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現(xiàn)冬

我的朋友卡薇新寫了一篇小說《平行宇宙》，其詭譎的情節(jié)和出人意料的結(jié)尾吸引了我。小說主人公叫梅小宛，她的女兒在五歲生日那天走丟了，故事圍繞著梅小宛女兒的失而復(fù)得展開。梅小宛辭職尋找女兒多年，直到有一天，她在一張舊報紙上看到了女兒的照片，照片是“南方兒童福利院慶‘六一文藝匯演”新聞報道的配圖。梅小宛按圖索驥找到這家兒童福利院，終于得到了女兒的線索。2022年初秋的一個晚上，卡薇在咖啡館看到梅小宛時，她正焦急地等待著跟女兒見面。

小說開場是在銀鑰匙咖啡館，陽光照耀下，建筑的外形猶如一把銀光閃閃的鑰匙。大家可能還記得，卡薇在她的另一部小說《綠蘿》中提到過這家咖啡館，老板是一對雙胞胎兄弟。此刻是晚上，咖啡館里光線幽暗，梅小宛獨自坐在一個僻靜的角落里，手里擺弄著她黑色的手機(jī)。她依然穿著那件垂到腳踝的黑風(fēng)衣，領(lǐng)口高高豎起，就跟怕冷似的。卡薇來到咖啡館，剛一進(jìn)門便感覺有雙眼睛緊緊盯住了自己，她仿佛被一股魔力吸引，不自覺地朝那雙眼睛走去。梅小宛應(yīng)該已經(jīng)在這里坐了很久，她面前的咖啡杯已經(jīng)空了?？ㄞ痹谒膶γ孀讼聛?，小說正是從這一刻開始的。

卡薇對我說，她當(dāng)時正為突然火起來的量子糾纏理論所困擾，這個穿黑風(fēng)衣的神秘女人引發(fā)了她探究的興趣?？ㄞ笨偣惨娺^梅小宛三次，都是在這家咖啡館，或許冥冥中有股力量特意安排了這一切。最后一次見到梅小宛，卡薇感覺她像是忽然年輕了十多歲，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鼻翼兩側(cè)的褐色斑點仿佛在跳舞。

梅小宛的女兒叫安安。安安五歲生日那天，梅小宛提前下班到幼兒園接她。中午剛下過一場小雨，空氣里彌漫著泥土和花草的氣息。梅小宛牽著女兒的手，步行穿過青湖公園。公園正在施工，許多區(qū)域被綠色防護(hù)網(wǎng)遮擋起來，游人稀少，不遠(yuǎn)處的青湖看上去更寬闊了。她們本來要到公園西門的西式快餐店慶祝生日，然后坐公交車回家。剛走到兒童樂園附近，安安突然掙脫媽媽的手，像小燕子似的朝著滑梯跑去。梅小宛正想喊她，突然一輛電動車停在她的面前。文麗騎在電動車上，沖梅小宛笑著說：“真巧，在這兒見到你?！彼切⊥饛那暗耐?，兩人在一家會計師事務(wù)所共事過三年，那是梅小宛大學(xué)畢業(yè)后的第一份工作。梅小宛不喜歡遇到原來的同事，想簡單寒暄幾句就離開。文麗卻一直埋怨梅小宛，說她調(diào)到證券公司就不跟自己聯(lián)系了，還說大家都很想她。隨即，文麗提到了那個項目經(jīng)理，他是梅小宛的初戀情人。梅小宛心里有點想知道他的近況，文麗卻又說起了別的。

卡薇在寫到梅小宛丟失女兒的情節(jié)之前做了太多鋪墊。比如，梅小宛和文麗說話時，她的目光不時追尋著女兒的身影，安安正獨自在兒童樂園玩滑梯。她第二次扭過頭去看時，安安正蹲下身子撿起一朵朵紫色的梧桐花，她左手拎起花裙子的下擺，將裙子變成了一個花兜，梅小宛感覺就像看到了兒時的自己。由于文麗提到她的初戀，梅小宛不禁想起了種種或輕松或苦澀的過往，她輕輕嘆了口氣。直到文麗跟她道“再見”，她才回過神來。梅小宛朝兒童樂園走去時思緒有些紛亂，當(dāng)她走到滑梯前，才驚覺安安不見了。

