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是江南極具儀式感的季節(jié),明朗、熱烈,又深沉。我們往南山去。
路盤旋往前,樹葉在光影下輕輕飛轉(zhuǎn),忽而光亮,忽而玄寂。風在往南山吹。南山在哪?我們不是去尋找答案,我們只是去印證心里的呼聲。
在溧陽人眼里,南山是一個方位詞,它在當?shù)刈钅隙?,那里群山環(huán)繞、草木葳蕤,萬物皆有靈。加上它地處蘇浙皖三省交界帶,似乎總有一種隱秘的力量,正在叢林深處等著人們?nèi)ヌ綄?。走進南山深處,青峰山下的青峰仙居,正是在這樣的情形下突然出現(xiàn)的——它隱于綠意繁茂的樹木當中,靜謐,神秘,陽光正打在山尖上,卻又像一段在不經(jīng)意間寫在藍天白云下的詠嘆調(diào)。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450米高,足夠世人用仰望的姿勢去接近一座山。青峰山山頂有一塊臺地,一座千年古寺,有位僧人長年棲身于此,但等你真正走近時,卻發(fā)現(xiàn)那人早已外出云游去了。巍巍群山和悠悠白云,也曾吸引大詩人李白三次游歷于此,并給青峰山主峰留下美名——云岫峰。多少年后,一位叫周旭蛟的年輕人用“云岫”這個名字勾勒著現(xiàn)代人對幸福美好生活的無限想象,而他施展手腳的地方已有一個喧騰、樸素的名字:王家村。
青峰山居脫胎于兩幢廢棄礦區(qū)工房,已成為遠近聞名的網(wǎng)紅民宿。采礦留下的積水坑被打造成景觀湖。水沿著山體逶迤而去,礦物質(zhì)透著的綠色,為這汪碧水注入了一番幽深之意。
大自然總有它自身的修復能力,經(jīng)過多年休養(yǎng)生息,青峰山在采礦時期屢遭破壞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和地形地貌已得到大大改善。這既是天意,更是人為。青峰山并不是飛來之石,它汲王家村陽光、雨露、泥土之養(yǎng)分,有了青峰山居和翡翠湖這樣天造地設(shè)的靈魂,周旭蛟又施以妙手,對周遭微環(huán)境進行改造。一草一木,一磚一瓦,他所用到的材料都不出村,老百姓目之所及,仍是他們所熟悉的東西,看著就倍感親切。當?shù)厝搜永m(xù)下來的生活方式,也最大程度得到了保留,炊煙裊裊,水塘、菜畦應(yīng)有盡有,雞鴨牛羊,則與人保持著可近可遠的距離。
只有本地人最懂本地人,也只有年輕人才最懂年輕人。周旭蛟的所思所想與周圍環(huán)境并不突兀,并極大程度契合年輕人的審美趣味。他打造民宿,在竹林間開咖啡館,在蘆葦旁開啤酒屋,礦石加工場被改造成一大片草坪,挨著民宿還有一個戶外游泳池,人們可以在這里肆意放平自己。
感嘆之余,我不由想到十多年前在京城腳下度過的一段愜意時光。在有限的幾天時間里,我們喝著新擠出的牛奶和原裝紅酒,或坐在沙發(fā)上看書,或到泳池里游泳,甚或往果園里摘果子。牛羊在膝間纏繞,飛鳥在頭頂停駐,熱氣騰騰的生活中,我們的話題卻是形而上的。那樣的日子很放松,卻又顯得不那么真實。
青峰山下的王家村,再次喚醒了我對那段生活的記憶與向往。只是,隔著十多年的時光,它可以變得更加務(wù)實,也更接近自己的內(nèi)心。
第二天,適值“莫愁小作家創(chuàng)作基地”掛牌儀式在王家村舉行。那天的陽光真給力,它打在每一個年輕人臉上和身上,站在王家村的鄉(xiāng)村風景里,周旭蛟瞇著眼,笑得很謙和,很篤定。
王峰:江蘇省作家協(xié)會簽約作家,南京市作家協(xié)會理事;散文集《舊時光里的小團圓》獲江蘇省紫金山文學獎,非虛構(gòu)作品《張繼青:笛情夢邊“張三夢”》獲第十屆金陵文學獎。
編輯 閆清 1453337028@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