latlas historique en France (1630-1800): Pouvoirs et limites de la carte comme?il de lhistoire", Bibliothèque de lécole des Chartes, 2000, 158(1), pp.97-128。

[3]Dictionnaire de LAcadémie Fran?oise, tome. 2, Paris: Jean-Baptiste Coignard, 1694, p.40.

[5]M. Bougeureau, Le théatre fran?oys, oùsont comprises les chartes générales et particulières de la France, Tours: Maurice Bouguereau, Imprimeur & Libraire, 1594; F. de Dainville, "Cartographie historique et histoire de léducation", Annuaires de lécole pratique des hautesétudes, 4esection, 1971, pp.571-183.

[1]M. Pelletier, "National and Regional Mapping in France to About 1650", in David Woodward (ed.), The History of Cartography, Volume 3: Cartography in the European Renaissance,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2007, pp.1480-1503.

[2]D. Buisseret, "The Cartographic Definition of Frances Eastern Boundary in the Early Seventeenth Century", Imago Mundi, 1984, 36(1), pp.72-80.

[3]M. Pastoureau, Les Sanson: cent ans de cartographie fran?aise, 1630-1730, Dissertation doctoral de lUniversitéde Paris IV, Novembre, 1981, pp.144-147, 152-153.

[4]D. Nordman, "La géographie,?il de lhistoire", Espaces Temps, 1998, 66(1), pp.44-54.

[5]丹尼爾·羅什:《啟蒙運動中的法國》,楊亞平、趙靜利、尹偉譯,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5—8頁。

[6]N. Sanson, Introductionàla Géographie, seconde partie, Paris: Chez lAuteur, 1681, pp.133-136.

[7]M. S. Pedley, "The Map Trade in Paris, 1650-1825", Imago Mundi, 1981, 33(1), pp.33-45.

[1]N. Sanson, LAsie en plusieurs cartes nouvelles, Paris: Chez lautheur, 1658.

[2]藍莉:《請中國作證:杜赫德的〈中華帝國全志〉》,許明龍譯,商務(wù)印書館2015年版。

[3]《法蘭西史》的編寫自1755年開始,先后歷經(jīng)韋利神父(Paul Fran?ois Velly)、維拉雷(Claude Villaret)、伽尼埃(Jean-Jacques Garnier)三位王朝史官,里茲-贊諾尼三本地圖集的封面都注明是配合閱讀而繪制的。參見G. RizziZannoni, Atlas historique et géographique de la France ancienne et moderne; Atlas historique et géographique de la France;Atlas historique de la France ancienne et moderne, Paris: Desnos, 1764, 1765, 1766。

[4]Anne-Robert-Jacques Turgot,?uvres de M. Turgot, tome. 2, Paris: de lImprimerie de Delance, 1808, p.168, 174.

[5]I. B. F. Kormoss, Atlas scolaires européens: Essai de bibliographie critique, Bruxelles: Commission Belge de bibliographie, 1957.

[6]V. Duruy, Histoire de France: nouvelleédition illustrée dun grand nombre de gravures et de cartes géographiques, Paris: Hachette, 1876; J. Michelet, Abrégédhistoire de France: nouvelleédition accompagnée de cartes, Paris: Armand Colin, 1890; F. de Dainville, Cartes anciennes de léglise de France: historique, répertoire, guide dusage, Paris: Gabriel Le Bras, 1956; S. Bonin, Claude Langlois (eds.), Atlas de la Révolution fran?aise, tome. 1-11, Paris: EHESS, 1987-2000.

[1]杰弗里·馬丁:《所有可能的世界:地理學思想史》,成一農(nóng)、王雪梅譯,世紀出版集團2008年版,第178頁。

[2]J. B. Harley, D. Woodward (eds.), The History of Cartography, Vol.1,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87, pp.12-13; L. Barré, Complément du dictionnaire de lAcadémie Fran?aise, Bruxelles: sociététypographique belge, Adolphe Wahlen, 1839, p.181.

[3]隨著公共檔案與博物館藏系統(tǒng)的完善,負責收藏、整理、修復和出版地圖的專業(yè)機構(gòu)也會不斷推出以地圖為專題的資料集與研究文獻。以法國為例,舊制度時期的地圖主要收藏于皇家圖書館、科學院或個人,19世紀后,國家圖書館的地圖部(Bibliothèquenationale de France, département Cartes et plans),國家檔案館(Archives nationales)、各省市博物館以及1821年成立的國立文獻學院(écolenationale des chartes)等都收藏和研究地圖資料。

[4]C. M. Petto, "From Létat, cest moi to Létat, cest létat: Mapping in Early Modern France", Cartographica, 2005, 40(3), pp.53-78.