接下來，卡薇用較長的篇幅描述了梅小宛在青湖公園尋找女兒的情景。青湖是一座人工湖，湖邊安裝了一圈水泥仿木護(hù)欄，護(hù)欄有幾處破損，露出了黑乎乎的缺口，就像野獸大張著的嘴巴。湖邊立著一塊大青石，上面刻有鮮紅的“青湖”兩字，旁邊有木牌用紅油漆醒目地警示著“小心落水”。青湖北岸距離兒童樂園六十米左右，梅小宛懷疑女兒掉進(jìn)了湖里。她在一處缺口附近找到了幾朵撒落的梧桐花。湖邊圍滿了人，警察也來了。有人直接跳下水潛入湖底尋找，有人弄來游船搜救，大家七手八腳用竹竿和漁網(wǎng)打撈。直到天黑，幾乎把湖水過濾了一遍，也沒有發(fā)現(xiàn)安安半點蹤影。

一年后，青湖清淤時把水抽干了，裸露的湖底現(xiàn)出許多年代久遠(yuǎn)的小東西：殘缺不全的瑪瑙煙斗、粉紅色的鱷魚皮錢包，甚至還有半截戴著結(jié)婚戒指的手指。梅小宛沒有看到安安。正因為沒有發(fā)現(xiàn)安安的尸體，梅小宛堅信女兒還活著。

梅小宛和卡薇在銀鑰匙咖啡館的三次談話支撐起了小說的敘事。此時，距離安安失蹤已經(jīng)過去了好多年。在兩人的第一次交談中，梅小宛告訴卡薇，安安是她唯一的孩子。安安的到來在梅小宛的意料之外，她覺得安安是上天賜給她的禮物。梅小宛屬于不易孕體質(zhì)，她曾在全國各地遍訪名醫(yī)，也沒有找到靈丹妙藥，就在她打算放棄要孩子時，卻意外地懷了孕。懷孕期間她像個病人般小心翼翼，生怕孩子離她而去。后來，難產(chǎn)又差點要了她的命。梅小宛給女兒取名“安安”，就是希望她能夠平平安安長大。

安安的失蹤讓梅小宛陷入了難言的愧疚，如果那天不帶安安穿過青湖公園就好了，如果一直緊緊牽住安安的小手就好了，如果沒有跟文麗聊天就好了。但是，人生沒有“如果”。有時候，梅小宛在路上看到和女兒身形相似的孩子，便會跑上前去一把抱住，嘴里不停地叫著“安安”?，F(xiàn)在，梅小宛終于找到了安安。

卡薇第二次見到梅小宛時，梅小宛講述了她找到女兒的過程。卡薇聽起來感覺像是天方夜譚。

小說中寫道：

“她馬上就要來了。”梅小宛蒼白的臉上透出淺淡的紅暈。

“你確定她就是安安？”

“這是安安參加演出那天拍的照片?！?/p>

梅小宛打開手機(jī)相冊，翻出一張照片讓我看。我看到一個正在跳舞的漂亮小姑娘。一襲紅色的印度舞裙，舞帽歪戴著，頭發(fā)被編成許多小辮兒垂落在肩頭。她調(diào)皮地踮起一只腳，雙手交叉托著下巴。小姑娘正沖鏡頭甜甜地笑，眉心偏左有一顆痣。

我納悶道：“照片這么模糊？”

梅小宛說：“這是我從報紙上翻拍的。”

梅小宛從口袋里掏出錢包，從錢包夾層里小心地取出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舊報紙。梅小宛翻拍的照片是報紙上一篇新聞報道的插圖，圖片下面有一行小字：南方兒童福利院慶“六一”文藝匯演。

