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敏
DOI:10.19832/j.cnki.0559-8095.2023.0070
收稿日期:2022-12-23
基金項目:首都師范大學歷史學院研究生科研項目“清代人參的產(chǎn)地分布、流通與消費研究”(2023LS04)
作者簡介:首都師范大學歷史學院博士研究生,中國人民大學書報資料中心副編審,研究方向為明清史、歷史人文地理。
①? 本文所指人參為野生人參,秧參和園參不在研究范圍內。
②? 參見蔣竹山:《人參帝國:清代人參的生產(chǎn)、消費與醫(yī)療》,浙江大學出版社2015年版;宋抵、王秀華編著:《清代東北參務》,吉林文史出版社1991年版;王佩環(huán):《清代東北采參業(yè)的興衰》,《社會科學戰(zhàn)線》,1982年第4期等。
③? 《明憲宗實錄》卷四二,成化三年五月甲戌條,“中研院”歷史語言研究所1962年版,第858-859頁。
④? 《宣祖實錄》卷一七七,《李朝實錄》第30冊,學習院東洋文化研究所1966年版,第326頁。
⑤? 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譯注:《滿文老檔》上冊,中華書局1990年版,第518-519頁。
⑥? 參見趙令志:《清前期八旗土地制度研究》,民族出版社2001年版,第44-46頁。鴛淵一認為這是努爾哈赤為防御外敵和解決新增人口的土地問題而進行的土地劃分(鴛淵一:「清初旗地考」、內陸アジア史學會編:『內陸アジア史論集』第一冊、國書刊行會、1964年、232-253頁),趙令志認為當時此地不許隨意開墾耕種,應該是八旗的采捕山場。
隨著明代溫補之風的興起,人參①成為明代醫(yī)家臨床常用的藥物,人參的消費需求不斷增長。明朝所需人參主要通過朝貢和馬市貿易獲得,遼東邊墻外的女真人通過人參貿易獲得了大量財富,可以說人參貿易為滿洲迅速興起提供了重要的經(jīng)濟基礎。清朝定鼎中原后,獨創(chuàng)了一套專營制度來壟斷人參資源。為保持和擴大人參收益,清朝采集人參的范圍不斷擴大,直到咸豐十年(1860),烏蘇里江以東領土被俄國強占,清朝人參主要采集區(qū)也隨之大幅度縮小。以往關于清代采參區(qū)域的具體研究較少,已有的研究往往簡略論述,②對其變化過程缺乏細化研究,本文對清代采參范圍及其變化略做梳理和探討,不當之處,祈請方家批評指正。
一、八旗參山分布
明朝初期,明廷主要通過遼東都司進貢獲得人參,直到成化三年(1467)五月“停免遼東歲貢人參。故事遼東都司歲貢人參,每年役使東寧衛(wèi)出境采辦時,以建州女直頻歲入寇,人不聊生,賦稅無出,巡撫都御史表愷等以主言免之”。③當時明朝人的采參地在與建州女真頻繁產(chǎn)生摩擦的鳳凰山、叆陽一帶。此后明朝主要通過朝貢和與女真的馬市貿易獲得人參。每到采參季節(jié),女真便在其周邊產(chǎn)參地大規(guī)模采參。朝鮮咸鏡道觀察使徐詣馳呈報“今者老乙可赤(努爾哈赤)令其管下攔入三甲之境,恣意采參,而邊將不能禁”。④建州女真每年采獲大量人參,再通過互市獲得可觀收益,人參為建州女真國富民殷和日后的發(fā)展壯大奠定了重要經(jīng)濟基礎。