[5]M. Pelletier, "Cartographie et Pouvoir sous les Règnes de Louis XIV et Louis XV", Bulletin du Comitéfran?ais de cartographie, 1994, 141, pp.5-19.

[6]M. Heffernan, "The Politics of the Map in the Early Twentieth Century", Cartography and Geographic Information Science, 2002, 29(3), pp.207-226; J. Branch, "Mapping the Sovereign State: Technology, Authority, and Systemic Change",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2011, 65(1), pp.1-36.

[7]Compte-rendu du congrès des sciences géographiques, cosmographiques et commerciales, Anvers: L. Gerrits et Guil. Van Merlen, 1872, pp.Ⅳ-Ⅴ.

[1]例如L. H. Delgeur, La cartographie chez les anciens, Anvers: Imprimerie Veuve de Backer, 1880。

[2]以維達爾-布拉什及其學生呂西安·加盧瓦(Lucien Gallois)等為代表,參見L. Gallois, "LAcadémie des Sciences et les origines de la carte de Cassini", Annales de géographie, 1909, 18(99), pp.193-204; L. Gallois, "La Grande Carte de France dOronce Fine", Annales de géographie, 1935, 40(250), pp.337-348。

[3]例如L. V. de Saint-Martin, De létat actuel de la cartographie en Europe, et particulièrement en France, Paris: Hachette, 1855; H. E. Wauwermans, Histoire de lécole cartographique belge et anversoise au XVIe siècle, Bruxelles: Institut national de géographie, 1895。

[4]G. T. de Chamberet, "La carte de France et les autres travaux du dép?t de la guerre", Revue contemporaine, 1856, 5(28), pp.169-181; N. J. Ney, Histoire de la carte de létat-major: la topographie militaire au XVIIe siècle, Paris: Delagrave, 1877.

[5]J. Breton, La réorganisation cadastrale et la conservation du cadastre en France, Paris: Guillaumin, 1889; M. Bloch, "Les plans parcellaires", Annales dhistoireéconomique et sociale, 1929, 1(1), pp.60-70.

[6]R. Dion, Les frontières de la France, Paris: Hachette, 1947; M. Foucher, Linvention des frontières, Paris: Fondation pour lesétudes de défense nationale, 1987, pp.115-116; P. Sahlins, Boundaries: The Making of France and Spain in the Pyrenees, Berkeley: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1989.

[7]約翰斯頓:《人文地理學辭典》,柴彥威等譯,商務(wù)印書館2004年版,第53頁。

[1]C. Tilly, G. Ardant (eds.), The Formation of National States in Western Europe,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75; S. Rokkan, D. W. Urwin, Economy, Territory, Identity: Politics of West European Peripheries, London: Sage Publications, 1983.

[2]杰里米·克萊普頓、斯圖亞特·埃爾頓:《空間、知識與權(quán)力:福柯與地理學》,莫偉民、周軒宇譯,商務(wù)印書館2021年版,第211—224頁。

[3]丹尼斯·伍德:《地圖的力量》,王志弘譯,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1頁。

[4]J. R. Akerman, The Imperial Map: Cartography and the Mastery of Empire,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2009.

[5]B. Belyea, "Images of Power: Derrida/Foucault/Harley", Cartographica, 1992, 29(2), pp.1-9.

[6]潘晟:《西方地圖史研究:收藏興趣、后現(xiàn)代轉(zhuǎn)向、多樣化》,《中國歷史地理論叢》2019年第1期。

[7]拉圖爾(Bruno Latour)就曾考察過近代歐洲的海外測繪活動,參見布魯諾·拉圖爾:《科學在行動:怎樣在社會中跟隨科學家和工程師》,劉文旋、鄭開譯,東方出版社2005年版,第六章,“計算的中心”。

[8]D. Woodward, "J. B. Harley (1932-1991)", Imago Mundi, 1992, 44(1), pp.120-125; M. H. Edney, "J. B. Harley (1932-1991): Questioning Maps, Questioning Cartography, Questioning Cartographers", Cartography and Geographic Information Systems, 1992, 19(3), pp.175-178.

[1]J. B. Harley, "Deconstructing the Map", Cartographica, 1989, 26(2), pp.1-20; J. B. Harley, "Silences and Secrecy: The Hidden Agenda of Cartography in Early Modern Europe", Imago Mundi, 1988, 40(1), pp.57-76.

