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都是劇烈的爆炸和濃密的煙霧,什么也看不清。在這片濃烈的戰(zhàn)爭迷霧中,瓦蘭帝國龐大的“無敵”號太空旗艦正拖著殘破不堪的身軀,艱難地向戰(zhàn)場邊緣突圍。
慘烈的太空伏擊戰(zhàn)
僅僅在片刻之前,由首席執(zhí)政官阿斯加德率領的整支瓦蘭帝國太空艦隊,仍對即將到來的滅頂之災渾然不覺。頃刻之間,行星聯(lián)盟軍的伏擊從四面八方打響。
一眨眼的工夫,成千上萬艘小型巡飛艇一邊從各個方向同時開火,一邊氣勢洶洶地撲向毫無防備的瓦蘭艦隊。密集的機炮傾瀉在“無敵”號和其他幾艘殲星艦上,覆蓋下一層密密麻麻的彈痕。真正的殺招則是由后方艦隊集中發(fā)射的遠程導彈群。這些攜帶著巨大戰(zhàn)斗部的死神之劍,毫不客氣地撕開瓦蘭戰(zhàn)艦的裝甲,綻放出一朵朵華麗的毀滅之花。
經(jīng)過迎頭一擊,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瓦蘭艦隊馬上回過神來。一層層火力強大的彈幕很快從龐大的戰(zhàn)艦上噴灑出來,就像編織出一張張無情的大網(wǎng),將聯(lián)盟軍的巡飛艇大軍瞬間撕個粉碎。很快,聯(lián)盟軍的后方艦隊也淪為被鎖定的標靶,這些移動相對緩慢的中型戰(zhàn)艦,被瓦蘭艦隊的重型粒子炮逐個點名。
不到半個小時,這場慘烈戰(zhàn)斗已經(jīng)接近尾聲,雙方都損失了參戰(zhàn)的絕大部分戰(zhàn)艦。此時,勝負的焦點已經(jīng)轉移到了戰(zhàn)場的邊緣。在這里,行星聯(lián)盟最高統(tǒng)領辛克爾斯正率領幸存的六艘中型戰(zhàn)艦,追逐著試圖突圍的“無敵”號,這是瓦蘭艦隊僅存的一艘戰(zhàn)艦了。
“這些行星聯(lián)盟的家伙們瘋了!”阿斯加德狠狠地說,“他們一定是沖著‘那個東西’來的?!?/p>
一旁的副官兼首席科技官萊斯沉吟道:“沒幾個人知道‘那個東西’在這艘‘無敵’號上,特別是他們似乎刻意避免致這艘旗艦于死地,想必是有人走漏了風聲?!?/p>
阿斯加德苦笑著說:“看來他們的‘手下留情’并沒起到太大作用,一枚導彈居然沖破重型裝甲,擊中了燃料倉,我擔心這艘戰(zhàn)艦也撐不了多久了?!?/p>
萊斯說:“損失一支艦隊對瓦蘭帝國來說不算什么,但我們決不能讓您斷送在這兒,看來我們不得不用上‘那個東西’了!”
阿斯加德還有些猶豫,此時后艙傳來一陣紛亂,隱約聽到有人焦急地喊:“保護好首席執(zhí)政官,這些該死的家伙登艦了!”萊斯面色一凜,他不由分說地把阿斯加德推進身旁的一個小屋:“再不用‘那件東西’就來不及了!”
阿斯加德知道這位老朋友的心意,他點點頭,在屋子中間一把外形略顯怪異的椅子上坐好,鄭重地閉上眼睛。隨著一道藍光閃過,他的軀體頹然地倒了下去。
莫名其妙的街頭糾紛
幾年后,在人來人往的街頭,一個中年男人剛把車停好,兜里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顯然有些狼狽,但看了一眼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只好手忙腳亂地接起來。
“高老師您好!”盡管對方看不見,男人還是下意識地做出了陪笑的表情,“什么?蘇小胖這小子在學校又闖禍了?實在抱歉,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他!……是!給您添麻煩了!……好的好的,高老師再見!”