天命元年(1616),努爾哈赤統(tǒng)一女真各部,建立后金,定都于赫圖阿拉(今遼寧新賓)。天命八年(1623),按“預定八家但得一物,令八家均分之”的政策,后金政權將原扈侖四部領地以山川為界劃分給八旗。⑤關于這次劃分的土地,趙令志認為這些區(qū)域基本成了八旗狩獵和采捕山場,⑥筆者同意這種觀點。這些山場被順康年間修筑的柳條邊封于邊外,主要分布于柳條邊的老邊威遠堡邊門至興京邊門段以東以北與新邊布爾圖庫邊門至法特哈邊門段夾角區(qū)域內,以及柳條邊新邊法特哈邊門東北方向外延區(qū)域,大體包括今遼寧省西豐縣、清源縣,吉林省遼源市、伊通縣、輝南縣、柳河縣、蛟河市、永吉縣、長春市九臺區(qū)、長春市雙陽區(qū),以及黑龍江省哈爾濱市呼蘭區(qū)、依蘭縣、通河縣等地。
天聰三年(1629),皇太極任命邁圖為噶善達統(tǒng)領烏拉地區(qū)的打牲丁,掌采捕事務。順治帝即位后,不斷加強皇權,開始逐漸規(guī)范和收攬宗室王公大臣手中的采參權?!霸ㄍ跻韵鹿陨希S遣壯丁于烏喇地方采參,效力勤勞大臣亦許遣壯丁采參,順治五年議定停止大臣采參”,并嚴格限定了王公所派采參壯丁的數(shù)量,即“親王壯丁一百四十名、郡王壯丁一百名……奉恩將軍壯丁十五名”。(光緒)《清會典事例》卷二三二《戶部·參務·額課》,中華書局影印本,1991年,第723-724頁。為進一步收攬采捕權力,順治十四年(1657),清廷設立打牲烏拉總管衙門,掌管的區(qū)域大致包括今吉林省永吉縣中北部、舒蘭市西部、長春市九臺區(qū)東部、榆樹市南部至蛟河和雙陽區(qū)的部分地區(qū),其周圍計五百余里。金恩暉:《談新發(fā)現(xiàn)的一部吉林省地方志〈打牲烏拉志典全文〉》,《社會科學戰(zhàn)線》,1979年第4期。作為清廷唯一的專職采捕機構,打牲烏拉總管衙門成立之初的主要職掌便是為清朝皇室采捕東北土貢,所謂“采捕有三,曰東珠、曰貂皮、曰人參,俱有禁令”。(清)允祿等監(jiān)修:(雍正)《大清會典》卷二○○《工部·虞衡清吏司·采捕》,沈云龍主編:《近代中國史料叢刊三編》第77輯,文海出版社1992年版,第13431頁。順治年間,每年貢參多則四五百斤,少則一二百斤。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清史研究室編:《清史資料》第2輯,中華書局1981年版,第193-228頁??滴?、雍正朝打牲烏拉總管衙門一直是重要的采參管理機構,每年貢參近千斤。直到乾隆十三年(1748)因采參不力,連年完不成征額,清廷才將打牲烏拉總管衙門的采參差事交由吉林將軍兼辦。
隨著清政權的不斷壯大,特別是入關以后,八旗各項制度進一步完善,八旗分山制也有所調整和細化,即人參山、采捕山和圍獵山有了明確的劃分。其中人參山共109處,去除兩旗共用重復之處,八旗人參山有91處。(光緒)《清會典事例》卷二三二《戶部·參務·山場》,第722頁。關于八旗人參山、采捕山和圍獵山的劃分,(康熙)《大清會典》卷一四一、(雍正)《大清會典》卷二二○、《柳邊紀略》卷三、《八旗通志初集》卷二一和《欽定八旗通志》卷七一均有記載,且存在個別同音字的差別。八旗分山是八旗貴族對人參利益的內部分配,“八旗分山采參,彼此不得越境”,(光緒)《清會典事例》卷二三二《戶部·參務·山場》,第722頁。采參所得歸旗主支配。八旗所屬之人參山較后金時期向東南有所擴展,將柳條邊老邊東段以東至鴨綠江間的長白山地區(qū)囊括其中,人參山在后金采捕地之外,又增加了今遼寧省新賓縣、恒仁縣,吉林省通化市二道江區(qū)、通化縣和白山市等地區(qū)。
以上由柳條邊老邊東段、柳條邊新邊和朝鮮邊界線所圍成的“C”形封禁區(qū)內分布著眾多參山,而柳條邊老邊威遠堡邊門、英額邊門、興京邊門段以東以北與新邊布爾圖庫邊門至法特哈邊門段夾角區(qū)域內,以及柳條邊老邊東段以東以南至鴨綠江間的八旗采參山是清前期主要采參區(qū)域。
