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昭
仲秋過后的一天,天朗氣清,清秘閣畫廊舉辦“好風相送”五人藝術展。
看畫、寒暄、入宴。五位藝術家坐首席,眾人環(huán)之落座。
席間,畫家吳悅石先生站起來,拿著筷子,朝空中一比畫,放下來,說:“當年啊,幾位大家畫畫,特邀潘天壽來京,他的畫那個硬啊,狼毫也不夠,得用竹篾子畫。北京的畫家邀他來畫畫,其實心里是看不上的。陳半丁那時已經(jīng)九十多歲,比潘老年長許多,也想看看潘天壽當場作畫。潘老說:‘那我們合作一幅吧?!娙穗S聲附和。兩人被讓到里屋,潘老將筆在墨里蘸蘸,站起來看看紙,坐下。再拿起筆來,站起來看看紙,再坐下?!?/p>
大家笑了起來,停下筷子,聆聽他下面的話。
“潘老這么站起來,坐下三回,才開始落筆。唰唰唰,三筆落紙。陳半丁上前一瞧,說了兩個字:‘瞎了?!?/p>
大家笑得更響了。
“眾人走上前去看,怎么著?。俊眳菒偸壬祥L了聲音。整個廳里靜悄悄的,大家屏住呼吸,聽他的下文。
“畫的三枝蘭草疊在一起了!中間形成一塊墨疙瘩,這是畫蘭大忌?!贝蠹尹c頭稱是。
“潘老看看大家的反應,再看看畫??刹皇菈牧寺?!不過,大師就是大師!只見潘老氣定神閑地拿起筆盯著畫,沒吱聲。接著寥寥幾筆下去,線條出來了。眾人上前一瞧:幾根麻繩捆起來了!”
滿桌子的人嘖嘖稱贊,佩服大師的智慧、機變。
“陳半丁走過去看了看麻繩,說了個字:‘好!’于是大家開始各找地方補去了。李苦禪是另一種方法,也是那么幾下子,形象立馬出來了。所以說,畫啊,各人都有各人的法兒,不一定非得恪守法度,嚴謹不茍,只要是畫出精氣神,畫出特點,讓別人覺得是這么回事,就是好的藝術,法無定法。”
席畢,眾人散去。天上一輪滿月,清輝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