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垚樺

指導老師 楊毅

2033年5月5日清晨7：00，武漢天河機場。窗外的天霧蒙蒙的，落地窗上映著淡灰色的云彩。我坐在候機室的椅子上，把玩著盤龍城鑲金綠松石獸面3D打印模型。這個獸面雖然制作得十分精美，可惜上面鑲嵌的玉缺了一塊，不知下落。一年后就是盤龍城開探八十周年了，可盤龍城是如何建立的，又如何變得荒無人煙，仍是未解之謎。這么想著，時間已過了許久。今天我來接朋友的女兒小玉，她獨自一人來武漢游玩，然而距飛機降落已過去半小時，小玉并未出現(xiàn)，電話打不通，我開始有些不安。

我拿起手機，正準備聯(lián)系朋友，一個隱藏號碼的電話突然打了過來，我按下接聽鍵，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屈教授嗎，你等的女孩在我手上，想見她的話，來盤龍城5號陵旁的府河岸邊！記住，只能你一個人來?！睂Ψ秸f完就掛掉了電話。

我腦子一片空白，小玉被綁架了？對方是什么目的？我來不及多想，立刻趕往盤龍城。綁匪沒有讓我?guī)уX贖人，看來不是為財，那是什么目的？一路上，我想著各種可能性，毫無頭緒。繞過山丘，那棵樹旁邊便是綁匪指定的地點了。府河的水很清，我四處張望，不想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來了？”一聲粗吼在我身后響起。我嚇得一激靈，回頭一看，十幾個人站在那里，清一色的一身黑衣，站在中間的人雙手抱胸，看樣子應該是他們的頭領，就是他在對我說話?！扒淌诰醚?，用這種方式請你來，希望你不要介意。我們在這里發(fā)現(xiàn)了一座古墓，但進不去，你不是考古教授嗎，幫我們進去，等我們拿到想要的東西，就放你和那女孩走！”原來這是一伙盜墓賊，我現(xiàn)在只能先答應他們，到時候再隨機應變?！皼]問題，不過我要先見到你們抓的女孩，并且和她同行?！?/p>

盜墓賊頭領似乎早料到我會提這個要求，用眼神示意旁邊的兩人，不一會兒，小玉就被帶到我面前。她從沒遇到過這種事，嚇得渾身發(fā)抖，我趕緊用眼神安撫她。看到小玉安然無恙，我松了一口氣：“這位大哥，既然這樣，就不耽誤時間了，帶路吧?！?/p>

頭領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帶著我們來到一棵老樹后。我正納悶，這里怎么看也不像有墓的樣子。這時，一個劫匪搬開樹旁的一塊石頭。隨著“轟隆隆”的巨響，地面突然冒出了一個洞，僅能容納一人通過，洞里非常黑，不過這群人早有準備，紛紛掏出手電筒，其中一人塞給我一個手電筒。頭領發(fā)話道：“屈教授，辛苦你走前面?！薄靶?，那你們讓小玉跟著我?！薄癘K，別想?；?！走！”

我走在最前面拉著小玉，大概走了半個小時，眼前突然開闊起來，這里是一個地下墓穴的大廳，我環(huán)視整個墓室，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特別之處。正對我們的是一扇石門，上面有一些奇怪的圖案，看來要進入下一個墓室必須想辦法打開石門。

我正準備走上前仔細觀察那些圖案，兩側的墻壁突然開始向中間移動，原本光滑的墻壁上不知何時伸出一排排箭頭。周圍的人都呼吸急促起來，小玉緊緊地抓著我的手，頭領不知何時已站在我們身后：“屈教授，看你的了，別想跑?！?/p>

我深吸一口氣，鎮(zhèn)定下來，再次看向對面的石門，上面繪制了十個圖案，還有兩個空位沒有圖案。我四處尋找線索，注意到地上整整齊齊地放著十二塊畫有圖案的石頭，看來只有在這十二塊石頭中選出正確的圖案放入門上的空位，石門才能打開。“屈阿姨，你看那兩個圖案像不像太陽和月亮？”小玉壓低聲音說。