我有點欣慰地說：“安安被兒童福利院收留了?！?/p>

“福利院的老師跟我說，安安在舞臺上演出時右腳不小心扭傷了，但她忍著疼，堅持跳完了整支舞?！泵沸⊥饝n郁的眼睛里噙滿了淚水，用手指小心地?fù)崦掌镄∨⒌哪橗?，“安安是個堅強(qiáng)的孩子。”

“這張報紙是哪里來的？”我仔細(xì)辨認(rèn)著這張舊報紙，試圖找到更多信息。但報紙已經(jīng)殘缺不全，既沒有報紙名稱，也找不到出版日期。

梅小宛說：“這要感謝那位跛足的老人。”

自從安安失蹤，小宛辭掉了證券公司的工作，每天都跑到公園張貼尋人啟事。她覺得女兒很可能被人拐走了，而青湖公園作為事發(fā)現(xiàn)場，是最有可能得到女兒消息的地方。公園的管理人員卻像是故意跟她過不去，小宛前一天張貼的尋人啟事，第二天一早就被他們清理一空，她只能每天都來。管理人員身穿便裝，外表跟普通居民沒有區(qū)別，有一回她正在張貼啟事，恰巧遇到他們巡查，便被訓(xùn)斥了一頓。如今的公園里好多區(qū)域都安裝了攝像頭，梅小宛貼尋人啟事時必須避開它們，就像打游擊。梅小宛想，如果從前公園里有攝像頭的話，安安可能就不會走丟了。

那天，她剛剛在青湖公園張貼完許多張尋人啟事，正坐在長椅上，呆呆地凝望著一個玩滑梯的小女孩。一個白眉白須的老人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面前。他穿著一身白色太極服，右手拄著一根拖把桿兒，桿子的底部用鐵絲固定住一塊膠皮，一副仙風(fēng)道骨的樣子。

“你還沒找到女兒嗎？”老人問。

小宛失魂落魄地看了他一眼：“沒有?！?/p>

自從安安走丟后，梅小宛每天都像是生活在夢中。報紙和網(wǎng)絡(luò)平臺上孩子被拐賣的消息似乎越來越多，梅小宛很擔(dān)心她發(fā)布的消息被淹沒在一片尋人的海洋中。那些失蹤兒童的悲慘遭遇在她腦子里不斷回放，她使勁捶自己的腦袋，簡直不敢深想下去。她一天天數(shù)著日子，感覺每天都過得艱難而漫長。梅小宛經(jīng)?？吹脚畠撼苓^來，等她揉揉眼睛想仔細(xì)看時，女兒又消失了。有時候，梅小宛聽到女兒在耳邊甜甜地喊“媽媽”，她剛答應(yīng)了一聲，就從夢里驚醒了。

“其實，你女兒也在找你?！崩先苏f。

梅小宛急問道：“她在哪里？”

“在一段文字的縫隙里?！?/p>

梅小宛愣了一下，她覺得這老人不是個普通人。

“我什么時候才能找到我女兒？”等她回過神來，想要繼續(xù)追問的時候，老人已經(jīng)拄著拖把桿兒，一瘸一拐地走遠(yuǎn)了。

“等一等！”梅小宛大喊一聲，突然從昏睡中驚醒，原來疲憊的她在長椅上睡著了。

她剛醒來時，還完整地記得那個夢。人的清醒是分層次的，當(dāng)她的意識真正明白過來的時候，腦海中只剩下了一個聲音：“在一段文字的縫隙里?！彼浀糜袀€心理學(xué)家說過：夢中的話語如果在你醒來時依然清晰，它就是真的。人們做夢是大腦對一段經(jīng)歷的破碎記憶，只不過發(fā)生在另一個時空。時間和空間總是會發(fā)生錯位和平移，她深信這是那位跛足老人的提示。

