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小羊
有人說香水是這幾年最不應該購買的東西,一來沒啥用,二來很耐用,一瓶100ml的香水感覺能用一輩子。
但我就屬于省什么都不能省香水的那一類,年輕時還因香水出過糗。那時候喜歡猛烈的午夜香,有次去見一位茶藝大師,大師召集大家一起品茶,一盞茶泡好,她讓每個人輪流聞香,我最后一個,聞完遞還給大師,大師拿到鼻下一嗅,差點沒熏個踉蹌,因為上面沾了我的香水味。后面的品茶環(huán)節(jié),我被勸了出去。大師情商很高地請她的徒弟陪我參觀其他茶室,但在場所有人都知道為什么。
后來我看到某位艷麗女明星的采訪,作者說她身上永遠有一股濃烈的香水味道,所到之處,即使她已離開半個小時,依然留有她的香味,讓她顯得像一頭用氣味識別領地的野獸。當年的我差不多也是這樣,明明只是早上在辦公室改過稿子,傍晚下班主編進去,還會問我是不是剛走。
后來我反思,香水弄得好是悅人悅己,弄不好就是空氣污染。所以,現(xiàn)在香水于我而言,更像每天必用的私密用品:在我做一件不那么喜歡或者有壓力的事情時,用來制造輕松愉悅的氣氛。
我書桌上常年放一瓶香水,每次寫作之前噴噴。這個工作的儀式感我堅持了十幾年,從香水的消耗速度,就可以看出當月的工作量——工作多,意味著辛苦;用香水,又似乎代表生活的美妙。人生苦樂參半,能用香味蓋住苦工汗味,是一件幸事。
我的香水還用在做家務的時候,在烏木、晚香玉、鼠尾草、柏樹、佛手柑的淡淡果木香氣中吭哧吭哧拖地板,跟去森林里徒步好像也沒有太大的區(qū)別,反正都是消耗卡路里。
一個喜歡珠寶的朋友說她陪娃寫作業(yè)的儀式感是戴祖母綠戒指。在三大貴寶里,祖母綠最脆弱,容易開裂走油,磕不得碰不得。她戴祖母綠戒指就是為了提醒自己不要打娃,萬一把寶石打裂了不劃算。指間的綠光不僅是束縛更是安慰,不管娃有多氣人,生活還是閃亮的。
她有一個挺大的楠木珠寶盒,里面有一枚特意讓人刻的章,上書篆體“不生氣的秘密”。
我去她家玩,附庸風雅,把這枚印章蓋滿一張紙條,回家把紙條壓在香水瓶下面。后來紙條被女兒拿去壓她的棉花娃娃了。她自己每天穿幾十塊錢一件的T恤運動褲,拒絕漂亮衣服,說穿著不自由,卻給娃娃買了無數(shù)行頭,從裙子斗篷到眼鏡皮靴,應有盡有。
雖然不清楚她在娃娃身上寄托了什么,但我知道擺弄娃娃也是她的禪定時刻,是她不生氣的秘密。
曾經(jīng)采訪某位智者,提到她生命中的艱難年月時,她說,“人只要還有愛好,就什么都不怕?!?/p>
人生是一個龐大的體系,兩條腿走路難免磕磕絆絆,需要加一點支撐,三點成面才穩(wěn)當。但究竟加的這一點是什么,每個人的看法不同。在我看來,這一點必定不依賴他人、不被旁人左右、不帶情緒,極度自我、私密,帶來的快樂誰也搶不走。
不管是臭美、運動,還是沒什么回報的手工,在經(jīng)年累月的彼此依靠下,已成為自我的一部分、成為生活的信仰——相信明天無論有多么難,總有閃光的時刻,支持我們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