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16年3—8月,為配合蒙西至華中地區(qū)鐵路煤運通道(山西段)建設工程,山西省考古研究院聯合運城市當地文物部門對施工范圍涉及的一處漢代墓地進行了發(fā)掘。其中兩座漢墓M14、M15為磚室墓,出土器物豐富,尤以M14甬道磚雕建筑結構較為罕見,價值重大,應是墓主或者造墓者喪葬觀念、墓葬裝飾的個性化反映。
關鍵詞:山西臨猗 漢墓 磚雕 建筑結構
Abstract: In order to cooperate with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railway from Western Inner Mongolia to Central China, the archaeologists from Shanxi Provincial Institute of Archaeology and the local cultural relics administration had jointly excavated lots ancient tombs of Han Dynasty from March to August, 2016 at Linyi county, Yuncheng city where the railway would pass through. Among those, there are two brick chamber tombs, M14 and M15, with abundant burial objects unearthed. Moreover, the structure of brick carved corridor in the M14 is of great value.
Keywords: Shanxi Linyi Han tombs Carved bricks Tomb structure
2016年3—8月,為配合蒙西至華中地區(qū)鐵路煤運通道(山西段)建設工程,山西省考古研究院、運城市文物保護中心、運城市考古隊在鐵路途徑臨猗縣鐵匠營村路段聯合發(fā)掘了一批漢代墓葬。漢墓群位于鐵匠營村西,東鄰呼北高速公路(圖一),現將其中較為典型的兩座墓葬M14、M15發(fā)掘收獲報告如下。
一、墓葬形制
兩座墓葬位于發(fā)掘區(qū)域的東北部,并穴排列。M14居西,M15居東,均為南北向帶墓道磚室墓。磚規(guī)格為長36、寬18、厚6厘米。
(一)M14
墓向185°。墓葬全長19.68米,為帶墓道磚洞室墓。墓道位于墓室以南,為長斜坡土坑式,壁面和底面較為規(guī)整,長12.04、寬1.08米,最深處距現地表2.82米。墓室包括墓門、甬道、主室三部分,整體以條磚砌筑,包括墻磚、地磚和券頂,墻磚錯縫順砌,墻體厚16~18厘米,殘高0.98~1.44米,券頂已塌毀,僅在墓門處見有殘跡。墓門寬1米,以條磚(丁頭朝外)人字形疊壘封堵,殘存5層,高0.86米。甬道長1.64、寬1.6米,地面磚錯縫橫鋪,東、西兩壁對稱磚雕建筑結構,下為方形立柱,上承櫨斗,斗上左右出橫栱,為“一斗三升”式,但中間僅有散斗,橫栱散斗上又各支撐一件小的“一斗三升”,整體為重栱。斗栱上承檐枋,再上為三間“窗閣”,凹面裝飾斜方格紋、凸棱紋、菱形紋,西壁再往上殘留有檐椽滴水。立柱斗栱高約80厘米,小窗高18、寬18~24厘米(圖二)。主室長3.1、寬2.68米,甬道與主室連接處置過門,門寬1米,主室四角有突出的立柱,地磚鋪設方式分兩種,靠近東、西兩壁處縱向豎鋪,中部橫向錯縫平鋪。主室內放置兩木棺,內各有人骨一具。西棺長2、寬0.8米,經鑒定棺內人骨屬男性,年齡約40~45歲;東棺長1.75、寬0.75米,棺內為女性人骨,保存較差。二棺高度均約20厘米。隨葬品基本位于后室,以室南靠近過門處為多(圖三)。
(二)M15