從這天開始，她翻遍家里所有的報紙雜志，仔細(xì)閱讀大街上散發(fā)的形形色色的廣告，捕捉每一則新聞和廣告中所蘊含的信息。有一次，她追著一輛公交車跑了一站路，只是想從公交車上新貼的一份告示里找到女兒的消息。那段時間，她尋找所有能夠找到的報亭，買下了所有她所需要的報紙。有時候，她在陌生的地方迷了路，干脆就住在報亭附近，以免錯過最新的文字信息。她在密密麻麻的文字里面尋找安安，覺得每一個方塊字都變成了一扇門，女兒就藏在某一扇門后面，正調(diào)皮地跟她躲貓貓。最后，她終于在一張報紙上發(fā)現(xiàn)了安安的照片。

這么多年來，每當(dāng)聽到哪里有被拐賣兒童的消息，或者警方獲得了失蹤兒童的線索，梅小宛都會立即趕去，但結(jié)果總是失望而歸。這次她終于在福利院找到了安安的下落。南方兒童福利院是一座德國老建筑，隔得老遠(yuǎn)，梅小宛的目光就被它高高的尖頂吸引住了。坐在南方兒童福利院院長辦公室的時候，梅小宛依然感覺自己像是在做夢。

院長是個干瘦的老太太，頭發(fā)雪白，戴一副黑框眼鏡。她詳細(xì)讀完了舊報紙上的那篇新聞報道，又仔細(xì)端詳著那張圖片，說她記得這個叫安安的小姑娘，剛來的時候特別膽小，不合群，但只要一站上舞臺，就馬上靈動起來，像是換了一個人。她讓年輕的檔案管理員搬出福利院所有孩子的檔案材料，果然在里面找到了安安的檔案。根據(jù)記載，這個名叫安安的女孩是個孤兒，來到這家兒童福利院時大概五歲。年邁的院長已經(jīng)記不清當(dāng)年是誰把安安送來的，聯(lián)系人一欄是空白。院長猜測，也許是她自己找到這里的。

梅小宛聽院長說，安安在這里總共待了十三年，直到四年前考入深圳職業(yè)學(xué)院，離開福利院后她再也沒有回來。據(jù)曾經(jīng)見過安安的工作人員說，這個孩子不愛說話，特別怕水，總喜歡一個人待在院子里的梧桐樹底下玩兒，顯得郁郁寡歡。梅小宛看到福利院宿舍區(qū)的院子里，長著一棵高大的梧桐樹。她走到樹旁，撫摸著被摩挲得無比光滑的梧桐樹干，想象著女兒在這里度過的無數(shù)寂寞時光，眼眶又漲又疼。蒙眬中，她仿佛看見安安正蹲下身子撿拾墜落在地上的紫色花朵。

梅小宛在與安安取得聯(lián)系時頗費了一番周折。福利院提供了當(dāng)時深圳職業(yè)學(xué)院聯(lián)系人的電話，但早已變成空號。何況安安已經(jīng)大學(xué)畢業(yè)，對于她畢業(yè)后去了哪里，在做什么，福利院一無所知。梅小宛打算去一趟深圳職業(yè)學(xué)院，或許從那里能夠得到安安畢業(yè)后的消息。她帶上福利院院長開的介紹信出發(fā)了。

深圳職業(yè)學(xué)院是一所民辦院校，坐落在偏遠(yuǎn)的山區(qū)，高高的石砌圍墻上纏繞著層層疊疊、野蠻生長的藤蔓植物。在學(xué)籍管理處，一個戴眼鏡的中年女老師幫梅小宛查到了安安的聯(lián)系方式。她第一次撥打這個電話號碼時，全身抑制不住地瑟瑟顫抖，既擔(dān)心這個號碼是空號，又害怕安安不肯認(rèn)自己。她終于打通了電話，才知道安安現(xiàn)在供職于北京一家文化傳媒公司。

