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飛
寫作時,很多同學表示很難從生活中找到素材。確實,并不是所有同學都有驚心動魄的生活經(jīng)歷,但是,寫作并不一定非有動人的經(jīng)歷。其實,平凡的風景里藏著動人的美麗,而要發(fā)現(xiàn)小景致里的大美麗,離不開聯(lián)想。
我們在寫作時,應有意往人生方向去思索。如果我們細心聆聽,會發(fā)現(xiàn)世間萬物都在向我們講述著有關人生的寓言。
有一篇文章《石?!罚瑢懙氖鞘5脑庥觯骸拔摇睆耐獾匾坏財偵匣税嗽X買回了一頭石牛,放在了書櫥的一個角落里。但因為笨重丑陋,它并沒有得到其他人的關注。然而有一天,一位懂文物的朋友極為肯定地告訴“我”,這是唐貨!于是,“我”邀請一幫朋友來賞玩。誰知,在朋友們交接過程中,“啪”的一聲,石牛被摔碎了。寫到這里,文章僅僅敘述了一件略有曲折的事,并無太多深意,但作者并沒有止于此,而是借朋友之口揭示了所蘊含的人生意義:“那石牛雖說不凡,可是它已過慣了那種寂寞、平凡的生活,一旦改變了生活方式,受到眾人的仰慕,反而使它走向毀滅!”有了這一句,該文的品格一下子提升了許多!
席慕蓉說:“我一直相信,生命的本相,不在表層,而是在極深極深的內里。”我也一直相信,寫作,就是一種找尋,找尋生命的本相。
張曉風有篇散文《盒子》,寫的是女兒買了一小盒她心愛的進口雪藏蛋糕,吃完后舍不得丟掉“曾經(jīng)裝過那么好吃的蛋糕的盒子”,而張曉風主張扔掉,理由是:“裝過莎士比亞全部天才的那具身體不是丟棄了嗎?裝過王爾德、裝過塞繆爾·貝克特、裝過李賀、裝過蘇東坡、裝過臺靜農(nóng)的那些身體又能怎么樣?還不是說丟就丟!丟個盒子算什么?只要時候一到,所有的盒子都得丟掉!”
盒子本無生命,而在張曉風的眼里卻成了有血有肉的生命,她從盒子聯(lián)想到承載過生命的肉身,可謂奇思妙想!
席慕蓉的《貝殼》一文也有同樣的精妙。她寫自己在海邊撿起了一枚小小的貝殼,貝殼很小,卻非常堅硬和精致。于是她展開想象,想象這枚貝殼里曾經(jīng)居住過怎樣小小的柔軟的肉體,禁不住感嘆:“為了這樣一個短暫和細小的生命……上蒼給它制作出來的居所卻有多精致、多仔細、多么地一絲不茍呢!”于是聯(lián)想到我們的生命:“比起貝殼里的生命來,我在這世間能停留的時間和空間是不是更長和更多一點呢?是不是也應該用我的能力來把我所能做到的事情做得更精致、更仔細、更加地一絲不茍呢?”由尋常一物感悟生命的萬象,這就是作家的眼力。
可能你會認為指點江山、針砭時弊,當屬議論文之職責,而記敘文更多的是“吟風弄月”。這顯然是錯誤的,寫作記敘文同樣也需要關注社會,傾聽社會的脈搏,反映時代的隱痛。
丁國華的《黃土寄情》,寫了在金燦燦的秋日下,一個青年男子正拉著耬牛一步步艱難向前,身后扶耬的老者,佝僂的脊背破壞了他的體形。文章結尾,作者忍不住發(fā)出感慨:
當我們在體味“稻米流脂粟米白”的欣喜時,當我們的“嬉皮士”階層在舞廳里發(fā)出囈語時,當我們的目光集中在進口高檔商品上時,可有誰知道日漸充實的錢袋包含了多少母親的隱痛?又有誰知,兀立的糧囤凝聚了多少勞動的艱辛?今宵的窗前,我苦苦思索:我們這一代人,難道還要從父親手里接過祖父傳下的沉重鋤頭,再傳給黃土地上的下一代嗎?
作者目睹農(nóng)村艱辛之景,沒有像常人那樣歌頌贊揚,而是聯(lián)系當今社會上農(nóng)民勞作的艱辛,并反思自己擔負的責任、使命。這樣的文章體現(xiàn)出作者的一種擔當意識,自然意蘊深厚,境界不俗。
一般說來,文化是智慧群族的一切社會現(xiàn)象與內在精神的傳承、發(fā)展、創(chuàng)造的總和。我們在閱人處世時,可以從文化層面去尋求發(fā)現(xiàn)。
有一篇文章《半碗粥道》,寫的是一家粥店生意特別好,這家店有個特色:桌子上擱著幾排碗,每個碗里裝著半碗粥。常常過來吃飯的顧客習慣自己動手,端上一個碗,自己從鍋里再舀半碗粥添上。作者由這個細節(jié)領悟到“中庸”文化:“半碗粥,可以滿,可以空;可以冷,可以熱;可以稠,可以稀。在滿與空之間,在冷與熱之間,在稠與稀之間,是不是存在著我們所追求的中庸與中和呢?”
半碗粥道,體現(xiàn)的是可以上可以下、可以高可以低、可以深可以淺的中和之道。中和,是一種修養(yǎng),更是一種境界。
我們寫記敘文,不僅要追求事情的曲折、人物的豐滿、情感的真摯,還應該追求哲理的發(fā)現(xiàn)。張曉風有篇敘事散文《不知有花》,寫的是五月去山間看桐花,看到山路上落滿白花,每一塊石頭都因花罩著而極盡溫柔,但當我們遇見一位婦人告訴她我們來看花時,那位婦人卻很吃驚:“花?哪有花?”那些我們?yōu)橹畠A倒發(fā)癡的花,她竟可以擔著水走過千遍而渾然不覺。張曉風由此生出哲理感悟:
不為花而目醉神迷、驚愕嘆息的,才是花的主人吧?對那大聲地問我“花?哪有花?”的山村婦人而言,花是樹的一部分,樹是山林地的一部分,山林地是生活的一部分,而生活是渾然大化的一部分。她與花可以像山與云,相親相融而不相知。
要能發(fā)現(xiàn)小景致里藏著的大美麗,需要我們保持一顆“初心”, 懷著“ 只如初見” 的那份欣喜閱世閱人。要能挖掘出事情的哲理意味來,需要一雙慧眼,洞穿表象的迷霧而直抵內核。
(摘自《作文處方:中學生寫作36 個“怎么辦”》,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知止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