二、采參范圍的擴大
連年的官方采挖,再加之偷采活動猖獗,從而使得原有八旗各參山和打牲烏拉地區(qū)的人參開采混亂且產(chǎn)量不斷萎縮,楊賓記載,康熙朝“甲子乙丑以后,烏喇(拉)、寧古塔一帶,(人參)采取已盡,八旗分地,徒有空名。官私走山者,非東行數(shù)千里,入黑金(赫哲)阿機界中,或烏蘇江外,不可得矣”。(清)楊賓:《柳邊紀略》卷三,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52頁。為保持和擴大人參利益,清廷將采參范圍擴大至烏蘇里江流域,并于“康熙二十三年奏定,嗣后八旗俱往烏蘇里等處采參,其分山各入之例,暫行禁止”。(光緒)《清會典事例》卷二三二《戶部·參務·山場》,第722頁。以往八旗“各處采參人等混雜,領得照票后夾帶偷挖者一同采參,相應將各自旗分山內采參之處停止,特派官員、章京帶領牲丁到烏蘇里等處采參,則杜絕混亂且人參可得矣”。遼寧省檔案館編譯:《盛京參務檔案史料》,遼海出版社2003年版,第31頁。八旗俱往烏蘇里采參,不僅保證了人參產(chǎn)量,而且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采參人等混雜的問題,也標志著原有八旗分山采參制的結束,而“八旗挖參之舊山因有松子、樹木,咨文盛京將軍,砍木材及偷挖人參仍照前之例嚴行禁止”,遼寧省檔案館編譯:《盛京參務檔案史料》,第30頁。即八旗到烏蘇里等處采參后,八旗挖參之舊山仍然封禁,這為雍正朝的歇山采參制提供了重要保證。
烏蘇里江流域面積廣闊,支流眾多,山林密布,人參資源豐富,算得上是采參處女地??滴醵迥辏?686),鑲黃旗三官保佐領下領催李陽乾到烏蘇里等處采參后報告:“去年到過富欽河、嫩圖河的山挖人參,因山很大,十分中只走過一分,未能遍走,挖得人參比以前多很多,阿庫里河的山?jīng)]有到……今年派熟悉路之新滿洲三人給盛京三旗到富欽河、嫩圖河、阿庫里河的山挖參之人指路?!边|寧省檔案館編譯:《盛京參務檔案史料》,第36頁。李陽乾所說的烏蘇里江上游富欽河、嫩圖河和阿庫里河的參山成為清朝新開辟的重要山場。從內務府詢問李陽乾“指給爾等烏蘇里等處,爾等是否挖完,烏蘇里山外是否還有適合采挖之處”,遼寧省檔案館編譯:《盛京參務檔案史料》,第36頁??芍敃r清廷正積極開拓采參地,對于烏蘇里參山也知之不多。從李陽乾的回答中可知,烏蘇里參山較大且人參資源極其豐富。到烏蘇里采參后,采參量大增,僅內務府采參量已增至1900多斤,是之前的15倍之多,參見遼寧省檔案館編譯:《盛京參務檔案史料》,第21-43頁。所以文獻中將烏蘇里稱為大參場。
綏芬河流域是清朝另一重要采參區(qū)域,與烏蘇里同屬采參大山,而羅拉米、瑪延和英額嶺等皆為采參小山。綏芬河本為打牲烏拉采東珠之河,康熙二十三年(1684)烏拉總管西特庫奏報,到捕貂采珠之山偷參者甚眾。遼寧省檔案館編譯:《盛京參務檔案史料》,第26頁。此時綏芬河只是作為采東珠之河加以封禁,盡管偷采人參之事不斷發(fā)生,但并未將之劃為采參山,直到雍正二年(1724),經(jīng)總辦大臣議定“準奉天將軍唐保柱等奏,人參乃人用之物,雖嚴行禁止,卻不能肅清偷刨,與其人偷刨,不如擬定稅例,準其刨參,則有益于錢糧亦有益于人?!找浪嗖挥嬈烀?,若有情愿自行前往烏蘇里、綏芬、額勒敏和哈勒敏、惡訥殷(額和訥音)、賢訥殷(三音額因)等處刨參者,發(fā)給照票遣去刨挖”。遼寧省檔案館編譯:《盛京參務檔案史料》,第113-114頁。至此綏芬河流域成為清朝又一重要采參地,而原來停止采參的八旗參場之額勒敏和哈勒敏等再次成為放票采參的主要目的地。