墓向185°。墓葬全長21.5米,為帶墓道磚洞室墓。墓道位于墓室以南,為長斜坡土坑式,長12.8、寬1米,最深處距地表3.04米。墓室包括墓門、前室、側室、后室四部分,整體以條磚砌筑,包括墻磚、地磚和券頂,墻磚錯縫順砌,墻體厚18~20厘米,殘高0.7~1.38米。墓門寬1.14米,以條磚(丁頭朝外)人字形疊壘封堵,殘存5層,高0.84米,券頂已塌毀,在起券處可見磚券3層,復原高度約1.84米。前室長3.36、寬3.24米,四角距墓底0.46米處各出一斜磚,地磚斜向或人字形平鋪。前室以西開側室,有過道連通,過道寬1.24、深1.8米,地磚整體橫向錯縫平鋪,局部雜亂,地面中間略高,兩邊略下斜。側室長2.8、寬2.7米,地磚大部已殘毀,余部鋪砌方式與過道同,靠近門道裸露的生土地面可見大量炭灰,側室入口頂部殘存南北向拱券一層,側室西南角發(fā)現一頭骨。前室以東有過道痕跡,未見磚構。后室長3、寬1.8米,地磚鋪設三層使地面高出前室地面約20厘米,表層地磚橫向錯縫平鋪,入口處為一排方磚,后室券頂余中部一層。隨葬品集中出土于前室,在后室入口處見有陶案、盒等物(圖四)。
二、隨葬器物
(一)陶器
罐 8件。均為泥質灰陶,根據有無領分二型:
A型 7件。有領。根據肩部的豐廣程度又分二亞型。
Aa型 4件。圓肩,整體作矮領、斜腹、平底。M14:16,侈口,斜沿尖圓唇,肩部飾五周弦紋,腹部隱約可見繩紋,口徑14、最大徑22、底徑12、高24.6厘米(圖五,1)。M14:27,直口方唇,器表凹凸不平,口徑12.2、最大徑29.5、底徑16、高28厘米(圖五,4)。M15:11,直口微侈,平沿尖唇,平底略內凹,口徑16.23、最大徑28.72、底徑12.42、高26.07厘米(圖五,3)。M15:13,同M15:11,口徑15.8、最大徑26.5、底徑12.5、高25.5厘米(圖五,2)。
Ab型 3件。廣肩,整體作矮領,尖唇,弧腹,平底。M14:29,直口,斜沿尖唇,頸肩部可見兩周短斜線紋,口徑14、最大徑31、底徑17、高26厘米(圖五,6)。M15:8,同M14:29,口徑32、最大徑52、底徑28、高44厘米(圖五,8)。M14:12,侈口,翻沿尖唇,斜腹。肩上部飾兩周短豎線紋,口徑27、底徑22.5、高31.2厘米(圖五,7)。
B型 1件。無領。M14:20,平口,鼓肩,平底略內凹,口徑15、最大徑27.3、底徑14.3、高19.5厘米(圖五,5)。
壺 1件。M15:9,泥質紅陶,外壁施綠色釉,侈口方唇,長頸,扁圓腹,平底,高足。頸部殘,余三周凹弦紋,口徑15.5、最大徑24、底徑16、殘高29厘米(圖五,9)。
樽 2件。整體作直口,筒腹,平底,三獸蹄足。M15:6,泥質紅陶,內外壁施黃綠色釉,外壁可見四道凹弦紋,口沿上有一圈釉液粘連導致的突起,口徑22、高17.3厘米(圖五,10)。M15:19,泥質紅陶,外壁施黃綠色釉,外壁可見兩道連弧紋間短斜線紋,口徑22.8、高16厘米(圖五,11)。
盤 7件。多為釉陶盤,胎以泥質紅陶為主,根據足部特征分三型。
A型 2件。假圈足。整體作敞口,方唇,折腹,M15:1,內外壁施綠色釉,直徑19.5、底徑9.1、高2.5厘米(圖六,2)。M15:17,內外壁施綠色釉,在器內底可見兩小乳突,口沿上也有一圈釉液粘連導致的突起,口徑13.6、底徑6.5、高2厘米(圖六,1)。
B型 3件。平底。整體作斜直腹。M15:32,敞口卷沿,圓唇,器內外壁施綠色釉,內底有兩周凸棱,口徑13、底徑8、高2厘米(圖六,3)。M14:18,敞口圓唇,器內外壁施綠色釉,盤緣及局部脫釉露胎,口徑13、底徑8、高1.8厘米(圖六,4)。M14:28,斂口,腹近底出棱,未施釉,口徑14.5、底徑10、高2.6厘米(圖六,5)。
C型 1件。圜底。M14:8,敞口圓唇,淺腹,器內外壁施黃綠色釉,盤緣及局部脫釉露胎,口徑10.5、高1.2厘米(圖六,6)。
D型 1件。附小足。M15:3,斜沿方唇,斜直腹,平底,附三扁錐狀小足。器內外壁施綠色釉,口徑23.7、底徑16.7、高3.3厘米(圖六,7)。
魁 1件。M14:3,泥質紅陶,圓形,直口方唇,弧腹,平底。柄殘失。內外壁施黃綠色釉,口徑16.5、底徑10.8、高6厘米(圖六,12)。
