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延偉
小時候農(nóng)村物質(zhì)匱乏,肚子里油水兒少,總有種饑餓的感覺,見啥吃的都稀罕,特別是到了秋天收獲的季節(jié),田里種的,土里長的,樹上結(jié)的……都能被孩子們拿來當(dāng)作“美食”。
那時候玉米良種選育、推廣程度不高,地里就長出許多又癟又小的玉米稈,我們稱之為“啞巴稈”。“啞巴稈”咀嚼起來和集會上賣的甘蔗味道差不多,這種免費的“甘蔗”深受孩子們喜愛。
放學(xué)后,我們常常跑到沙旱地里找“啞巴稈”吃?!皢“投挕北日=Y(jié)穗的玉米稈略細(xì),有的只有手指頭一般粗,外皮呈褐紅色,很好辨認(rèn)。大家一個個滿頭大汗從玉米地鉆出來時,懷中無一例外抱著一捆“啞巴稈”。然后找個樹蔭圍坐一起,就像吃甘蔗一樣津津有味地咀嚼起來。有誰吃到自認(rèn)最為甘甜的“啞巴稈”,還會主動和大家分享,那種開心快樂溢于言表。
最刺激的還是“偷”秋的經(jīng)歷。玉米穗鮮嫩能吃時正逢暑假,我們也變得更加不安分起來。我們經(jīng)常相互結(jié)伴到野外割草,草籃差不多裝滿時,肚子也有些餓了,四外瞧瞧,見生產(chǎn)隊里看莊稼的大爺已經(jīng)轉(zhuǎn)往別處巡查了,大家立刻分頭貓著腰鉆進玉米地,不一會兒就各自拖出來一兩棵從根部折斷的帶穗玉米稈來。
大家手腳麻利地把玉米穗掰下來,先藏到旁邊的荊棘雜草叢里,然后分頭撿拾干枯樹枝,最后找一個隱蔽的地堰或溝渠角聚在一起。有的孩子早有準(zhǔn)備,從兜里掏出家里偷拿出來的火柴把火點著,玉米穗也不用剝皮,直接用細(xì)木棍兒扎著尾部放進火堆里烤。大家伙兒一個個興高采烈,一邊聊著天兒,一邊往火堆上添柴,一邊給玉米穗翻個兒……為了保險起見,高處還會留個“放哨”的。大約一二十分鐘,玉米穗外面緊裹的那幾層青皮幾乎被燒焦而逐步脫落時,里面的玉米粒也熟了,一股濃郁的香味兒蕩漾開來,大家急不可耐地從火堆里拿出玉米穗,趁熱把外皮揭了,金黃的玉米粒呈現(xiàn)在眼前,煞是誘人;偶有翻轉(zhuǎn)不及時被燒焦的部分,我們也毫不在乎,照樣大快朵頤。
我們把啃干凈的玉米芯扔得遠(yuǎn)遠(yuǎn)的,又捧些浮土把灰燼掩埋起來,等“罪證”都銷毀了,再割些雜草把籃子裝滿,然后背起來若無其事地回家去。
除了嫩玉米,已經(jīng)坐果的花生和紅薯也誘惑著我們的味蕾。我們趁旁邊無人時拿著鐮刀或削尖的木棍兒來到地塊中間,根據(jù)經(jīng)驗選擇莖葉粗壯、果蒂多且把地面撐開縫隙的花生棵,先把根部的土慢慢刨開,輕輕地將果實一個個從土里拔出來,然后選擇相對飽滿的花生果摘了,再把周圍的土封上。挖紅薯也是采取類似的方式,從根部挖開后選取其中個兒大的一個……因為只是摘取了部分果實和塊莖,根系沒有受到實質(zhì)性損傷,一般不會影響花生或紅薯秧苗的生長。直到后來人們收獲時從根部的異常發(fā)現(xiàn)其中的“貓膩”,便會笑罵:“哪個鱉孫,鬼點子真多!”
兒時,秋天的田野里能被我們拿來吃的東西還有很多:溝壑邊的紅構(gòu)果,吃起來甜中帶酸,大人說吃多了會“爛嘴角”,可我們照吃不誤;我們不顧荊棘扎手,爬溝過崖地去摘野酸棗,吃完還不忘把口袋裝滿;頭尖身長的“大老扁”(螞蚱的一種)在草叢間跳躍,被我們逮著用“毛毛狗草”的莖條串成一串兒,點起一堆火烤熟了,吃起來焦香可口……
如今,無論城鄉(xiāng),孩子們一日三餐根本用不著再考慮“吃”的問題。他們在學(xué)校和家這“兩點一線”疲于奔波,平時與大自然接觸的機會越來越少,秋天的田野也與他們漸行漸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