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樣一戶人家,姥爺章世明是個有名的中醫(yī)。他有一個外孫和一個外孫女,男孩叫華家木,女孩叫華家梅。他們是哥哥和妹妹,今年都上小學(xué)六年級。
當別人問華家木:“聽說你姥爺是位名人?”華家木就會老實地回答:“是的,他是位著名的中醫(yī)?!?/p>
如果有人問華家梅:“聽說你姥爺是位名人?”華家梅就會裝出一副驚訝的表情說:“是嗎?我怎么不知道?”對方說:“他是有名的中醫(yī),給許多人治過病,還救了不少人的命……”這時候華家梅就會說:“哦——你說這個呀——好像有這么回事,人家還送了不少錦旗呢。”
最近出了一個詞叫“凡爾賽”,就是表面上不顯山不露水,實際上在不動聲色地夸耀自己。華家梅學(xué)凡爾賽學(xué)得很到位……有人不知道她姥爺是做什么的,問起華家梅,她就說:“姥爺退休了,開個小鋪子解悶兒,沒想到來的人還挺多……”
華家梅說的小鋪子就是中藥鋪,姥爺在藥鋪坐診,鋪子里每天都擠滿了看病、抓藥的人。
一個中藥鋪開在北京的胡同里,這胡同既不是商業(yè)區(qū),也不是旅游景點,更不在醫(yī)院附近。可這里每日人來車往,靠的全是姥爺?shù)暮每诒?/p>
華家梅剛會說話的時候,就會說一句歌謠,這也是她會說的第一個歌謠:
我是花,我是草,小花真好看,小草也是寶……
這歌謠里的小草,說的就是能做中藥的植物。姥爺在兄妹倆很小的時候就告訴他們的爸爸媽媽,學(xué)中醫(yī)不但要用功,還要熱愛,只有熱愛才能夠體會到中醫(yī)的真諦。孩子愛學(xué)就教一教,不學(xué)也不要勉強。
媽媽是醫(yī)院的護理師,但是她喜愛中醫(yī)。她幾次都想辭去醫(yī)院的工作,回家跟著姥爺學(xué)中醫(yī)。姥爺告訴她,不要著急,學(xué)中醫(yī)要能沉得住氣,而且中醫(yī)隨時隨地都可以學(xué)起來。
家木和家梅一天天長大,媽媽有時候會熱心地教兄妹倆一些中醫(yī)常識、中藥名字和用途。
媽媽經(jīng)常這樣開頭:“今天媽媽有時間,給你們說點中醫(yī)的基本常識,算是入門,將來你們會不會吃這碗飯,全靠自己的選擇,好不好?”
家木和家梅都點點頭,但表現(xiàn)不一樣。
媽媽說:“望、聞、問、切,這是中醫(yī)診斷疾病的四種方式。中醫(yī)認為‘蓋有諸內(nèi)者,必形諸外’,就是說人體內(nèi)在的病理變化,必然反映在體表。因此可以通過觀察病人體表(神、色、形、態(tài))以及舌等,準確推斷疾病發(fā)展趨勢?!?/p>
說到這里,家梅打斷媽媽的話:“媽媽,你就不用講古時候人怎么說的,就告訴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吧!”
媽媽舉起四根手指頭說:“中醫(yī)給病人看病要用四大診法,也就是四種方式,第一是望——瞭望的望,望診就是用你的眼睛觀察病人全身和局部的神、色、形、態(tài)的變化;第二就是聞——新聞的聞,聞診就是用耳朵聽病人的聲音,用鼻子嗅氣味的變化;第三是問——問候的問,問診就是詢問病人現(xiàn)在以及既往疾病史?!?/p>
“這次是用嘴問,對吧?”家梅又插嘴。
哥哥家木說:“你別瞎問好不好?”