缽 4件。均為泥質灰陶,除一件口殘外整體作直口方唇,筒腹下腹折弧,小平底,器表可見數周暗弦紋。M15:29,口徑23、高14.5厘米(圖六,10)。M15:30,口徑22.7、高14.2厘米(圖六,11)。M15:18,口徑22、高12厘米(圖六,9)。M15:34,口部殘,口徑21、高10厘米(圖六,8)。
盒 3件。整體作直口微斂,筒腹,平底。M15:5,泥質灰陶,腹壁略外弧,口部變形不甚規(guī)整,口長17、口寬12、底徑16、高14厘米(圖六,14)。M15:12,同M15:5,口長15.5、口寬11、底徑16、高14厘米(圖六,15)。M15:28,泥質紅陶,腹壁近底斜收,口徑15.3、底徑15、高10.8厘米(圖六,13)。
燈 1件。M15:14,泥質紅陶,高柄,圈足座。內外壁施綠色釉,柄中部有兩道凹弦紋,盤徑11.7、底徑9.5、高16.5厘米(圖六,28)。
耳杯 8件。均為泥質紅陶,整體呈橢圓形,敞口,長身兩側附弧狀雙耳,M15所出均施釉。M14:1,口長9.5、口寬7.2(含耳,下同)、高2.8厘米(圖六,20)。M14:9,口長12.8、口寬10.3、高3.6厘米(圖六,21)。M14:2,口長9.5、口寬7.5、高2.7厘米(圖六,22)。M14:6,口長10、口寬7.3、高2.5厘米(圖六,23)。M15:10,器內外壁施黃綠色釉,口長12、口寬8、高4厘米(圖六,24)。M15:15,器內外壁施黃綠色釉,口長11、口寬8.5、高3.6厘米(圖六,25)。M15:16,器內外壁施黃綠色釉,口長11、口寬8.3、高2.8厘米(圖六,26)。M15:33,器內外壁施黃綠色釉,口長11.8、口寬8.8、高3.1厘米(圖六,27)。
案 2件。均為泥質紅陶,整體呈長方形,四周起短沿,器內外壁均施黃綠色釉。M14:17,脫釉嚴重,長38.5、寬29.5、厚1.5厘米(圖六,19)。M15:4,脫釉嚴重,長52、寬34.5、厚2厘米。
勺 1件。M14:4,泥質紅陶,勺池呈橢圓形,曲柄,勺池寬5.5、通長14、通高6厘米(圖六,16)。
小盆 1件。M14:5,泥質紅陶,侈口平沿,方唇,直腹下收,平底,口徑9.5、底徑5、高4厘米(圖六,18)。
器蓋 2件。M14:15,泥質灰陶,子母口,寬平沿,隆頂,蓋鈕呈扁圓柱形,口徑16.6、鈕徑4、通高5厘米(圖六,17)。M14:19,同M14:15,口徑17、鈕徑3.8、通高5.3厘米。
井 3件。井身整體作筒形束腰,平底。M15:31,泥質灰陶,井沿上立有亭架,井亭為四坡頂,亭內設轆轤,井架橫梁兩端飾龍首,一側殘失,井口直徑11.8、底徑12.3、通高37.5厘米(圖七,1)。M14:11,泥質紅陶,同M15:31,兩側龍首均殘失,井口直徑15、底徑12.8、通高38厘米(圖七,2)。M15:7,泥質紅陶,內外壁施黃綠色釉,井架殘失,井口直徑18、底徑13、殘高23厘米(圖七,3)。
灶 1件。M14:7,泥質紅陶,長方體,中空,半圓形灶門,灶面上有三個火眼呈品字形分布,灶門端有擋火墻。灶面外周模印幾何形裝飾,內部模印耳杯、幾案等物,長26、寬18.8、灶體高9、通高13厘米(圖七,4)。
(二)銅器
銅鏡 2件。M14:25,圓形盤,半球形鈕,有穿,銹蝕嚴重,依稀可辨紋飾為連弧變形四葉紋,四葉內有銘“長宜子孫”,邊郭寬平,邊郭與主紋飾區(qū)之間有一周凹槽,鏡直徑16、邊郭厚0.5、鈕厚2.2厘米(圖八,1)。M15:2,圓形盤,殘半,整體厚薄均勻,半球形鈕,有穿,銹蝕嚴重,但可見連弧紋,直徑12、邊郭厚0.3厘米(圖八,2)。
銅鏃 1件。M15:27,三棱錐狀,鋌殘失。殘長4.3、厚1.3厘米(圖八,3)。
銅錢 122枚。M14:14,東棺內發(fā)現,共82枚,均為“五銖”錢,正面篆文,光背,方穿,有郭(部分為剪邊錢),銹蝕嚴重,直徑1.9~2.7、厚0.1~0.2厘米(圖九);M14:21,西棺內發(fā)現,共40枚,其中一枚為“半兩”錢,正面篆紋,光背,方穿,無郭,銹蝕嚴重,直徑2.4、厚0.15厘米(圖一〇),余皆為“五銖”錢,同東棺內所見,直徑1.7~2.6、厚0.1~0.2厘米。
