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彌之
“那我先去樓上了,你待會走直接鎖門就行?!?/p>
“怎么還要去???”
“匯報材料還得再磨一磨?!?/p>
“行,那一會不等你了。辛苦?!?/p>
聽到身后傳來的關門聲,我瞄了一眼電腦桌面右下角的時間,數(shù)字已經(jīng)走到了18:20,距離下班時間已經(jīng)過了20分鐘。這下糟了!要是再不趕緊回家,恐怕又要面對老媽的一頓數(shù)落。
盡管嘉興算不上大城市,但是從市中心到我那地處城西郊區(qū)的家還是有段路的。我一般都選擇走大運河邊上的小路,為的就是躲開主路上的紅綠燈,以爭取早幾分鐘到家。說起來,我從小就住在大運河邊,幾度搬家都沒有搬離過運河,套用最近熱播的電視劇名字,我家可謂是“運河邊的人們”。然而,正是這條伴隨我成長許多年的運河,卻成了我和同事們的“心腹大患”。
大運河不僅是溝通祖國南北的交通動脈,更是見證歲月滄桑的歷史文脈?;氐郊亦l(xiāng)參加工作后,我才愈加清醒地意識到,作為嘉興境內(nèi)保護級別最高的文物保護單位,大運河給我們文物工作者帶來的責任是何其重大。
年初,局領導指示成立大運河保護傳承利用數(shù)字化專班,我是從3月份開始正式被借調(diào)到專班幫忙的,日夜加班的“噩夢”也是從那以后成為我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的。由于仍然要承擔處室里的日常工作,我每天基本上要樓上樓下地跑十幾趟,每次推開門都像開盲盒一樣,因為我根本不知道里面都有誰在,有時所有人都外出開會了,辦公室里空無一人,有時這間小小的辦公室里竟然能同時容納前來商量方案的七八個技術人員,唯有桌上那壺自熱茶水是雷打不動地等著我的。
也正因這種“散裝”的辦公環(huán)境,使得專班的工作氛圍輕松活潑不少。濤哥,非遺中心的大才子,骨瘦如柴的身材下卻是飽讀詩書、滿腹經(jīng)綸的有趣靈魂,撐起了大運河文化傳承利用的一片天;邱總,市圖書館的技術總監(jiān),軟硬兼“師”的程序員大佬,能夠獨立開發(fā)制作APP;嘉豪,集文案、會務、網(wǎng)絡工程于一體的多面手,他的能力就像他敦實的身體一樣可靠,每當遇到麻煩我總是第一反應想到找他幫忙,而他也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
沈處,數(shù)字化專班的領導,永遠在為大運河項目憂心忡忡,始終扮演著那個鼓勵著引導著我們的團隊靈魂人物。每當大家伙因項目推進遭遇瓶頸而士氣低沉或是連續(xù)一周加班到晚上九點人困馬乏的時候,他就會不失時機地提議道:“我們太難了!今晚必須吃頓好的?!比缓笠换锶吮憔奂诟浇囊瓜鼣偤戎【平乐↓埼r,也不忘接著討論上一稿方案怎么修改、下一批數(shù)據(jù)從哪里來。作為數(shù)字化專班的掌舵人,他不是在開會就是在去開會的路上,他拿著手機著急忙慌搖頭晃腦的樣子很難不讓人聯(lián)想到《愛麗絲漫游奇境》里那只揣著懷表的兔子。
盛所,大運河數(shù)字化項目的絕對核心,深耕文物保護工作十余年,積累了相當豐富的業(yè)務經(jīng)驗。他為此番系統(tǒng)框架搭建貢獻出了自己“畢生所學”,獨自承擔起了業(yè)務流程重塑的重任。熬夜加班,他更是一把好手,不僅在單位加班一直加到最后離座,而且還要把做不完的活帶回家里接著做,直干到滿意為止。猶記得一次,盛所中午就開始念叨“今天晚上要早點走,5點鐘得接我兒子去”,結(jié)果下午我們開始集中討論第二天要用的匯報材料改法,所有人都沉醉其中無法自拔,一路商量到6點多都沒人注意到時間的飛速流逝,直到沈處說了句“這版到這里應該差不多了”,眾人緊繃的神經(jīng)才剛松弛下來,盛所的一聲驚叫又讓我們警覺起來——“糟了糟了,我忘記去接我兒子了!”
隨著項目建設持續(xù)推進,我逐漸從專班的工作中脫離出來,回到了日常管理崗位上,不過盛所就沒那么“幸運”了,時不時還要被專班請去樓上指導工作。在為考取了博士的濤哥送行的聚會上,每個人都講了自己和大運河之間的小故事,那一刻我才意識到,原來不只是我,大運河與這許多人都有著深刻的“羈絆”。站在長虹橋上,我久久地凝望著這條流淌的長河,有多少人曾在或?qū)⒃诖筮\河上匆匆路過,又有多少人會愿意為她駐足停留呢?
我想,我們所守護的,不單是大運河孕育的物質(zhì)文明,更是大運河賦予我們民族精神的“根”和“魂”。汽車行駛在運河邊的小路上,落日余暉映照著,河面波光粼粼,我又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安心,就像確認了某種曾經(jīng)存在的東西將會一直存在。
(插圖/陳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