掛上電話,男人嘆了一口氣。這個男人是蘇明,但同時也是阿斯加德。
幾年前,在那場驚心動魄的太空伏擊戰(zhàn)中,阿斯加德為了讓自己“存活”下來,在千鈞一發(fā)之際,讓萊斯將自己的意識傳送到了地球。他們所使用的,正是雙方激烈爭奪的“那個東西”——意識傳送儀。
意識傳送儀是瓦蘭帝國剛剛發(fā)明出來的一種秘密設備,它可以把某人的意識傳送到距傳送地點最近的一個瀕死生命體的體內(nèi)。盡管遠隔數(shù)千萬光年之遙,但這款設備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地球上一個重傷員的信號。
當時,這個叫蘇明的家伙出了車禍,由于頭部受到劇烈撞擊,成為了再也無法醒來的植物人。當阿斯加德閉上眼睛之前,他還坐在“無敵”號的秘密隔間里,當他再次睜開眼,眼前出現(xiàn)的已經(jīng)是病房里喜極而泣的家人。
好在“醒來”的阿斯加德也同時擁有蘇明的記憶,所以他對地球的環(huán)境和生活并不陌生,很快就適應了這個新的身份。只不過,他不再擁有瓦蘭帝國首席執(zhí)政官大權在握的身份,也不再是統(tǒng)帥艦隊叱咤太空的戰(zhàn)神?,F(xiàn)在,他只是一個拖家?guī)Э诘匿N售員。
不一會兒,阿斯加德哼著小曲,拎著妻子叮囑他買的一袋芹菜、一包香菇和一盒雞蛋回到了車子旁。他剛剛按開了鎖,還沒等拉開車門,一記重拳突然結結實實地打在了他左側的臉頰上。
這突如其來的一拳,直接把阿斯加德打翻在地。他手里那只印著超市商標的購物袋掉在路邊,摔碎的雞蛋更是流了一地。恍惚間有那么一剎那,他的腦海里竟然浮現(xiàn)出了那場可怕的太空伏擊戰(zhàn)。
阿斯加德惱火地爬起來,沖著對方大聲斥責:“你有病啊!無緣無故打人做什么?”他定睛一看,打人的是個大個子,肩膀上背著個電腦包,脖子上還掛著一個工牌寫著“魏千里”,十足一副程序員的打扮。唯一與眾不同的是,他的雙目間有一股濃濃的恨意。
此時,大個子看見阿斯加德爬了起來,馬上又擺出了一副氣勢洶洶的架勢,拎著拳頭逼近了幾步。難道是認錯人了?阿斯加德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好在這一次,大個子沒有再貿(mào)然動手,不知為什么,他仿佛故意壓低了聲音,對阿斯加德喊了一句足以讓他大吃一驚的話。
“你就是阿斯加德吧?我終于找到你了!”
這個人竟然知道我的真實身份?阿斯加德嚇了一跳,趕緊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一個“噓”的手勢。他打量了一下四周,也壓低聲音問道:“你是誰?”
“哼,換個模樣你就不認識我了?我是聯(lián)盟的最高統(tǒng)領辛克爾斯!”大個子說道。
阿斯加德顧不上吃驚,他一把將辛克爾斯拉到路邊,不由分說塞到自己的車里,自己則坐到駕駛座上,麻利地啟動了汽車。這次輪到辛克爾斯感到不安了:“你……你這是要把我弄哪兒去?”
“呃……剛才那是禁停路段,停時間長了該罰款了?!?/p>
不堪回首
片刻之后,瓦蘭帝國首席執(zhí)政官和行星聯(lián)盟最高統(tǒng)領坐在了一家燒烤店里,面前還放著一盤剛烤好的烤串。
阿斯加德自顧自地把一串烤雞心放進嘴里:“這家燒烤店的味道還不錯……對了,你怎么也到地球上來了?”
辛克爾斯還沒完全消氣,但他還是撿起一串滋滋冒油的烤牛心管塞進了嘴里?!拔?guī)е粨絷爠偟巧夏愕膽?zhàn)艦,就看見最里面的一個屋子藍光一閃,我們拼死沖過去,只看到你倒在一把奇怪的椅子上。那個書呆子萊斯倒是個有種的家伙,說什么也不肯告訴我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只好讓我們聯(lián)盟的首席專家研究了一下,終于搞明白了這是個傳送儀?!?/p>
“該死的,你們搞這么一出,搞毀了我們一整支艦隊,不就是為了把這臺設備搶到手嗎?難道你們不知道這東西的用處?”阿斯加德啜了一口啤酒。
“我們的情報有限,只知道你在親自護送一臺重要設備,這足以說明它的重要性。誰知道為了這個,我們的人也都送了命。”辛克爾斯一邊大吃大嚼,一邊低下頭沮喪地說。
“你們的人也送了命?”