(三)鐵器
鏟 1件。M14:10,正端開銎,銎口殘,鏟身束腰,有肩,刃部截面呈三角形,刃端微弧。銹蝕嚴重。長15、寬12.8、厚6厘米(圖八,4)。
釘 9件。均作長條狀,一端有釘帽,銹蝕嚴重。M14:22,4件,殘長8.7~14.5厘米。M14:26,5件,殘長10~15.7厘米(圖八,5)。
(四)銀器
指環(huán) 4件。M14:13,素面,器質纖細。直徑1.8厘米(圖八,6)。
三、結 語
M14、M15并穴分布,出土遺物面貌一致,表明二墓年代相近,墓主可能屬于同一家族成員。因墓內未見明確紀年資料,僅從墓葬及隨葬遺物形制、風格特征推測墓葬年代。就墓葬形制而言,中原地區(qū)東漢中期以后流行帶斜坡墓道的多室磚室墓,并隨葬案、杯、盤的固定陶器組合,此外數量較多的綠釉陶器、雙龍首飾架陶井、帶擋火墻的陶灶、圓形平底魁、高圈足扁腹壺等也是這一時期典型風格的器物。此外,A型罐與侯馬喬村C型Ⅳ式罐相似,樽與侯馬喬村Ⅰ式奩相似,井與侯馬新田路北B型井、喬村B型井相似,灶與侯馬喬村Ⅲ式灶相似,帶蓋的圓盒也見于晉南地區(qū),如侯馬喬村(M7230:37),這些相似材料均屬東漢中晚期。另M14:25為變形四葉紋鏡,變形四葉紋鏡最早見于東漢中期,據已經發(fā)現的帶有紀年銘的變形四葉紋鏡主要流行于東漢晚期桓帝、靈帝時期,故此推斷M14、M15二墓時代當屬于東漢中晚期,以晚期的可能性最大。
與M15相似的僅有門道或門券的假側室也見于侯馬喬村M5001、M7254、侯馬蔬菜批發(fā)市場M27,應是晉南地區(qū)東漢中晚期常見的一種建墓習慣。M14以立柱、斗栱、窗閣為主體的磚雕建筑位于甬道兩側壁,正處于墓室入口通道左右,推測可能是模擬當時地面建筑入口兩側的高臺建筑——闕。闕在先秦即已出現,《古今注·都邑》:“闕,觀也。古每門樹兩觀于其前,所以標表宮門也。其上可居,登之則可遠觀,故謂之觀。”闕兼具指示、防衛(wèi)、禮儀等多重功能,早期多用于城門、宮室、宗廟、陵寢等高等級大型建筑,至漢代則應用更加廣泛,包括官僚貴族的宅第,墓前也開始設闕,尤其東漢非常普遍,目前在山東、四川、河南等地見到數量較多的漢闕,典型者如山東武氏祠墓闕、四川渠縣六闕等。闕通常是作為地面建筑存在的,雖然在“視死如生”觀念濃烈的漢代經常用在墓內模型明器以及以浮雕、線刻、繪畫等藝術表現形式融于畫像石墓、畫像磚墓、壁畫墓的圖像內容當中,但在墓內設闕的實例較少,尤其在墓葬宅第化本就不發(fā)達的晉南地區(qū)實屬罕見,應是墓主或造墓者喪葬觀念、墓葬裝飾的個性化反映。
附記:
發(fā)掘:劉巖、李輝、張會祥
繪圖:耿鵬、劉澤鵬
制圖:武奕晶、郝麗君
攝影:郭東芳
執(zhí)筆:郝麗君、李金霞、李輝、張曉劍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中國考古學·秦漢卷》,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0年,第399頁。
山西省考古研究所:《侯馬喬村墓地(1959~1996)》,科學出版社,2004年,第265頁。
同[2],第274頁。
山西省考古所侯馬工作站、侯馬市博物館:《侯馬發(fā)掘的三座東漢墓》,《文物季刊》1992年第3期。
同[2],第277頁。
同[2],第271頁。
同[2],第286頁。
孔祥星、劉一曼:《中國古代銅鏡》,文物出版社,1984年,第91頁。
山西省考古研究所侯馬工作站:《侯馬喬村5001東漢墓發(fā)掘簡報》,《文物季刊》1992年第2期。
同[2],第923頁。
山西省考古研究所侯馬工作站:《山西侯馬東周、兩漢墓》,《文物季刊》1994年第2期。
(晉)崔豹撰,牟華林校箋:《lt;古今注gt;校箋》,線裝書局,2014年,第56頁。
畫像石墓、畫像磚墓、壁畫墓也較多見于山東、四川、河南、陜北、晉西、遼陽等地區(q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