錫赫特山脈東南沿海及南海島嶼是清代逃人偷采和培植人參的重要區(qū)域。乾隆七年(1742),寧古塔將軍鄂爾達奏稱:“寧古塔屬之綏芬、烏蘇里以外,雅蘭、西楞暨南海島嶼地方,偷挖人參與刺字人犯,十數(shù)年間,已聚數(shù)千人?!薄肚甯咦趯嶄洝肪硪黄呶澹∑吣昃旁滦了葪l,《清實錄》第11冊,中華書局影印本,1985年,第249頁。雅蘭河和西楞河是錫赫特山脈東南部流入日本海的兩條小河,當時有數(shù)千人在此挖參??梢?,錫赫特山脈東南沿海及南海島嶼已經(jīng)成為人參采集的重要區(qū)域。
呼蘭是清代放票采參的又一區(qū)域。乾隆三十五年(1770),“黑龍江將軍增海等奏,呼蘭地方孟古魯?shù)壬?,出產(chǎn)參枝,周圍綽羅昂阿等處向設卡八座,并設官兵巡防,但呼蘭河直達產(chǎn)參之大鞍山、小鞍山等處,所設卡與河沿窎遠,恐積匪由水路渡河入山,查白楊、布勒扎木、烏敏昂阿等處,俱系要隘,請將原設卡座移駐白楊,其布勒扎木、烏敏昂阿二處,各添卡一座”?!肚甯咦趯嶄洝肪戆似叨∪迥晔辉挛焐陾l,《清實錄》第19冊,中華書局影印本,1986年,第698頁?!懊晒艩柹郊窗蜖柤斏剑冢咎m)縣西北七十里與駱駝砬子對峙……大小石頭河、楊樹河俱發(fā)源山麓舊產(chǎn)參。乾隆二十五年放參票五百三十九張,每張交參五錢。四十七年歇山,五十八年復放參票……蒙古魯山當包含青山、黑山及本山附近各山言之,故放票至五百三十九票,閱十二年而后歇山”。(清)黃維翰等纂修:(宣統(tǒng))《呼蘭府志》卷一《地理略》,鳳凰出版社編選:《中國方志集成·黑龍江府縣志輯》第1冊,鳳凰出版社 2006年版,第10頁。由此可知,清代采參區(qū)域北擴至黑龍江將軍所屬之呼蘭地方蒙古魯山附近。
清代采參區(qū)域除了向柳條邊外東北方向延伸外,亦向遼東長白山余脈地區(qū)拓展。雍正四年(1726),內務府佐領雅圖上奏:“自鳳凰城近處山以南至海邊往北過叆哈門之山內,皆有人參……有人仍由此潛出采參,又若遇越界之高麗人,則互相搶奪,伏乞圣主明鑒,允準發(fā)放出愛(叆)哈門之參票二百張”,《內府佐領雅圖奏報偷挖人參等事折》(雍正四年十二月二十一日),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譯編:《雍正朝滿文朱批奏折全譯》上冊,黃山書社1998年版,第1435頁。由此可知此處多產(chǎn)人參。乾隆三年(1738),奉天將軍額爾圖會同盛京兵部侍郎永福議定后上奏,將堿廠邊門外本頭和黃溝兩處列為采參地,在額勒敏和哈勒敏等地放票之年,于兩處發(fā)參票一千張,本頭、黃溝位于額勒敏、哈勒敏等處參山西南,出參之處彼此相接,與朝鮮僅一江之隔。遼寧省檔案館編譯:《盛京參務檔案史料》,第143-144頁。至此柳條邊老邊東段堿廠邊門、叆哈邊門、鳳凰城邊門以外至鴨綠江間亦成為采參區(qū)。
為了杜絕私采人參,增加清廷經(jīng)濟收入,雍正二年(1724)開始大放參票,“議定烏蘇里、綏芬等處,有自備資斧采參者,無論旗民,每票交上用參二兩五錢,征銀十二兩,每參一斤征收稅銀二兩五錢……其印票一萬二千張,盛京六千張,額勒敏、哈勒敏等處二千張,吉林烏拉、寧古塔四千張”,(光緒)《清會典事例》卷二三二《戶部·參務·額課》,第725頁。每年如此眾多的放票數(shù)量對于采參來說無異于竭澤而漁,同時也帶來了很多社會問題,盛京將軍唐保住曾兩次上奏請停發(fā)參票以杜偷采。