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止咳糖漿毀掉的年輕人

“最高效的辦法自然是去學生聚集的地方。一旦嗨過一次，那些小年輕就會深陷其中難以自拔，追著你要更多?！崩苌镝t(yī)藥公司的員工哈桑說。

他的話令我脊背發(fā)涼。我知道他說的那種上癮是怎么回事：在我居住的拉各斯，一個14歲的女孩喝止咳糖漿成癮，她的父母悲痛萬分卻無可奈何；另一個住在卡諾州的年輕人，過去幾個月一直同狐朋狗友喝止咳糖漿，如今整個人已近乎癲狂，被鎖在康復中心的地板上，對身邊縈繞的蒼蠅渾然不覺。

我弟弟也喝這種止咳糖漿。得知父親被殺的消息后，他久久不能釋懷，只能靠糖漿尋求安慰。悲痛、抑郁甚至只是想讓自己看起來更酷、更合群，這些都是尼日利亞年輕人深陷這種藥物無法自拔的理由。電視上，藝人們高唱喝糖漿的快感；夜店和街頭，藥販們無所不用其極，兜售以謀取高額利潤。于是，無數尼日利亞青少年不是將止咳糖漿兌入軟飲吞服，就是在形形色色的“糖漿派對”上擰開瓶蓋細細品味。

止咳糖漿的主要成分之一是可待因?？纱蜴?zhèn)痛效果很強，是會讓人上癮的阿片類藥物，與海洛因屬同一類化合物。大量服用可待因會令患者躁動亢奮，過量服用則會導致器官衰竭，誘發(fā)精神分裂。據統(tǒng)計，目前這種糖漿的主要消費群體是學生。

在卡諾州的多拉伊康復中心，一個戴腳鐐的年輕人一邊尖叫一邊向空中揮舞雙臂?？纱虺砂a已令他精神錯亂。72小時前，他在街頭游蕩，砸碎了車窗?！八F在仍處于脫癮期?！敝行呢撠熑怂_尼·烏賽尼說。

可待因成癮會令人產生妄想和幻覺，許多患者因此都有暴力傾向，工作人員只能將他們鎖起來。烏賽尼指著另一個戴腳鐐的年輕人說：“他砸壞了床，打碎了窗戶，還弄傷了自己，根本沒法好好待著?！笨祻椭行纳n蠅縈繞、惡臭撲鼻。烏賽尼補充說道：“很多父母一來到這里就忍不住掉眼淚?！?/p>

非法出售糖漿的藥企員工

記者秘密跟蹤拍攝了幾位涉及止咳糖漿非法交易的醫(yī)藥公司雇員，哈桑便是其中之一。他受雇的拉杰生物是尼日利亞北部最大的醫(yī)藥公司之一，生產一種名為“博林”的可待因止咳糖漿。制造和服用糖漿并不違法，但把它們賣給沒有處方的個人或不具備藥品經營許可證的機構卻是明文禁止的違法行為。

哈桑說：“即便有人訂購1000箱止咳糖漿，我們也不會提供收據?！边@樣便可躲過政府的調查。雖然此種腐敗行為違反了公司規(guī)定，但在高額利潤的誘惑下，無數瓶止咳糖漿還是通過員工之手源源不斷地流入了黑市。

我們向拉杰生物醫(yī)藥公司揭發(fā)了哈桑參與非法藥品交易的事情。該公司隨即發(fā)表聲明稱，公司售出的可待因止咳糖漿均系合法，同時強調，博林糖漿的銷售一直由公司董事長比奧科·拉赫蒙親自把關。哈桑本人也否認了我們的指控。

向黑市非法出售止咳糖漿的藥企員工自然知道可待因的副作用。庫圖烏諾亞·馬杜布伊凱是埃姆佐爾醫(yī)藥公司的業(yè)務發(fā)展主管，曾向我們非法提供60瓶可待因糖漿。他說：“人們一旦對某種東西上癮，就離不開那玩意兒了，到那時，價格什么的都不成問題。哪怕給我100萬箱，我也能在一周內賣光。”

對此，埃姆佐爾醫(yī)藥公司的回應是，公司內部已經對馬杜布伊凱展開調查，但該員工能接觸到的可待因糖漿數量非常有限，不可能進行大規(guī)模銷售。公司聲稱會認真對待調查結果，重新審視其銷售政策。在尼日利亞，仍有超過20家醫(yī)藥公司生產可待因止咳糖漿。

打擊可待因濫用任重道遠

針對可待因成癮的嚴峻形勢，尼日利亞禁毒執(zhí)法局加大了打擊力度。當局在卡齊納州截獲了一輛卡車，上面裝有2.4萬瓶可待因糖漿；在卡諾州，執(zhí)法人員多次突擊檢查，沒收并銷毀了大量在街頭流通的止咳糖漿。一位官員向我們展示了特警隊繳獲的贓物：超兩噸重的博林糖漿，以及刀劍、電鋸等武器。

雖然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但執(zhí)法人員不得不承認，杜絕止咳糖漿濫用任重道遠。據尼日利亞參議院推測，僅在卡諾和吉加瓦兩州，人們每天就能喝掉300萬瓶止咳糖漿?！澳壳拔覀兝U獲的糖漿恐怕連1/10都不到?！苯緢?zhí)法局卡諾分局的指揮官哈姆扎·奧馬爾說，“濫用糖漿的人群實在過于龐大，哪個階層都有，窮人、富人、受過教育的、沒上過學的……有時甚至連乞丐和剛會走路的小孩都喝?！?/p>

以前，多拉伊康復中心一周最多接待兩三名患者。烏賽尼說：“而現在，每周都有七八個甚至十余個患者被送到這里。那些被家長送來戒癮的年輕人，基本上都是止咳糖漿的受害者?！敝箍忍菨{成癮的問題不僅尼日利亞有，肯尼亞、加納、尼日爾和乍得等非洲國家的年輕人也深受其害。

在康復中心一間沒裝窗戶的屋子里，我們見到了一位戴粉色頭巾的16歲少女。她接受治療已經兩個月了，現在整個人還有些哆嗦。她告訴我們，她之前是從男友那里搞到止咳糖漿的，每天放學后都喝。她想對那些受糖漿誘惑的尼日利亞年輕人說：“遠離止咳糖漿，它會毀掉你的生活。”

（楊佩薦自《海外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