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海月
這是一個普通的夏日,張瑜又開始搜尋城市里那些稍不普通的居民,半空中一陣“嘰嘰喳喳”,他循聲望去,幾只烏鶇正掠過頭頂。在這位繪圖師眼中,擁有超過2184萬人口的北京,比人們以為的容量更大。
建筑物外墻上的空調(diào)外機,常被麻雀當作驛站;啄木鳥把巢建在樓體保溫層上;比起游客,松鼠更像是公園里幾百歲巨樹的主人;雜草堆、落葉堆、廢棄紙箱被刺猬就地征用……張瑜看見城市時,也看見無處不在的動物。
張瑜是生活在北京的天津人,43歲,為《博物》雜志擔任插圖編輯,自稱“自然觀察者”。他并不覺得城市動物難找,“之所以看不到,是因為人們走得太快了”。張瑜說,看動物是為了畫畫,但更多是出于對動物純粹的喜愛。為了觀察螳螂捕蟬的完整過程,他曾在一棵樹下花費12小時,其間最遠只離開20米。最近,他在奧林匹克森林公園拍攝啄木鳥幼鳥離巢,把相機架在遠處,每次都拍幾小時。他反對一群人擠在樹下拍鳥的行為,有的鳥受到干擾后,會減少喂鳥的頻次,小鳥被迫提前離巢。
在張瑜看來,通過慢觀察的方式,能感受到自然本來的節(jié)奏。松鼠會分類儲存不同的食物,遇到人“偷”松塔,就會增加樹上存放的比例,減少地面的存儲量?!皠游餆o時無刻不在變通”,這讓張瑜聯(lián)想到自己的生活,“凡事別太一根筋”。
有時候,動物比人類更懂得如何“共享家園”。張瑜看到,吃住在同“一條街”的松鼠,每天出來“逛街”,講究先后次序,以避免不必要的沖突和尷尬,規(guī)矩只在繁殖季節(jié)被打破。
一些在人類看起來有趣的行為,于動物而言只是為了生存,比如成年鴨子睡覺時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觀察周圍環(huán)境,保護小鴨子不受傷害。
有人問張瑜,自家孩子出現(xiàn)極端情緒,觀察自然有沒有用。他的體會是,看多了動物的生活,更能理解“相比生存,很多煩惱都是太渺小的事”。
生活對張瑜而言也是戰(zhàn)場。他想讀與動物有關(guān)的專業(yè),家人不同意,認為不好找工作,他堅持己見。讀大學時,他拍了一部老人和鳥的片子,天津電視臺播放了,父母一看“學這個還能上電視”,才不再干涉他。研究生畢業(yè)后,他有一年多找不到工作,干過婚慶攝像,接過拍會議的活兒,應(yīng)聘過打字人員,還被騙走100元“押金”。在朋友的幫助下,他才能打打零工,給雜志撰稿。張瑜始終覺得,只要有手藝,就衣食不愁。
他自認為不善交際,理想的生活是在大自然里隱居,就像在海南的山里研究山鷓鴣時一樣。那時,他吃得很差,但可以看樹、鳥和螳螂。他曾捉了40多只螳螂,把它們放在罩著網(wǎng)紗的塑料桶里,記錄它們羽化、蛻皮、產(chǎn)卵的過程,樂此不疲。他回憶,那段時間“太幸福了”,“就像孫悟空進了花果山”。
“花果山”外的現(xiàn)實是,他還要養(yǎng)育孩子、照顧老人。目前的工作沒有“編制”,但張瑜認為能做喜歡的事,還有收入,就挺知足。
據(jù)估算,北京生活著600多種陸生野生脊椎動物、500多種鳥,人們需要學著如何與這些動物居民相處。張瑜的微博賬號擁有100多萬粉絲,內(nèi)容主要是動物故事,他想給城市里不知道如何觀察動物的人“打開一扇門”。他經(jīng)常在網(wǎng)上分享自然觀察筆記,還出版了一本書,名為《那些動物教我的事》。他還為不少科普講座擔任嘉賓,有聽眾帶著孩子追蹤觀察某只動物,長達幾個月。他很開心,覺得自己影響了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