“怎么是瞎問呢,剛才用了眼睛、耳朵和鼻子,都強調(diào)了,這次也應(yīng)該強調(diào)一下嘴啊?!?/p>
媽媽舉起雙手壓了壓現(xiàn)場的氣氛,說:“聽我接著說,第四個是切,關(guān)切的切……”媽媽把右手的四指搭在左手的手腕上,“切診,就是號脈,感覺一下病人脈搏的快慢、力量的大小,甚至位置的前后,按一按病人的皮膚,摸一摸疾病部位。以上四項都完成了,然后綜合考慮才能全面、系統(tǒng)地了解病情,并做出正確判斷?!?/p>
哥哥一直在記筆記,這種學(xué)習(xí)態(tài)度,給了媽媽很大的鼓勵和安慰。華家梅不但不記,眼睛里還一點神采都沒有。一個人講課的時候,眼前的孩子不用說話,只要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懂不懂、專注不專注、感不感興趣……家梅的眼神太讓媽媽失望了。
分心木和鳳凰衣
有一天,一個同學(xué)在班上說了兩個名字——鳳凰衣和分心木,并且說這都是中藥的名字。老師問華家梅:“對不對呀?”可是華家梅卻不知道。一回家她就向媽媽抱怨:“你也不教我一點有用的?!?/p>
“什么有用呀?”媽媽話中有話。
那一天華家梅覺得有點理虧。她就來到姥爺?shù)姆块g里想找點書看,以便增加點學(xué)問、長點知識,以后同學(xué)們再談起什么分心木、鳳凰衣……自己能心中有數(shù)。
姥爺屋里的書倒是不少,可是哪里有她看的書呀……不是線裝書,就是古文書,連個標點符號也沒有……
“你找什么呢?”背后傳來姥爺?shù)穆曇簟?/p>
“姥爺好,我想找點關(guān)于中藥名稱的詞典看看,您這里有嗎?”
“喜歡中醫(yī)了?”姥爺問。
“談不上喜歡,班上一個同學(xué)說了兩個中藥的名字,我不知道,可人家都知道您是著名的中醫(yī),我又是您的外孫女,我這不是給您丟人嗎?”
姥爺笑了:“你這個小嘴什么時候練得跟鴨子嘴似的?”
“鴨子嘴是扁的,我的嘴是扁的嗎?”華家梅明知故問。
姥爺舉起手指一上一下指點著華家梅說:“有好多諺語形容鴨子的嘴硬。比如煮熟的鴨子——皮爛肉爛嘴不爛。你這個小嘴就像鴨子嘴那么硬?!?/p>
華家梅笑了,說:“姥爺,我的嘴硬是裝出來的,其實我的心可柔軟了,上次您說您小時候吃了很多苦,我聽后掉了好幾次眼淚呢……”
姥爺笑瞇瞇地看著家梅,這個小外孫女是他看著長大的,可愛又有個性……
“家梅,你剛才說班上的同學(xué)說了兩種中藥,名字是什么?”姥爺問。
家梅走到書桌旁,拿起紙筆,邊說邊寫:“鳳凰衣,分心木……”
姥爺看了一眼說:“哦——分心木就是核桃仁中間那個隔膜?!?/p>
“就是那個小薄片?”
姥爺點點頭又說:“鳳凰衣就是雞蛋殼與蛋清中間那層薄薄的膜……”
華家梅聽明白了,眼睛里閃著喜悅的光:“嘿!把雞比喻成鳳凰,那層膜就是它羽化成鳳的衣服呀。”家梅接著說:“核桃的果實形狀像人的大腦,就好比人的心,中間的隔膜叫作分心木,真是又恰當又有詩意?!?/p>
“說得不錯……”姥爺雙手擊掌道,“我們的祖先在給這些藥材起名字的時候,也是思索再三的?!?/p>
“鳳凰衣——分心木——”華家梅大聲重復(fù)著。
門開了,華家木走了進來。
“你在姥爺這里瘋什么?”家木對家梅說,“姥爺需要安靜!”
“你知道什么是鳳凰衣,什么是分心木嗎?”家梅問。
“知道呀?就是雞蛋里的薄膜、核桃中的木片片。”
“它們配上這樣的名字,你不激動嗎?”
“不激動——激動什么?”家木奇怪地問。
家梅失望地對姥爺說:“姥爺,您看我哥哥怎么這么無趣???一點詩意都沒有?!?/p>
姥爺笑了:“家木,你喜歡中醫(yī)嗎?”
“喜歡——”
“那你怎么一點也不激動呀?”