順著她提供的線索，我注意到幾個簡單易辨認的圖案還有山和火。我的大腦飛速運轉，和十二相關的古代圖案，其中有日、月、山、火……眼看兩側的墻壁越來越近，旁邊的盜墓賊們蠢蠢欲動，有人開始往后退，企圖逃跑，頭領倒是鎮(zhèn)定得很：“往前是死，往后也別想活，我看誰敢跑！”這話是對他的手下說的，當然也是對我說的。突然，一個小嘍啰沖了出來，胡亂抓起地上的兩塊石頭塞入墻上的空位。顯然，他沒有那么好的運氣，由于放錯了圖案，兩側墻壁開始加速往中間靠攏。

“蠢貨！”頭領罵了一句。其他人一時都不敢再動，大廳里異常安靜，只有墻壁移動的聲音，像是催命的魔咒。沒有多少時間了，我集中注意力再次辨認那些圖案，有的像龍，有的像蟲……這是商周十二章紋——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墻上現(xiàn)在有日、月、山、龍、華蟲、宗彝、火、粉米、黼、黻，所以缺星辰和藻，我迅速在地上找到對應圖案的石塊，替換掉墻上空位中放錯的石塊。果然，兩側墻壁不再向內(nèi)移動，而是往回移，對面的石門緩緩打開，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我拉著小玉進入下一個墓室。眼前的場景讓我們震驚不已：墓室中有一個很大的長方形石桌和一圈石凳，桌邊坐著衣著打扮各不相同的石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面帶笑容，栩栩如生，桌上擺滿了各式青銅器皿。很顯然，這是墓主人宴會的場景。我感到小玉手心冒汗，身體也因不安而發(fā)抖。陰冷的石室里坐著這么一堆和真人一般的石頭人，確實瘆人。但這伙強盜已經(jīng)忘了剛剛的險境，他們盯著石桌上的青銅器，眼睛里發(fā)出貪婪的光。其中兩人突然伸手去拿那些器皿?！皠e——”我還沒來得及阻止，盜墓賊的手剛碰到一只簠，不知從哪里射出兩支暗箭，正中賊人要害，咚咚兩聲悶響，兩人倒地不起。其他人見狀再也不敢輕舉妄動。

“屈教授，繼續(xù)解謎吧！”我環(huán)顧四周，看到一側墻面的架子上放了大大小小的陶器，走過去一看，里面竟然裝著食物，難怪這屋子里散發(fā)著奇怪的味道。經(jīng)過仔細辨別，陶器里有炭化的米、腐爛的肉醬、風干的肉，還有發(fā)酵的酒。

宴會，食物，看來這里的謎題應該是布置宴席。思索片刻后，我對頭領說：“看樣子應該要把這些食物放到對應的容器中。大哥，讓你的人照我說的做?！彼c頭示意后，我轉向小嘍啰們：“這些陶罐里放的依次是米、肉、醬、粥、酒，我們現(xiàn)在需要將桌上的器皿都裝上食物，米放入簋中，肉放入鼎中，醬放入豆中，粥放入鬲中，爵、觚、觶、斝、尊、觥等像杯子的都是盛酒的，不過——”還沒等我說完，一個盜賊已經(jīng)搬起酒缸，直接往“主公”面前的“卣”里倒。

“住手！”我大喊道，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一支暗箭射出，直取賊人性命?！柏帐怯脕硎⒑镁频馁F器，只有君主才有資格使用，講究的貴族絕不允許在里面裝未過濾酒渣的麥酒。”說著，我拿起架子上唯一的一小罐香酒，小心地倒入卣中。那些小賊順從地在我的指揮下把各種食物裝入對應的器皿中。

當最后一個鼎里放入肉時，石室的門緩緩開啟，我們進入了下一個墓室。這間墓室里擺著一個石棺，里面躺著一個石人，石棺旁的桌子上放著六件玉器。這次盜墓賊們雖然眼饞，但沒有人敢去搶那些玉器。我走近一看，桌上的是“玉六器”——璧、琮、圭、璋、琥、璜。我喃喃自語：“‘以玉作六器，禮天地四方。這是讓我們以斂尸之禮擺放六器?！甭犖疫@么說，一個盜墓賊走過去，自作主張拿起“琮”放在石人腹部，接著拿起“圭”放在石人頭部。