《盛京將軍唐保住奏請停止發(fā)參票以禁偷采折》《盛京將軍唐保住奏請停發(fā)參票以杜偷采弊端折》,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譯編:《雍正朝滿文朱批奏折全譯》下冊,第2555頁。雍正八年(1730),清朝對采參政策做了調整,“烏蘇里、綏芬等處參山采二年,停歇一年。其停歇之年,在額爾敏、哈爾敏地方開采”,(光緒)《清會典事例》卷二三二《戶部·參務·山場》,第722頁。即歇山輪采。隨著對人參利益的追逐,清廷不斷擴大開采區(qū)域,在沒有新的大參山可以開發(fā)的背景下,乾隆二十三年(1758)又以“二道江刨參處所距長白山百余里,刨夫采參不過深至一尺,似與風水無礙,不必禁止”(光緒)《清會典事例》卷二三二《戶部·參務·山場》,第724頁。為由,將之前因關系長白山風水而禁采的二道江(額和訥音)地區(qū)再次列為采參區(qū)域。
綜上,清前期人參采集范圍經(jīng)歷了一個不斷擴大的過程,即從柳條邊老邊東段、柳條邊新邊和朝鮮邊界線所圍成的“C”形封禁區(qū)內,不斷向東北、東南方向拓展。從早期的柳條邊老邊東段英額、興京邊門外距盛京三百里左右的地方,一路向東北擴展至距盛京兩千余里的綏芬河、烏蘇里江流域、錫赫特山脈東南沿海及南海島嶼地方、黑龍江呼蘭地方,又沿長白山余脈向西南擴展到堿廠邊門、叆哈邊門、鳳凰城邊門以外與鴨綠江之間的區(qū)域。為了加強對參山的管理,清廷在通往這些產(chǎn)參區(qū)域沿途及參山附近設置了大量查參卡倫。經(jīng)過不斷調整,至乾隆朝所設查參卡倫主要集中在便于精準稽查的參山隘要處,同時每年派兵對南海一帶進行搜查。
三、主要采參區(qū)被強占
乾隆朝及此后各朝在既有的采參區(qū)域內盡可能多地采集人參,經(jīng)過長期的密集采集,野生人參的數(shù)量急劇減少,盡管如此,清廷還是通過各種手段保證其人參收入,直到道光后期國力衰微,內憂外患,加之大量廉價外來參的沖擊,滕德永:《清朝中晚期外來參與內府參的變價困境》,《地域文化研究》,2021年第4期。使得內務府官參嚴重滯銷,到咸豐初基本處于停滯狀態(tài)。咸豐三年(1853),“將軍景淳奏請歇山,參務既停票銀抵餉,凡產(chǎn)參山場如吉林之英額嶺、三姓之烏蘇里江、寧古塔之綏芬河、阿勒楚喀之羅拉密山一律封禁”。(清)長順修:《吉林通志》卷三五,文海出版社1965年版,第2539頁。盛京地區(qū)也隨即停止采參,盛京將軍衙門:《為咨報盛京參斤停采所有協(xié)辦參務侍郎免其開單圈派事致總管內務府衙門》(咸豐四年正月初八日),《咨文》,檔案號:05-13-002-000736-0120,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戶部:《為知照吉林將軍奏經(jīng)費如前支絀仍請展限停辦參務一折改期具奏請屆期會奏等事致內務府》(咸豐五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咨文》,檔案號:05-13-002-002436-0074,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處于封禁狀態(tài)的參山,官府每年仍組織官兵分季進山巡查。長期的封禁為覬覦東北已久的沙俄提供了入侵的便利條件。咸豐年間,沙俄侵入烏蘇里江以東錫赫特山脈及濱海島嶼地區(qū),并向綏芬河流域延伸,他們驅使牲畜馱運著糧食等進入封禁的參山地區(qū),強占卡倫,建房安炮,兇橫至極。