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嶼

周一早上，方小明起床后顧不得洗臉就去接水澆爬山虎，這是他腳痊愈后做的第一件事。

十歲的方小明看上去比同齡孩子高半個頭，就因為個子高，他才有了當籃球運動員的想法。沒想到，他上周五在體育課上打球時不慎崴了右腳。

媽媽把他接回家，喊來爺爺。爺爺穿著白大褂，戴著白色的圓帽子，和醫(yī)院醫(yī)生的穿著一模一樣。爺爺是一位中醫(yī)大夫，在村里開了一家診所。診所就開在自家兩間南廂房里，緊鄰村大街。

爺爺蹲下來，撫摸方小明的腳脖子，方小明齜牙咧嘴地喊疼。爺爺松開手，轉身去了診所，一會兒工夫后拿來一瓶藥水。爺爺又去灶房拿了個瓷碗，把瓷碗倒扣在小木桌上，擰開瓶蓋，把藥水倒進碗底。爺爺從口袋里掏出火柴盒，取出一根火柴，對著火柴盒側面的紅磷，刺啦一下燃著了，火焰立即在火柴上跳起了舞。爺爺把火柴放進碗底，火噗的一下著起來，生出藍色的火苗。

方小明不知所措：“爺爺，快吹滅！”爺爺看他一眼，不緊不慢地說：“就是讓它燃著的，這樣碗底的藥酒才會燒熱，活血通絡的治療效果才會更好。”

在家里，爺爺還泡了人參藥酒、枸杞紅棗藥酒、蛇酒、蝎子酒。沒多大一會兒，爺爺吹滅火焰，用食指、中指蘸著藥酒在方小明的腳脖子上涂抹起來。

“爺爺，酒里泡的是啥藥材？”方小明問。

“是咱家的爬山虎，中藥稱為地棉，去年冬天采集的。爬山虎的根、莖可入藥，有活血、祛風、止痛、消腫的功效。”爺爺說著，手上的動作沒有停。

“它會開花結果嗎？”

“會，花、果很小?！睜敔斀又f，“用藥酒一天涂抹三次，兩三天就好了?！?/p>

“這么神奇！”方小明突然對爬山虎的名字來了興趣?；?，被人們稱為百獸之王，雄健無比、威猛異常；而爬山虎只是一種普通的藤蔓植物，葉片像小草，無半點虎的威風，人們卻稱它為“虎”，真是奇怪。

“這是古人經過多次試驗總結出來的藥方。《本草綱目》這本書你知道吧？”爺爺話沒說完，方小明搶著說：“我咋不知道？那是李時珍寫的?！?/p>

“李時珍天天到山上尋找藥草，親自品嘗，確定不會中毒，才給百姓治病。還有《神農嘗百草》講的也是用藥草救人的故事?！睜敔斦f。

按爺爺?shù)恼f法，用爬山虎泡的藥酒涂抹，三天后腳脖子真的不腫不疼了。

方小明家的新房子是兩年前蓋起來的，剛住進來時，屋內屋外都是白色的，沒一點綠意，剛進入春天，爺爺就在院墻旁種下了爬山虎。

爬山虎生長速度很快，根生根，莖生莖，兩年就布滿了院墻，蒼翠欲滴，是院中一道獨特的風景。當初方小明以為是絲瓜秧呢，媽媽告訴方小明這不是絲瓜苗，是爬山虎，也叫爬墻虎，有的地方還叫飛天蜈蚣。這個名字聽起來新鮮，讓方小明想起武俠小說中俠客的江湖外號。

從那天起，方小明再沒注意過爬山虎，像是從沒發(fā)現(xiàn)它一樣，把爬山虎當成了空氣，更別說給它澆水了。如果不是爺爺提起爬山虎，方小明都忘了它的存在，更想不到它還能治療他的腳傷。

給爬山虎澆水的時候，方小明發(fā)現(xiàn)許多小動物也來湊熱鬧。

勤勞的螞蟻排著長長的隊爬來；蜜蜂從南瓜花上飛來。蝴蝶和花豆娘是慢性子，扇動著美麗的翅膀如彩云一樣飄來；麻雀倒是急性子，做什么都雷厲風行，一只麻雀從房頂上像閃電一樣射下來，看見蜜蜂、蝴蝶、花豆娘，就藏在葉子后面，實在沉不住氣了，才探出頭啾啾叫兩聲，好像在對伙伴們說：“我在這兒！”原來它們在捉迷藏。蟋蟀愛湊熱鬧，看見這里熱鬧的場景，急得不爬了，使出絕技“三連跳”，一頭扎進爬山虎懷里；烏鴉、斑鳩顯得很斯文，停落在院中的香椿樹上看著伙伴們，尾巴一翹一翹的。

原來，爬山虎低調、安靜的外表之下是這么生機勃勃。

媽媽是個閑不住的人，每年都會在房前屋后種些絲瓜、南瓜、葫蘆。除了這些，這個“袖珍菜園”里還種著黃瓜、豆角。方小明發(fā)現(xiàn)這些藤蔓植物都是用卷須纏繞在竹竿架上攀爬生長，失去架子只能癱軟在地上；爬山虎則不同，它能依著院墻向上生長，墻有多高就能攀爬多高。爬山虎是有筋骨的，它的筋骨就在那蓬勃向上的心勁里。

走在去學校的路上，方小明想到又能打籃球了，心里感激起爬山虎來，他想起一首童謠：

爬山的虎，

沖天的勁，

一路攀爬不停歇；

爬山的虎，

小朋友的伴，

我們學你英雄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