[2]J. B. Harley, The New Nature of Maps: Essays in the History of Cartography, Baltimore: 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 2002, pp.57-60。哈利在地圖學史領(lǐng)域相關(guān)的重要理論文章都收錄在這本集子當中。

[3]J. Black, Maps and Politics,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2000, p.17.

[4]最初計劃出版4卷,1981年項目啟動后擴展為6卷,目前已經(jīng)出版了4卷8冊,剩余2卷也即將推出。2006年,姜道章將第2卷有關(guān)中國古代地圖史的一部分翻譯成中文,2014年卜憲群主持了《地圖學史》前3卷的翻譯,已于2022年4月出版。余定國:《中國地圖學史》,姜道章譯,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版;成一農(nóng):《簡評芝加哥大學出版社〈地圖學史〉》,《自然科學史研究》2019年地3期。

[5]D. Woodward, "Reality, Symbolism, Time, and Space in Medieval World Maps", Annals of the Association of American Geographers, 1985, 75(4), pp.510- 521; D. Turnbull, "Cartography and Science in Early Modern Europe: Mapping the Construction of Knowledge Spaces", Imago Mundi, 1996, 48(1), pp.5-24.

[6]J. R. Akerman, "The Structuring of Political Territory in Early Printed Atlases", Imago Mundi, 1995, 47(1), pp.138-154; C. M. Petto, When France Was King of Cartography: The Patronage and Production of Maps in Early Modern France, Lanham: Lexington Books, 2007; J. McLeod (ed.), Licensing Loyalty: Printers, Patrons, and the State in Early Modern France, Pennsylvania: The Penn State University Press, 2011.

[7]D. Buisseret (ed.), Monarchs, Ministers, and Maps: The Emergence of Cartography as a Tool of Government in Early Modern Europe,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92.

[8]J. Konvitz, Cartography in France, 1660-1848: Science, Engineering, and Statecraft,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87.

[1]M. Escolar, "Exploration, Cartography and the Modernization of State Power", International Social Science Journal, 1997, 49(151), pp.55-75.

[2]C. Jacob, "Toward a Cultural History of Cartography", Imago Mundi, 1996, 48(1), pp.191-198; D. Cosgrove, "Cultural Cartography: Maps and Mapping in Cultural Geography", Annales de géographie, 2008, 660-661(2-3), pp.159-178.

[3]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想象的共同體——民族主義的起源與散布》(増訂版),吳叡人譯,世紀出版集團2005年版;通猜·維尼差恭:《圖繪暹羅:一部國家地緣機體的歷史》,袁劍譯,譯林出版社2016年版,第178—186頁。

[4]B. Batuman, "The Shape of the Nation: Visual Production of Nationalism through Maps in Turkey", Political Geography, 2010, 29(4), pp.220-234; J. D. Hansen, Mapping the Germans: Statistical Science, Cartography, and the Visualization of the German Nation, 1848-1914,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5.

[5]R. B. Craib, "Cartography and Power in the Conquest and Creation of New Spain", Latin American Research Review, 2000, 35(1), pp.7-36; S. Seegel, Mapping Europes Borderlands: Russian Cartography in the Age of Empire,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2012; P. Brummett, Mapping the Ottomans: Sovereignty, Territory, and Identity in the Early Modern Mediterranean,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5.

[6]S. A. Radcliffe, "National Maps, Digitalisation and Neoliberal Cartographies: Transforming Nation-State Practices and Symbols in Postcolonial Ecuador", Transactions of the institute of British Geographers, 2009, 34(4), pp.426-444; Alexander Kent, "Political Cartography: From Bertin to Brexit", The Cartographic Journal, 2016, 53(3), pp.199-201; C. Leuenberger, I. Schnell, The Politics of Maps: Cartographic Constructions of Israel/Palestine,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20.

[7]J. Branch, The Cartographic State: Maps, Territory, and the Origins of Sovereignty,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13; C. T. Dunlop, Cartophilia: Maps and the Search for Identity in the French-German Borderland,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2015; K. Goettlich, "The Colonial Origins of Modern Territoriality: Property Surveying in the Thirteen Colonies",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 2021, pp.1-16. doi:10.1017/S0003055421001295.

[1]于京東:《“領(lǐng)土性”與“國家感”——一種政治地圖學的觀察視野與分析理路》,《政治學研究》2021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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