卡薇一直沒有讓安安在小說中現(xiàn)身。第三次與梅小宛見面時，卡薇陪她等了很久?？Х瑞^即將打烊，安安還是沒有露面。梅小宛拿起手機(jī)，又放下，每隔幾分鐘就想給女兒打電話，但又不敢打。她怕惹女兒不開心，怕女兒嫌自己太啰嗦。女兒昨天已經(jīng)說過，這幾天她一直加班，但今晚一定會赴約。梅小宛不停地念叨，一會兒懷疑自己記錯了日子，一會兒又擔(dān)心安安找不到這里。她猶豫許久，最后還是拿起手機(jī)，撥了一個號碼。電話一直沒有接通，但梅小宛篤定地說：“安安肯定已經(jīng)在路上了，不方便接電話?！彼纱笱劬o緊盯住窗外那條唯一通向咖啡館的山路，右手食指使勁絞著耳邊的一綹頭發(fā)，原本蒼白的臉龐因為興奮而漲得通紅。突然，地平線上亮起一對車燈，朝著咖啡館疾速沖了過來。梅小宛眼睛一亮：“來了，安安來了?！彼齺聿患罢泻艨ㄞ保瑥街背鲩T朝著那輛車跑去?？ㄞ备杏X她的身影就像個歡快的孩子。

卡薇起身追了出去，她也想見見安安。卡薇剛一走出咖啡館，就吃驚地看到從車?yán)镘f出兩個男人，高個子男人正抱住梅小宛往車?yán)锶硪粋€穿白大褂的男人擼起梅小宛的袖子，一個針頭扎在了她的手臂上，梅小宛很快安靜下來。兩人合力把她拖上車，她虛弱地倒在座位上。車門關(guān)緊了。

卡薇趕緊使勁拍打車窗玻璃，高個子男人走了下來。他看上去有三十多歲，頭發(fā)蓬亂。

“你們是什么人？為什么抓她？”卡薇氣喘吁吁地喊道。

“我是她丈夫?！蹦腥思t著眼睛說，“小宛從醫(yī)院跑出來三天了，我剛打聽到她又來了這家咖啡館。”

“她在這里等女兒。”卡薇大聲說。

“我們的女兒……”男人沙啞著嗓子，說，“我們的女兒早在三年前就……”

“什么？”

“三年前，她在公園失足掉進(jìn)了湖里……我趕到的時候，安安已經(jīng)被打撈上來，直挺挺地躺在湖邊……打那之后，小宛失憶了。這三年她一直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療……”

我問卡薇：“在你的小說里，我總覺得梅小宛是單身媽媽，她和丈夫早就離婚了……”

“梅小宛是個精神病人?！笨ㄞ比粲兴嫉卣f。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問：“難道在北京工作的那個安安是梅小宛虛構(gòu)的？”

卡薇說：“不是?！?/p>

梅小宛被帶走之后，卡薇失魂落魄地回到咖啡館，坐在梅小宛剛才的座位上。梅小宛丈夫的話讓她腦子很亂，想靜下來理一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事情還沒有結(jié)束。她撿起梅小宛落在座位上的那部黑色手機(jī)，發(fā)現(xiàn)是壞的，可能是梅小宛不知從哪里撿來的?？ㄞ毕氚咽謾C(jī)送還給梅小宛，雖然它不能用了，但在梅小宛看來，它是唯一能與安安建立聯(lián)系的通道。

這時，一個女孩走進(jìn)了咖啡館?？ㄞ币豢吹剿D時驚呆了。她穿著紫色襯衣，黑色長裙，瘦削而蒼白的臉龐上有一雙大而憂郁的眼睛，長得簡直跟梅小宛一模一樣。恍惚間，卡薇以為是梅小宛折返回來了。唯一不同的是，女孩的眉心偏左有一顆痣。

紫衣女孩說她叫安安，在北京一家文化傳媒公司工作，多年來一直在尋找父母。

卡薇問：“你怎么會找到這里？”

紫衣女孩說：“一個跛足老爺爺告訴我，媽媽正在這里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