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雨彤
溫度驟降,南國的秋似乎就籠罩了過來。街邊多的是落葉和枯草,還有匆匆換上棉服的人。蹲下來撥弄這些葉子,竟然還有片銀杏葉,綠色的,從枯葉堆里探了個頭,好像是今年夏天留下的最后一抹笑容。
鵬城沒有秋天,溫度起起伏伏,最后還是落到夏天里。我生平第一次在湘大體會到了秋色——呼嘯的風,細密的雨,被環(huán)衛(wèi)工人掃成一小堆一小堆的落葉。夏夜散步常常能聽到的蟬鳴聲被腳踩在落葉上的破碎聲代替,手伸出袖口就能捻起金風,那是與夏風不同的重量。操場上的草葉也盡數(shù)凋敝,隨著涼風起舞盤旋,似乎在迫不及待地告訴你它來了的消息。
夏天不是這樣的,夏天更像是一個夢。
每個夏天都是一個夢,一個在秋天才會醒來的長夢。仲夏未央,暑氣濃郁,似乎每天都是一樣的艷陽高照,每天都是一樣的綠樹濃陰。把人浸泡在一個叫夏天的夢里,熱情四射的,生機勃勃的,天馬行空的,只等著秋天來把夢里的人喚醒,再去懷戀下一個夏天。
夏天的記憶總是籠著一層濾鏡,膠片般的磨砂感,陽光將它處理成和老舊照片一般的泛黃,卻又不盡然相同。午后的空氣凝澀,偶爾一場大雨下得淋漓盡致,似乎整個世界都清爽起來。這時記憶中的濾鏡也會變個樣子,變得清透,帶許多光斑和一點霧氣。路邊的灌木葉子略低垂,葉尖上的水珠一滴滴低落,陽光被折射出一串夏天的光彩。夏天自然不止一個太陽,一個太陽怎能撐得起夏天的淋漓盡致?葉子滴下的水珠是太陽,海邊沙灘上被海水打磨得光滑的鵝卵石也是太陽,路人手中的冰激凌球也是太陽——這應該是月亮,透著清涼的企圖和柔和的氣息,像是夢里一個撫慰身心的親吻,與夏天的炎熱色調格格不入?yún)s又一脈相承:一口下去的透徹,也是夏天恣意的另一個寫照。
夕陽還在孜孜不倦地向世界輸送著熱量,人都被籠罩在輕薄而濃郁的橙色里。暮色四合,晚霞濃烈得嚇人,整個天空都是大片大片的粉紫色、橙黃色。晚霞、巷口、樹下、西瓜,這四樣東西似乎構成了夏天的標準公式,和一起乘涼的爺爺奶奶聊天,給樹下的貓貓狗狗喂食,同分吃西瓜的兄弟姐妹打鬧,雖然平淡如水,卻是回味無窮的記憶。在夏天這場大夢里,有恣意,有平淡,兩相交織,回味悠長。
秋風起時,夢就該醒了。雖說是一年四季,四季輪回,夏天總會到。但溫度起起伏伏離開夏天的范圍時還是不舍。夏天是短暫的,一年四季里夏天只占一季;夏天是永恒的,今年的夏日記憶在腦海里能被留到明年,明年的夏日記憶進入腦海里,年復一年,夏便永恒了。
夏天總要結尾,在氣溫里結尾時,夏季便消散了。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第二年的夏天依舊會到來,依舊會結尾——總要結尾,也是充滿希望的永不結尾。
(責任編輯/孫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