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 苾

[大山之行]

行走大山之脊

幾乎摸得著藍天

頭頂飄逸的云朵

過濾著太陽的熾熱

渺小的我，像一粒塵埃

潛入一團云影

舉起的眸子

既無此山望著彼山高的贊嘆

也無一覽眾山小的氣概

點燃我心尖的

不是旭日不是夕陽

朝霞和暮云

如同匆匆過客

我癡醉峰巒的蒼莽奇幻

醉迷著松林的輕吟、杜鵑花的腆笑

醉迷著鷹隼的翅膀、羚羊的蹄子

那遠山的積雪冰川

挺立一個圣潔的世界

獨領風騷

走進山壑

天空離我更近

清澈的漣漪

猶如無聲的告白

向低處奔騰

只為波瀾壯闊

[木 船]

昔日的木船，

以仰天的姿勢，縱橫一派波濤，

擺渡著春夏秋冬。

渡過爺爺?shù)幕j筐，

渡過父親的扁擔，

渡過我孩提時對于街市的那份期盼。

那長篙撐過的歲月，

猶如堤岸上踏實了的一串腳印，

鑲嵌著姑娘的甜蜜、小伙子的喜樂，

喧囂著學子的夢、農(nóng)家的素愿。

那商賈的起伏，門第的興衰，世家的恩仇，

在船夫的眼里，只是一個個過客。

陽光或是風雨，湍急或是緩流，

那些貝殼，野鴨，星光，彩霞，

依然擁抱著浪花，

傳誦著潮濕的故事。

而今，木船伏臥沙灘，

以脊背呼吸日月，

把過去交給了過去，

把現(xiàn)在交給了橋。

[偏愛高原]

偏愛高原。在那里，

每條河流都有一張干凈的臉，

每顆星星都有少女般的眼睛。

高原的山，

是風的語言壘起的牙齒，

高原的雪，

是云的燃燒佇立著的音樂。

走進高原，踏上茶馬古道，

你能感受空間的滿溢，

時間的倒流。

當馬蹄擂響春天，

喚醒沉睡的草原，

格?；ǖ哪莻€美，流向你的喉嚨。

在高原，與雄鷹對眸，

靈魂就能長出翅膀。

于是乎，你能掌握飛翔的密碼，

譯出太陽的燈語。

是的，峽谷深處，

那原生態(tài)的嗓子，

對歌雪山之巔的那朵火焰，

詮釋了高原紅。

高原盛情。披一條潔白的哈達，

飲一碗醇香的青稞酒，

踏著鍋莊的節(jié)奏，

你會鐘情一件氆氌袍。

讓人忘其所以的是，

站在云海之上，陶醉的眸子，

竟想呼風喚雨。

偏愛高原。

露營一夜，

做完一生的夢。

[故鄉(xiāng)的月]

故鄉(xiāng)的月在屋頂上

為我的夢鋪開一個星空

星星的每一次閃爍

都重復著古老的童謠

我找回了童年

故鄉(xiāng)的月在荷塘里

為我的夢清洗一路風塵

楊柳婆娑起舞

更替著季節(jié)

露珠莞爾一笑

笑出了我熟悉的那個太陽

故鄉(xiāng)的月在我的心中

為我的夢壘起一個支點

人生有長有短

長也做杠桿

短也做杠桿

[揣一聲蛙鳴]

晨風歸來，

搖醒山寺，搖醒鐘，

搖醒了窗外的那個鳥窩。

翅膀劃過的早晨，

隆起朵朵云霞，

是天的醉，也是天的痕。

夏日的山巔，

寧靜控制著呼吸。

我想學習向日葵，

在晝與夜的縫隙里，

建一個屬于自己的瞭望臺。

朝陽，落日，

不一樣的姿勢，

卻有一樣的喧囂。

于是，我明白了，

有些聲音只能用眼睛看。

輕盈的曙光，鐘情的這片云海，

那臃腫的暮色，

也一樣依依惜別。

眸子觸及的每一座峰巒，

都天真無邪，

又都佇立著沉默的瘋狂。

我想搗騰時間，

傾斜每一分每一秒。

倒出來一粒螢火，一陣蟬鳴，

一排高飛的雁。

倒出來一只風箏，一只陀螺，

一只掛在胸前的土陶泥哨。

倒出來羊的咩，牛的哞，犬的吠，

馬的一聲長嘶。

還想倒出來一朵玫瑰，

一張微笑的臉，

一雙羞答答的手。

站在山巔，

最想倒出來的，

是雪的燃燒，冰的沸騰。

江河滾滾，

濤聲彎彎曲曲，

我只揣一聲蛙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