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晴子
清晨與黃昏,是縱使季節(jié)更迭亦恒定不變,是生命的誕生和衰老,是自我的稚嫩和成熟,抑或是在愈行愈遠中目送的背影,漸漸遺忘卻讓彌足珍貴的記憶刻骨銘心。
季夏微雨初霽,我不覺寫下:“暮靄籠阡陌,氤氳滿幽處。輕雷和檐聲,甘霖澤萬物?!鼻宄颗c黃昏是詩意充盈的,古今文人賦予了它諸多美好的意象,我與詩相伴,從黎明破曉到日落西山。
咿呀學語、蹣跚學步伊始,我既與詩詞相逢,在大人們的稱贊和書香的熏陶下,我在詩篇中未尋得花紅柳綠,卻見晨時薄霧繚繞,朦朧縹緲如一籠輕紗。我欲探尋這一方神秘的意境,是江邊的漁歌唱晚,舟中琵琶;是暮春光景,與君相逢于落花時節(jié);是落難之時,雙鯉迢迢一紙書,祝福前路盡知己,共飲送行的一樽酒,贈予江南的一枝春。
若經歷年華流轉,晝夜交織,隨著歲數增長,我似與先人突破時空的界限,傾聽他們時代的故事。我與李白仗劍天涯,任俠四方,尤見他舉杯邀月,花間獨醉,笛中聞折柳一曲;與蘇東坡立舟波上,共觀赤壁,竹杖芒鞋,一蓑煙雨任平生;與李清照盡興而歸,誤入藕叢,爭渡驚鷗鷺;與王昌齡馳騁邊塞,穿金甲,聞羌笛,報國一片冰心,一夜風吹,梅花落滿關山。
詩詞不敗時光,越百年,今繾綣在側。我積累的每句詩,每闋詞,如白晝般明朗又耀眼,詩詞就是太陽,散發(fā)光芒,傳遞溫度。
“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初識詩詞本質,是接觸王國維的《人間詞話》,其中剖析精義,傳授學詩之法,我明曉詩出于情意,可隨性,莫隨意。賈島曾因“推敲”煞費苦心,讀書人“吟安一個字,捻斷數莖須”,我不再甘于停留在詩詞表面,鉆木取火者,朝乾夕惕,方可擷取火種。《詩詞格律》教我以嚴謹規(guī)整的作詩之道,平仄聲韻間,蘊涵著先哲們的智慧?!对娊洝返娘L、雅、頌,則讓我在韻文之美中沉醉,這部屬于古人的浪漫詩集,在百年后的今天清婉如故,不論陽春白雪,抑或市井煙火,它時時撥動我的心弦。古典情愫寄托于自然意象,世間的瞬息變幻予我以靈思,眾生皆可成詩,萬象本就是詩。宛若清晨與黃昏之間無從避免的烈日與風雨,我對詩詞的理解如撥云睹日般愈加深刻,詩詞似霏霏春雨沁潤心性。
黃昏時分,云霞明滅,少了幾分清晨的迷離,多了幾許五彩的絢爛,是一日中天現斑斕的階段。我已著手寫詩,由最初的“為賦新詞強說愁”,到如今“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的隨感而發(fā),我在詩意中生活,在詩韻里成長。余生漫漫,詩詞常伴。
何其有幸與詩相識,結緣在人生的清晨,領略世間種種,黃昏下的菩提樹,葉落滿地??v然無人閑看庭前花開幾許,我亦與詩相攜,慢慢踱步在清晨與黃昏的往復流連中。
(責任編輯/孫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