“我們登上你的破戰(zhàn)艦時,殉爆已經(jīng)不可避免了,它馬上就要和周圍的一切一起炸毀。在最后關頭,我們終于鼓搗明白這臺傳送儀的操縱方法??墒O碌臅r間只夠傳送我一個人了……”講到這兒,餐桌上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樣,辛克爾斯嘴里的烤串也索然無味了。
阿斯加德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在辛克爾斯的手機鈴聲打破了這長長的沉寂,他忙不迭地接了起來。
“喂,是李工啊,哦哦前天那個程序……哎那個不是都上線了么?……明白了,可以可以,我?guī)е娔X呢!我這就調(diào)試一下!”說時遲,那時快,沉痛講述星際戰(zhàn)爭的最高統(tǒng)領辛克爾斯,瞬間變成了忙碌的IT程序員魏千里。他三下兩下掏出電腦,直接在飯桌上飛快地敲打起來。
阿斯加德突然想起來,還得重新去買菜,他沒有打擾忙碌中的辛克爾斯,而是熟練地團購了一張優(yōu)惠券并掃碼結了賬。臨走時,他把一張名片放在了桌子上,辛克爾斯顧不上攔他,說了一句“下回再見!”就再次沉浸在了和程序故障的斗爭當中。
來自地球的啟發(fā)
三天后,阿斯加德一出寫字樓,就看見了在車里等待的辛克爾斯。他也不客氣,直接拉門上了車:“對了,那天我忘了問你,你是怎么認出我的?”
“你小拇指的指甲已經(jīng)開始變藍了,根據(jù)傳送儀的原理,這代表你們的人正在嘗試搜索你。而且,我能夠認出你的眼神,一個指揮過星際戰(zhàn)爭的人的眼神,在人群中就像鶴立雞群,是藏也藏不住的。如果這兩個特征同時出現(xiàn)在一起,那一定就是你嘍。”
“哦,那你還挺厲害,不愧是我的對手。其實我現(xiàn)在戴隱形眼鏡,這你看出來了么?”
“切,隱形眼鏡矯正的是近視,又改變不了眼神。你今天怎么沒開車?”
“哦,今天限號,要不我還得接孩子放學呢?!?/p>
“說正事吧,我想我們需要做出選擇。盡管現(xiàn)在我們是兩個地球的上班族,可是早晚有一天,宇宙另一頭的部下們會通過心靈傳感技術聯(lián)系上我們,對這個我也有點預感?!闭f著,辛克爾斯揚了揚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尖也有了變藍的趨勢?!拔覀兪欠襁€要像以前一樣,繼續(xù)把這場曠日持久的戰(zhàn)爭打下去?”
“關于這個,我從地球人身上獲得了不少啟發(fā)?!卑⑺辜拥抡J真地說,“帝國和聯(lián)盟的戰(zhàn)爭,從我生下來時就早已開始了,直到我當上了最高執(zhí)政官還沒有結束??赡憧纯?,在地球這一顆小小的行星上就聚集了一百多個國家,但它們當中的絕大部分都在盡自己所能保持和平。為什么比這顆行星的星域遼闊幾百萬倍的家園,卻容不下我們雙方呢?”
“巧了,我也在想這個問題?!毙量藸査拐劦?,“你們瓦蘭帝國有足夠的軍事力量,保護每一條星際航線的安全;而我們行星聯(lián)盟的長處則在于貿(mào)易和建設。用地球人的話說,這兩者‘合則兩利,斗則俱損’。我以前從資料庫中看到,自從開戰(zhàn)以來,雙方就再沒有開發(fā)過新的星域,僅有的一點資源全扔在了戰(zhàn)場上。我看,是時候結束這場荒唐的游戲了?!?/p>
“我同意?!?/p>
就這個問題達成一致之后,首席執(zhí)政官和最高統(tǒng)領都很開心。他們又交流了一些觀看足球賽事和釣魚技巧的心得,還一起去泡了個熱水澡??上г谒麄冋羯D玫臅r候,辛克爾斯又被李工叫走調(diào)試程序了。
樂不思蜀的宇宙雙雄
幾個月后,雙方的科學家通過心靈傳感技術,幾乎在同一時間聯(lián)系到了各自的領導人,但他們兩位卻不約而同地謝絕了回去的要求,并指定了新的繼任者。他們對繼任者唯一的要求,就是和另一方和平共處,合作發(fā)展,并為周邊其他小的星際勢力提供協(xié)助和保護。
最終,瓦蘭帝國和行星聯(lián)盟正式停戰(zhàn),并締結了和平協(xié)議,翻開了一頁新的篇章。
至于他們兩位為什么不回去,他們一個說:“回去了,誰來接送孩子上學,幫媳婦買菜?再說,地球這邊吃的不錯,回去了可再也吃不著這邊的砂鍋雞和醬牛肉啦!”
另一個說:“我一走,手頭這破程序可就再也調(diào)不好了。而且什么時候等行星聯(lián)盟能轉播地球上的歐冠聯(lián)賽和演唱會了,我再回去吧!以后你們不打仗了,也多發(fā)展發(fā)展這些文體藝術活動多好!”
聽說,直到今天,他們倆還常常湊到一起聽相聲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