為避免與沙俄正面沖突,咸豐九年(1859),吉林將軍景淳奏請停止巡查綏芬和烏蘇里山場,并召集攬頭保護參山,其上奏道:“查前因俄夷侵入烏蘇里一帶建房并窺伺綏芬山場,奴才等恐其蔓延為患,業(yè)經(jīng)募集攬頭(攬頭者俱昔日領票參商人)、人夫分布要隘,以開地采捕為生,協(xié)同保護,并派發(fā)兵西入變裝前往防阻……既有發(fā)兵人夫守御且已準其就地謀食,則按季派員巡查之事應請暫行停止?!保ㄇ澹┚按荆骸蹲酁榛I辦團練保護參山等事》(咸豐九年十二月二十五日),《錄副奏折》,檔案號:03-4247-090,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清)景淳:《奏為參山按季查竣并請停查綏芬烏蘇里山場事》(咸豐十年三月初四日),《錄副奏折》,檔案號:03-4248-033,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藏。在招募攬頭過程中,他還傳見咨詢了呈領腰牌的刨夫徐得林,得知“上年曾見俄夷前往,覆勘地勢、插立標桿”強占采參山場,徐得林呈領腰牌不到一個月便與攬頭張登瀛、張廷選、宋詳泰、牟甲春等所招刨夫,先后在小綏芬河、琿春以東近海之瑪延河、蘇城(即古之雅蘭城,在吉林東南二千余里)等處設營一百五十余座,約計不下萬人。盡管刨夫們有著“俄夷肆逞,是欲絕我生路,同仇敵愾,義所必然,情甘出力”《景淳祿權奏招集攬頭情形并俄人強占烏蘇里卡倫派員籌辦折》,《籌辦夷務始末(咸豐朝)》卷四八,中華書局 1979年版,第1804頁;《景淳祿權奏查明烏蘇里距各地里數(shù)及官兵刨夫恰喀拉布置情形折》,《籌辦夷務始末(咸豐朝)》卷五○,第1873頁。 的決心,但是窮兇極惡的沙俄還是通過逼迫清政府簽訂中俄《璦琿條約》割走了黑龍江以北、外興安嶺以南六十多萬平方公里的領土,并將“原屬我國的烏蘇里江以東約四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包括吉林省全部海岸線及海參崴???,劃為中俄‘共管’,而所謂兩國‘共管’,實際上只不過是沙俄正式吞并這一地區(qū)的過渡步驟”。 隨后沙俄又通過強迫清政府簽訂中俄《北京條約》,“強迫清政府事實上認可了它一直拒絕批準的中俄《璦琿條約》”,并將《璦琿條約》規(guī)定的烏蘇里江以東地區(qū)由中俄“共管”,改為劃歸沙俄,強行奪取了我國烏蘇里江以東約四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沙俄侵華史》第2卷,人民出版社1978年版,第137、215、216、228頁。至此,綏芬河下游、烏蘇里江以東大片地區(qū),即清代人參主要產(chǎn)區(qū)綏芬、烏蘇里大山就此喪失。
結? 語
清朝對于人參這一龍興瑞草極為重視,對其管理制度也紛繁復雜且多變。隨著國力的興衰,采參范圍也經(jīng)歷了由不斷擴大到斷崖式萎縮的過程。從后金時期至乾隆朝中期,采參范圍不斷擴大,到乾隆中期基本固定在西南起于柳條邊老邊東段(威遠堡邊門至鳳凰邊門以南接海處),向北至柳條邊新邊以外的呼蘭地方,又東至綏芬河、烏蘇里江流域,并沿錫赫特山脈東南延伸至南海及濱海島嶼廣大區(qū)域,這片土地上的眾多參山為清廷源源不斷輸送著財富。直到咸豐十年(1860),俄國通過不平等條約割走了烏蘇里江以東大片領土,清朝主要采參大山就此喪失,而沙俄從此也成為野生人參的出產(chǎn)國。
責任編輯:孫久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