“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只回旋飛刀就穿過了他的喉嚨。我牽著小玉的手加重了力道。大家都嚇得不輕，我強自鎮(zhèn)定：“‘圭在左，璋在首，琥在右，璜在足，璧在背，琮在腹。這是商周人不變的規(guī)矩，但這個小兄弟錯把圭認成璋，璋有一邊必為斜邊，而圭則是圓頭或尖頭?！闭f著，我把圭放在石人左側，把剩下的四器放好。隨著一陣轟隆隆的巨響，墓室的門再次打開，我趕緊拉著小玉往里走，偶然發(fā)現(xiàn)身邊一個盜賊手里的袋子露出一角，里面閃閃發(fā)光，正是鑲金綠松石獸面。它不應該在博物館嗎？我一時無比震驚。

還沒等我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眼前的景象再次震撼了我，一個龐大的怪物出現(xiàn)在墓室中，身體如霧似幻，又好像是實體。對上那雙渾濁的眼睛時，我不禁嚇得倒退兩步。怪物發(fā)出陣陣低吼，吹出的狂風讓我們無法站立。

怪物長著羊的身體，眼球長在腋下，巨大的腦袋上嘴巴占了一半，血盆大口中是老虎的利齒，手臂前端是人的手掌……我從來沒有這么害怕過，四肢僵硬，心臟好像被緊緊扼住，幾乎無法呼吸：“這是饕餮！”我的聲音控制不住地顫抖。

饕餮低吼一聲，身旁突然跳出幾只熊貓，看到這些黑白分明的小團子，一個盜賊竟大笑起來，沖到其中一只前想摸它的頭。還沒等盜賊碰到它，熊貓突然跳了起來，一掌拍下，盜賊腦漿迸裂，血肉模糊了。上古戰(zhàn)神蚩尤的坐騎可不是徒有虛名，它們有熊的力量與貓的靈敏。由于惹惱了熊貓，盜墓賊們?nèi)慌乃懒?。難道今天我和小玉也要命喪熊貓之掌嗎？若不是被賊人所逼，我們也不想打擾這些怪物啊。就在這時，小玉對我說：“阿姨，我想起爸爸曾教過我的一句詩，他說如果遇到危險就念一念，一定能脫險?！蔽业纱笱劬?，半信半疑地說：“那你快念！”

“鳳凰鳴矣，于彼高崗；梧桐生矣，于彼朝陽！”小玉剛念完，只聽見一聲鳥鳴。原來墓室頂上有鳳凰狀的浮雕，它化作一只金鳳，在墓室里盤旋，饕餮見到鳳凰，慘叫一聲，慢慢虛化，最終被封印在地上，幾只熊貓頃刻間也消失了。

危機解除，但墓室的門并未像先前一樣自動打開。我倆走上前去，墓室門前有一塊石臺，上面有一個不太圓的凹陷。這又是要我們解什么謎題呢？我在墓室里來回踱步，百思不得其解，小玉也愁眉不展。突然，我踩到了盜賊帶來的布袋，是獸面，它的形狀不正好和凹陷相似嗎？我趕緊彎下腰，拿出獸面放在石臺的凹陷處，嚴絲合縫，然而石門還是沒有打開。因為獸面缺了一塊，打不開也是必然的。

“小玉，看來我們出不去了，獸面缺了一塊玉。我就不該逞強獨自來救你，應該報警……”我萬分自責，難過地看著小玉?！鞍⒁?，你說的玉是這個樣子的嗎？”小玉邊說邊從頸間掏出一塊玉，形狀和獸面上的殘缺竟一模一樣。見我一臉疑惑，小玉解釋道：“這玉我從小就戴著，據(jù)說是爸爸的祖先明代玉雕大師陸子岡傳下來的。我一看到獸面的殘缺就覺得形狀好眼熟。我們趕緊試試吧！”小玉取下玉放在獸面上，石門緩緩打開了。

我們終于回到地面，墓的出口處立了一塊碑，上面講述了商朝人的故事。

蚩尤戰(zhàn)敗后帶著部下退居山林。他的后代發(fā)展壯大，興建盤龍城，建立殷商。商朝被周滅國后，商人分為兩支，一支歸順周朝，利用蚩尤善用金屬器皿的優(yōu)勢，成為“六工”中的“金工”；另一支則從盤龍城遷走……

我和小玉站在府河邊，靜靜流淌的河水倒映著天空中的朵朵白云，它們跟著水波悠然擺動。

（責任編輯/李希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