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墻
在新疆畫畫那才叫累,這里的山、村落,著五顏六色服裝的人們近在眼前,一天下來你不必走很多地方,只在原地把方向轉(zhuǎn)一轉(zhuǎn),就能畫到夕陽落山。
在你四周總是圍滿了好奇的老鄉(xiāng),他們自我推薦,請求你在休息的片刻為他“照”張相,那才是他們最大的榮耀。因為候選人太多太多,畫家根本無法接受這樣龐大的工作量,往往一天下來只畫了他們其中的幾個,而大部分的老鄉(xiāng)還是把你圍得水泄不通,眼巴巴地望著你,等待著你的神筆將他幾筆“照”下,方才離去,否則就在你面前直直站立,擋住你眼前的一切,真叫人哭笑不得。有些羞澀的維吾爾族姑娘也擠了進來,趁你不備迅速抹點大紅顏色涂在指甲上,一會兒功夫,十個指頭都紅了,伸展了雙手舉過頭頂擠出人堆兒,這一來調(diào)色盤上的紅色很快沒了,就連綠色也被抹了去。
一次有個維吾爾族姑娘手拿搪瓷白碗,送到我眼前,指著摔掉瓷的黑點讓我用白顏色修補,我照她說的匆匆點了兩筆,這下可好,村里的老鄉(xiāng)都來了,有補畫盤子花紋的,還有扛著凳子來刷漆的,看來事情惹大了,整整讓我忙了大半天,末了大件的還是讓他們扛了回去,我還真沒有帶夠刷凳子的“油漆”。
后來一個維吾爾族老漢笑瞇瞇地邀請我去他家,我?guī)缀跏潜粡娦欣巳?,好客的主人又是倒茶又是端飯,我剛剛提到嗓子眼兒的心這才放了下來,誰知飯后,主人指著門窗及房檐請我畫些圖案,這可把我嚇壞了,后悔那剛吃下肚的好茶好飯,直向主人抱歉,并要付飯錢,仍是笑瞇瞇的老漢搖著頭執(zhí)意不收,無奈吃人家的嘴短,我最終還是給他們畫了一張全家福,才得以脫身。
這些維吾爾族老鄉(xiāng)實在太熱情了,每次都是朝迎暮送,時間長了大家都知道,這個“油漆匠”的油漆不能補盆、補碗,就是補了也可以洗掉,更不能抹在指甲上和眉毛上,就是抹了也沒有指甲花來得漂亮。他們似乎已經(jīng)認識到了,我和油漆匠之間的差別,但是還是不肯放棄觀看“油漆匠”的每次“油漆”。
選自“藝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