“激動不能代表是真正的喜歡,也有可能是暫時的喜歡。那天媽媽給我們講中醫(yī)的時候,我還記筆記呢……”
“死讀書有什么用。記了筆記不看,過兩天就還給老師啦。”家梅顯出不屑的樣子。
姥爺說:“許多科學(xué)家都說過,沒有興趣就沒有記憶。我建議再加上一句——興趣是一顆種子,它需要雨露,也需要陽光……”
暑假去百草園
暑假快到了,爸爸媽媽都要上班,他們告訴家梅和家木,今年的暑假可以到姥爺?shù)睦霞胰ミ^。
“姥爺?shù)睦霞矣袀€百草園,有機會你們可以去看看……”媽媽在一邊插話。
“就像作家魯迅筆下的百草園嗎?”家木問。
姥爺搖搖頭:“我的百草園里種的都是中草藥?!?/p>
“啊——怪不得姥爺?shù)乃幠敲挫`呢,原來都是自己種的呀!”家梅說。
家木翻翻筆記本說:“我還有個奧數(shù)補習(xí)班,不知道時間會不會沖突?!?/p>
“我們老師說有個夏令營在七月底……”家梅說。
“姥爺,如果去您的老家,您全程陪同嗎?”家梅又問。
姥爺笑著說:“好的,不著急。到底去哪兒,怎么去,我們放了假再決定?!?/p>
暑假開始的第一個早晨,家梅和家木睡了個懶覺。
爸爸媽媽很早就起床了。吃早飯的時候,家梅和家木發(fā)現(xiàn)姥爺沒有來。
“姥爺還沒有起床嗎?”家木問爸爸,爸爸不說話。
“姥爺去哪兒了?”家梅問媽媽,媽媽笑而不答。
“咱們家里好像有一個秘密。”家梅對家木說。
家木點點頭說:“而且這個秘密只有我們兩個人不知道?!?/p>
“姥爺已經(jīng)回他的百草園了?!眿寢屨f。
“他不是說帶我們?nèi)??他走了,誰帶我們?nèi)パ??”家梅叫起來?/p>
“這是姥爺給你們的信,看看吧……”媽媽遞過來一封信。
兄妹倆迫不及待地打開信封。
家木、家梅好:
因為有個急事,所以我先走了。
暑假開始了,你們有許多選擇,比如參加夏令營,或者參加校外補習(xí)班,也可以到姥爺?shù)陌俨輬@住些日子……或者就待在家里……
我把這個選擇權(quán)交給你們,如果你們想到百草園來,記住下面的地址,山東濟南……自己選擇交通工具,選擇時間。然后來之前告訴我,我會在百草園迎接你們的。
兄妹倆愣住了。以前家長們做的決定他們總是不滿意,今天家長把決定權(quán)交給他們,他們忽然覺得有點不知所措。
“我們兩個自己去嗎?”家木問。
“路上還要住旅館嗎?”家梅問。
爸爸說:“你們先在手機上搜索信息,做做功課,看看坐什么車,換什么車,什么時候出發(fā),然后自己決定去不去姥爺?shù)陌俨輬@。”
“我們買車票要自己花錢嗎?”家梅問。
“你們的所有交通費用都由爸爸媽媽出?!眿寢屟a充道。
家梅和家木互相看看,然后開始在網(wǎng)上查找姥爺留下的地址和出行的交通工具。大約半小時以后,他們把行程報告了爸爸媽媽。
第二天早晨,他們到達北京西站,兩個人很興奮——這是他們長這么大第一次獨自出門。當坐上高鐵的時候,他們發(fā)現(xiàn)獨自出門比想象中要容易多了。家梅又驕傲起來:“哈——自己出門也沒有什么嘛!”
家木說:“昨天是誰說,還要不要住旅館呀!”
兩小時以后,他們從車站走出來的時候,并沒有發(fā)現(xiàn)等候他們的姥爺。家梅給姥爺打電話問:“姥爺您在哪兒?”
“你們坐66 路公交車,在南操場站下,就可以到我的百草園了?!?/p>
“您不是說來接我們嗎?”
“我是說,在百草園的門口接你們呀!”
家梅噘起了小嘴,可惜姥爺看不見。
在家木的鼓勵和勸說下,家梅和家木坐上了66 路公交車。坐在車上,看著沿途美麗的風(fēng)景,家梅說:“還不錯,比坐出租車還舒服呢。”
“南操場站到了,兩位去百草園的小同學(xué)準備下車了?!彼緳C大聲喊了起來。家梅心中一愣,司機怎么知道“兩位小同學(xué)”要在這一站下車,還知道他們要去百草園呢?
“一定是姥爺囑咐司機的?!奔夷拘÷曊f。
家梅心中一熱,原來姥爺一直在暗中幫助著他們呀。
車門開了,姥爺就站在汽車站牌的旁邊。
“姥爺,您真的放心讓我們兩個自己出門嗎?”家梅撒嬌地問。
“當然不放心,但是你們總要自己學(xué)會長大呀!”
(下期繼續(xù))
選 自《姥爺有個百草園》安徽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